附近有条专门卖服饰的街，店铺琳琅满目，段词领骆秀走进一家女装店，原本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的大姐立马站起来招呼。

“小妹买衣服啊，随便看啊，我这什么款式都有，看中了可以试。”大姐蹬着小高跟靴跟在后面各种推荐，热情的不得了。

段词指着挂在最上面的那件米白色羊羔绒的短款外套让大姐拿下来，“秀秀，去试试。”

自己一个人从不敢进这种地方的骆秀偷瞄吊牌上的价格，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往后缩，拒绝道：“太贵了，段词，我不试，你喜欢的话买一件就好了，我就不用了，真的太贵了。”

“先试试看，”段词不由分说将她身上那件外套的扣子解开，“要不好看再换别的款式。”

骆秀看着她，一脸为难，“段词……”

“乖，听话，”段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有的是钱，不用担心，快穿上让我看看。”

骆秀拧不过，只得穿上。

这段时间骆秀被段词养的很好，圆脸蛋白里透红，双眼亮晶晶透着天真，这件羊羔绒外套更衬出她的可爱，圆滚滚，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捏。

段词让她转了个圈才满意点头，柔笑道：“嗯……果然很合适你，”又亲手帮她理了理翘起的衣领，“我看着不大不小刚合身，你觉得呢？要不合适再换。”

骆秀把小拳头放进两个大口袋，背着那个大姐悄声说：“太贵了，还是别要了吧，在这买一件的价钱都能去农贸市场买五六件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的秀秀还是那么会过日子，段词轻轻戳了下这个老想为她省钱的傻丫头，“我觉得挺好的，就要这件吧。”

说完她就让大姐把这件先装起来，然后再去挑别的，只要看着款式和质量都不错的她都让骆秀去试，光外套就挑了七八件，长短款都有，另外又挑了四五条裤子和五六件毛衣，秋衣秋裤和棉袜子也选了，十几个袋子一溜摆开，赶上这家店过去大半个月的营业额，大姐笑得合不拢嘴。

拿这么多东西就没法再逛了，鞋子、帽子和手套还没有买，段词问大姐能不能把东西送去她家，还说了地址。

大姐爽快答应，还说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没想起来，你一说地址我就知道了，我经常去你家买猪肉。”

“我妈在家的，你在门口喊她就行了。”

“我记得你好像在上高中啊，哪来这么多钱买衣服啊，你妈做生意发大财啦？”

段词笑了笑，没回答，牵着骆秀去逛下一家店，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全，不光买给骆秀，她也给自己添置了不少行头，快回去的时候路过中年女装店，想了想又进去给姚菊炎置办了两身衣服。

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股脑往家里送，姚菊炎本来在客厅看婆媳剧看的起劲，听到有人喊就出来，看着这些东西她也是目瞪口呆，知道是段词买的之后更是骂骂咧咧，说段词败家，赚了钱就大手大脚。

“买这么多给谁穿啊，穿得完嘛，皇帝都没你衣服多，花了多少钱？啊？”姚菊炎一脸的肉痛。

段词将袋子往楼上卧室提，“给秀秀穿，给我穿，我自己挣钱自己花，花多少我都乐意。沙发上那三个红色袋子，是给你买的，你试试合不合身，要不合身我拿去换。”

一听自己也有份，姚菊炎就哑声了，边嘀咕浪费钱边去试衣服，套在身上左看右看很满意，又穿去隔壁邻居家显摆，说是女儿给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卧室的衣柜不够大，放不下这么多衣服，段词就把之前的旧衣服全清理出来，等明天拿到外面丢掉。

要是在这住到高考结束的话，她倒是会考虑把隔壁房间装修成衣帽间，既然决定去省城，那就没必要折腾了，先凑合住。

“这些都不要了？”骆秀指着床上那些旧衣服问道。

“嗯，不要了，以后又不穿，留着占地方。”

“可这些衣服都没坏，扔了多可惜啊。”

她知道骆秀想来节俭，肯定见不得她这么浪费，她也只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反正清出去的旧衣服她是不可能再塞回去的。

“你真不要了？”

“嗯。”

骆秀从角落翻出自己那个纸箱，把段词不要的旧衣服放进去。

“秀秀，你干嘛？”

“带回去给我弟弟妹妹穿啊。”爸妈从来不给她和弟弟妹妹买新衣服，她捡姐姐的旧衣服穿，等她穿不进去了又给弟弟妹妹，一圈下来那些衣服都破破烂烂，上面全是补丁。段词不要的这些衣服没烂没破，她舍不得丢。

段词看得直皱眉头，将她拽起来，“这都是我穿旧的，怎么能拿回去给你弟弟妹妹穿。”

