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狂暴力量的海水将周边的墙壁分解，原本正常的空间变成了幽深的海域，叶惊语支起结界稳定住这一方空间，同时将叫人疯狂的呓语连同海水一齐挡在外面。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他们就像是待在某个庞然大物的腹中，此消彼长之下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叶惊语紧接着从项链里拿出之前在荒州用过的阵签，他还有十六枚，能撑一段时间。

“你们还好吗？”叶惊语问道。

“还在接受范围内，和以前见过的差不多。”翟寻风回答着，又做出几层结界帮着叶惊语维持。

“我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这里有古怪了，这里并不是普通的独立空间，而是基于神明梦境的独立空间，背后操纵空间的并非是空间术士，而是筑梦师。”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人发现其所在位置，其稳定性和可塑性也惊人的高。

神明的化身藏在神明的梦境中，析亚学院通过某种手段让筑梦师固化了梦境，将其中一部分变为析亚学院用于项目研究的据点，他们研制的药物的原材料的效果没有那么好不只是因为源自神明化身，而是其根本是虚假之血，仅仅依靠神明的力量才得以在现实中显现，血液也能根据神明记忆中的形象将人向深潜者转换。

叶惊语只能佩服他们的胆量，一边敢想一边敢做，最后还都成功了，不过这样说来简单，其中的复杂程度不是却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不知道拿了多少人的性命作为垫脚石。

耳边的海潮声越来越大，周边的空气都带上了深海的压迫与沉滞，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从过去就有以相同的感受来接近神明的说法，从析亚学院改造智者的工序就能看出，庞大的脑袋里灌满了海水，让他们无时无刻在耳边响起海声，那是想要借此模拟沉睡的神明的听觉，究竟怎么样叶惊语没有体会过，但看他们的成果是正确的猜想。

这样下去伴随着污染的加重和感官的模糊，会变得跟那些捕捞知识的智者一样，精神会堕入那片海中。

虽然不知道上次为什么他会直接被拉进去，可再进去就不一定出的来了。

“你们会隔绝污染的结界吗？”

“你那几个结界太复杂了，再现需要时间，现在的情况来不及，啊啊啊应该提前多学一下的！”谁知道才从荒州那种世间难得的事情出来一下能直接遇见神明化身啊！

“我来维持隔绝神明干涉的术式，水压方面的支撑你们帮我一把，都小心一些，那东西的气息变强了。”

“明白！”

翟寻风在地面绘出反向重力的术式，再将物理层面的结界牢牢打上几层，鼓膜的不适感好了许多，余光瞥到塔兰，他赶紧结束手中的术式问道：“你还好吗？需要屏蔽感官吗？”

与之前初见海泪时一样，甚至反应更强烈了，这次不仅耳朵出现在了头顶，尾巴也从后腰裤子的缝隙中钻出，他捂住头，深灰的竖瞳大睁着，塔兰狠狠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将不适甩出脑袋：“不用。”

太吵了，无数的声响出现在他的耳畔，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哭喊，嘶吼，呢喃充斥在脑海中，一幕幕绝望的场景闪过，那都是不得已被析亚学院残害的人。

“Ⅲ2521号实验体认知错误，销毁......”追求自由与尊严的孩童迎上了冰冷的术式。

“Ⅴ821号实验体异化极限毁灭，销毁......”面无表情的守卫拖走了呆滞的躯壳。

“第774次实验，实验体判定无价值，销毁......”冷酷的声音随意的给出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毫无价值的评定。

塔兰的呼吸粗重起来，身心的不适反而让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生于实验，不合目的就是不应存在，毫无价值的吗？他从来不会这样想，并且也会坚定地去否认这一点。

狄韶很快就支撑不住，直直跪了下来，她的眼神空洞，伸着手想要离开结界，进入外面的海水中，翟寻风赶紧用术式束缚住她，检查一番后得出了结论：“被深潜者那部分的本能控制了，这代表......”