“为什么不能。”骆秀一脸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段词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算解释了这小傻子也不一定能明白那种感觉，只得说道：“你弟弟妹妹才几岁啊，我的衣服他们怎么可能穿得合身，回头我买几套童装给你带回去，这些就不要了啊。”

“改改也可以穿的。”骆秀不死心。

“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买现成的。”

“别别别……你千万别再买了，给我买，还给我弟弟妹妹买，你自己赚的钱也不能这么花啊，段词，以后你真的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我心里挺不安的，你看我住你家，吃你的喝你的，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段词的目光柔成一片，“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不需要你报答。”

怎么能不对这个人好呢，有些事情就是不能自控的，看到有好的东西她都想买来送给骆秀，因为这是她上辈子没做到的事，老天爷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就要把欠骆秀的那份感情和好加倍补回来。

骆秀在她的温柔注视下红了脸，垂头盯着鞋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我又不漂亮，成绩也不好，在班上总被同学瞧不起。”

“不许这么贬低自己，”段词捧住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骆秀略微不安的可怜模样倒映在那双黝黑的瞳孔里，“你很漂亮，以后不能再这么自我贬低了，知道吗？你也不是成绩不好，只是基础差点，学的比较慢，这不是你的错，以后慢慢都能跟上来的，上次考试你就进步了，成绩都及格了，你忘啦？那些瞧不起你、欺负你的人，是她们自己品行不端正，该受批评的是她们，永远都不要觉得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才招来霸凌，错的是那些霸凌者，她们该向你赔礼道歉。”

“段词……”被感动到红了眼眶的骆秀一下子扑进怀里，用肉乎乎的手臂环住段词的腰，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她胸上蹭，特别依赖主人的小狗。

段词的心神都跟着荡漾，明明极度渴望却又碍于没有表明心迹，不得不克制对骆秀的感情，她颤抖着手将骆秀搂抱在怀里，掌心贴着后脑勺，轻轻的揉了揉女孩柔软的秀发，“我在这，没事的啊秀秀，以后我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不让你再受委屈。”

她喜欢骆秀当然也存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天天睡一块又怎么可能不想，可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欺负骆秀什么都不懂就把人拐上手，这辈子她想要骆秀真真正正接受她，不是密友，是情侣，是爱人，她要让骆秀知道她很爱她，这辈子非她不可。

骆秀靠在段词的肩窝，少女还没有长开的身体给了她很可靠的安全感，“嗯……谢谢你，段词。”

在她被同学排挤、欺负的时候是段词将她从无助绝望的困境中拽出来，她永远都记得向自己伸过来的这双手有多暖，从相触的指尖一直暖到她心里。

段词多好啊，好到她想一辈子跟段词在一起，友情能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只听说过爱情能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和段词做朋友了，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想想都难受。

总有一天会分开的吧，她有次听到班主任和其他老师说只要段词发挥稳定，上重点大学没问题，到时候段词就会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大世界。自己呢？成绩那么差，考本科都难，又怎么可能跟段词去同一所大学，而且爸妈都不愿意她读书，老想让她辍学打工。

“乖了啊，不哭，”段词将人松开，擦去她眼角的泪珠，“看，脸都哭成大花猫了，眼睛也肿了，明天还怎么去上学哦，不哭了啊。”

骆秀抽噎着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自己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还是当着段词的面，太丢人了。

眼泪湿了脸的感觉不太好受，尤其现在是冬天，骆秀又是干皮，不好好抹面霜都开裂起皮，这么娇嫩的肌肤怎么经得起泪水的摧残，段词看她面颊上的两坨高原红，心疼得很，用手轻轻碰了碰。

“我下去拿热毛巾给你擦擦脸。”

骆秀却拽住她，“不用了，我帮你收拾衣柜，弄好了再下去，顺便洗澡。”

“不行，你该难受了，”段词抱起她的睡衣，“我带你下去洗澡，再上来收拾。”

骆秀就像泡澡蜜罐里似的，整个人都被甜的晕乎乎，任由段词握住手腕带下楼，调好水温，准备好干燥的大毛巾，打开暖烘烘的浴霸，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关上浴室门。

姚菊炎还在客厅看电视剧，这回不是婆媳剧，换成了打鬼子。

“衣服合身吗？”吵架归吵架，段词没想过冷战，还是会主动跟姚菊炎说话。

姚菊炎心里还有点气，不过看在那几套新衣服的份上，她也不跟女儿计较了，这个女儿没白养，赚了钱知道给亲娘买点东西。

“衣服合适，就是裤子有点小了，我穿着紧。”

挑的时候已经往最大号买了，谁让姚菊炎肚子胖，段词也无奈，“那我明天拿去给你换大一号的，颜色款式呢？合你心意吧。”

“矮瓜色那两件我觉得挺好，就那件大红的，会不会太艳了啊，我穿合适嘛。”姚菊炎其实都喜欢，就是怕人家说她当寡妇了还这么招摇。

矮瓜色就是茄色，姚菊炎喜欢这种不起眼的颜色，段词也是照着她的喜好买的，大红那件除外，她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年纪，只要穿上去好看就行，没谁规定人老了就必须穿老年衫，再说姚菊炎也不老，还没到四十，打扮起来也一样花容月貌。

“穿上我看看，”她过去把衣服拿起来让姚菊炎再试穿一次，“我一眼相中这个颜色，觉得跟你很搭，你皮肤白，穿大红肯定好看，回头我让人来给你做两身中式连衣裙，等天气暖和了穿，整条街就没有比你更美的妈妈了。”

哪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不爱被人夸，姚菊炎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生动起来，笑骂：“臭丫头，故意刺激你老娘啊，我胖成这样，能穿得下裙子？能好看？”

段词帮她套上衣服，“尺寸合适了就能穿得下，你女儿眼光不会差的，看，这不挺好看的嘛，以后多卖点鲜亮的衣服来穿，别整天穿的跟个老太太似的。”

“买衣服不花钱的啊。”就算手头有钱了姚菊炎也舍不得花。

段词太知道她那点毛病，什么都省，最后把自己省出一身病，上医院更花钱，得不偿失。

“我给你买，”反正她现在也不差这点钱，“对了，我今天还跟人订了三台手机，店老板说要过几天才有货，等到货了我给你买卡，教你怎么用，我们家只有固定电话，要有急事联系都不方便。”

县城就两个卖手机的地方，诺基亚和摩托罗拉最火，也最贵，这边的消费水平也就这样，几十个人里头都找不出一个有手机的，固定电话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装得起，她家是因为要跟肉贩子做生意才装的，姚菊炎嫌电话费贵，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也舍不得打，宁可骑车去对方家里当面说。

再过一段时间就放寒假了，骆秀肯定要回农村老家过年，她没理由不放人，这一回去就是个把月，交通又不方便，骆秀家又没有固定电话，联系不上人、不知道骆秀过得怎么样她会担心，所以给骆秀买手机也是必须的。

姚菊炎一听说她买了三个手机，肉痛的哎哟了半天。

观念不同，段词也不指望姚菊炎能理解，反正买都买了，她是不可能退的，手机是必需品，姚菊炎不要，她和骆秀不能没有。

“不就是三台手机，也值得你要死要活，又没花你的钱，你肉痛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不止买了手机，还买了好几套护肤品，也是过几天到货，你也有份，要不要？不要我就跟老板说退掉啊。”

在县城能买到的化妆品都不是好的，她想要高端品牌，才花了笔钱让店老板帮自己从广东那边进货。

姚菊炎已经没法哎哟了，她可算知道了，自己这女儿花钱不手软。

“要，干嘛不要，反正不用我花钱。你要是大手大脚把自己的钱败光，可别问我要啊，我那是养老钱，不给你的，你别打主意。”

果真是亲妈，段词翻了个白眼，“就你那点棺材本，我还看不上。”

“哟嗬，别人家几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所以啊，你可得抓牢了，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有这么多钱，借出去可就要不回来咯。”

“你舅舅他们又不是外人。”姚菊炎还想着白天的事，她还没有跟娘家那头打电话说不帮忙，怎么说那边的都是自己的亲兄弟姐妹，她开不了这个口。

有时候亲戚还不如外人呢，这话段词没说，要是说了姚菊炎肯定又跟她吵，父母这一辈很看重亲戚关系，有事没事就爱凑堆说些有的没的，吹牛、对小辈指点江山，其实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那些所谓的人生建议也什么都不是，她上辈子已经领教过了，所以这辈子说什么都不可能跟亲戚有过多往来，不管是外公家的还是她爸这边的，都不想。

“我上去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别老看电视。”

她回卧室把刚才没有整理完的衣服全部放进衣柜，再把床铺好，骆秀也洗完澡了，用毛巾包着湿头发跑上来。

“又不吹头发，感冒了怎么办呀。”

骆秀吐舌头，“忘了……”

卧室没有吹风机，段词下楼去拿，让骆秀坐在椅子上，将吹风机开到暖风模式，手指轻轻拨起骆秀的头发，仔细吹干。

“长了点，想剪短吗？”长度已经过肩膀了，能在脑后扎起一条小马尾，她自己的头发也长了，前面的刘海都挡眼睛，她不打算剪了，想留起来。

骆秀之前是长发，是被她妈带去镇上卖给收头发的才剪短，她弄了弄发尾，又抓过来闻了闻，段词家的洗发露好香，洗完头这个味道很久都不散的。

“你觉得我短发好看还是长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