“要来了。”陆忆沉声看向远处，此时各个空间糅杂在一起，远处海域又连着其他地方，但他还是准确的嗅到了气息。

自远方起发出一连串的爆炸，震耳的声响带起了结界的颤抖，刺眼的光线炸开，让众人都不自觉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那一一团在水中依旧明显的雷雾，其中心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叶惊语所见过的神明化身。

铺天盖地的压迫重重压来，周边的污染成倍增长，已经到禁忌文献的程度了，若不是有叶惊语一直支撑着结界，他们也只能选择撤离了。

翟寻风吞了口唾沫：“这玩意和神子比...哪个厉害？”

“神明化身吧，不过还要再研究研究才行。”

“不是，惊语你这时候还想着研究啊，这玩意我们真能对付的了吗？！”饶是翟寻风此时也有些犯怵，之前被伊盖污染的龙血树也是十分强大，但终究没有污染这种东西存在，只要注意伊盖的能力，可货真价实的神明污染不讲道理多了，那是更高层面的东西。

“相信威利，给他争取时间，但我们只要有任意一人要不行了，立刻撤离。”陆忆说着手中再次凝聚起术式，刚才那一发被海水减弱了伤害吗，化身与本体的权柄并不一定相同，可若是这个化身也拥有操纵海水的权柄就难办了。

现在看来神明本体还没有苏醒，否则这片空间会直接开始崩坏，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战斗时也要注意这一点，之前的战斗还在“人”的范畴，现在可不仅仅如此了。

叶惊语将刀插进地里观察着雷雾，心中分析着两边的胜算，他在这之前最多也只对付过神明力量的残骸，哪怕是君王，神赐者也终究不是神。

要解放吗...不对，叶惊语忽然发现了不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在此之前自己对于玛那的水平感知发生了偏差，他看着前方无比恐怖的身影问道：“在你们看来，祂有多强。”

“八阶，甚至九阶以上。”

叶惊语知道了自己身上的不对，从被陆忆他们挖出来开始，他不被现在的命运所接纳，在某个阈值之上自己所观测到的力量发生了偏差，对象的气息向前偏移了许多，这也导致了叶惊语过去对于君王之类的存在实力认知偏差，被芙蕾调用权柄重新接纳后好了许多，之前的偏差恐怕有数百数千年之久，现在的......

只消一眼就让人不住逃离的神明化身的气息像是烛火般消沉下去，与陆忆的评价对上了。

“我来对付他，你们帮忙辅助。”塔兰调整好了状态，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对付，我们一起......”

塔兰打断了翟寻风的话：“相信我，他离得太近会妨碍到威利，我有办法暂时抵抗污染。”

翟寻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阻拦，只是给他身上施加了几道术式：“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要勉强。”

“我可不是你，不会一股脑地冲。”塔兰笑了笑，这时候还不忘记呛一句翟寻风，但对方没有向往日那样回击，只是看着塔兰的背影。

雷雾逼近，其中的人影紧盯着他们，模糊的声音回响在这片海域：“多么渺小...多么渺小！多厉害啊，让人闻风丧胆的三人组，现在看来也不过蝼蚁一般脆弱，这就是比蒙的力量，神明也不过是我的工具！”

雾气散开化作触手猛然刺向结界，结界的光芒黯淡了些，叶惊语又拿出一个阵签扔到地上，他提醒道：“不要被雾气直接接触，会被吞噬意识的！”

塔兰走出结界，深灰的玛那变得赤红，叶惊语见状不由得有些惊讶，玛那的性质发生变化了。

塔兰的犬齿变得锋利，四溢的玛那携同古老的气息散开来，那是与周边截然不同的力量，身周的海水沸腾着想要远离塔兰，一边被束缚住的狄韶的身躯也不由得颤抖起来，那是源自血脉中的压迫。

与神明化身融为一体的焦千阙厌恶地看着塔兰，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排斥：“「地」的力量，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拥有地之权柄的神明后代，不，不可能，塔兰的力量与神明有着本质性的差异。

“我只是一个在你看来或许会被称作有价值之物的「人」，欧普提姆山脉上的兽人族之一，塔兰。”

雾气翻涌着卷起气泡击向塔兰，吞噬意识的力量和绝不能忽视的力度在一起，刹那间将他的所有方向包围，不留一些空袭。

只要击中就是必杀，得到比蒙记忆的焦千阙很清楚这一点，哪怕因为时间不能全部悉知，这与生俱来的力量他也绝不会认错。

没有人能逃过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