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角落里，瘦弱的女孩子呆呆地站着，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她这，还能正常沟通吗？”江陵觉得有些棘手。

“她是活人。”云栖答道。

活人要守活人的规矩，有些手段就不能使用，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

江陵忍不住皱起了眉。

自闭症、狂躁症、智力损伤，这每一个都很难治愈，而且是很漫长的治疗过程，可现在王立国明显等不了。

“我现在只是暂时封闭了她的灵识，让她安静下来，但是对她的病情没有好处。”云栖又说道，“甚至，如果长期封闭灵识，或许会导致自闭症更严重。还是尽快送她去心理诊所比较好。”

“这我可做不了主。”江陵叹了口气，示意他看好王娇，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

“顾处，我需要帮忙。”江陵直接说道。

“哦？说说看。”顾冉有些惊讶。

“今天晚上12点前，我需要你们把王立国的女儿王娇带到那个天台上。”江陵道。

“……”顾冉沉默了一下，缓缓地开口，“给我一个非要这么做的理由来说服我。原则上，我们不能让普通人涉嫌，尤其是未成年的孩子。”

“我知道。不过不会有危险的，我负责。”江陵一声苦笑，无奈道，“我也不想，不过这个案子，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严重，王娇就算心理状况正常，她的智商也不足以说清楚情况，能还原所有真相的，只有王立国。“

“有多严重？”顾冉凝重地问道。

江陵想了想，答道：“比你能想到的最严重的情况更严重。”

这一次，顾冉沉默的时间更久。

江陵在心里默默数数，一直默数到七，这才听到顾冉的回答：“好，我让任轻去福利院办手续，你们先去天台。这件事，后续由任轻配合你。”

“放心吧，现在我本人很想揍人。”江陵说完正要挂电话，忽的想起来一件事，随口问道，“对了，把那块地批给江晓茹的官员是哪位？”

“嗯？”顾冉一愣，随即是哗啦翻纸的声音，“这个不是PEI的关注范围，我得查一查，回头让任轻把资料带给你。”

“OK。”江陵利落地挂电话。

“解决了？”云栖问道。

“顺利的话。”江陵牵着王娇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希望女儿能唤回王立国残存的人性吧。”

云栖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昨晚他们亲眼所见王立国身上的那种怨气，王娇的存在，到底是父女天性会压下他的怨气，还是复仇的执念反而催化了怨气？

谁也不知道那个结果。

“如果……先护好孩子。”江陵叮嘱道。

“嗯。”云栖看了她一眼，隐去身形。

江陵放心地拉着王娇往外走去。

千年厉鬼答应了要护住一个孩子，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等在仓库外面的胡老师见她竟然把王娇带出来了，脸上一片震惊，又夹着一丝尴尬，生怕她觉得自己是言过其实，把责任都推给一个小女孩。

“其实……我学过一点心理学的。”江陵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哦，那娇娇她现在？”胡老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情绪稳定了，不过她还是需要进行专业的治疗。”江陵一边说，一边往前面走，王娇就像是一只小兽，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

胡老师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几下，又咽了回去，眉头的皱纹都显得更深刻了。

不远处，传来少女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不大的户外活动场上，秦蓁几人带着二十几个从四五岁到**岁的孩子们玩游戏，连尹伊人那样平时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这会儿都玩得有点儿疯，丝毫不在意衣服沾了地上的泥土。

戴佳一转头，正好看见他们走过来，眼睛一亮，指着江陵喊道：“孩子们！谁能第一个抓到那个姐姐，赢的奖励草莓蛋糕！”

一群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即一声欢呼，朝着江陵冲过来。

“……”江陵哭笑不得，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才是那块草莓蛋糕。

不过，想抓她——笑了笑，她放开了王娇，脚下一转，避开了几双小手，整个人游鱼一般从人群中滑过，仿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明明场地不大，二十几个孩子抓一个人，几乎触手可及，但无论如何都沾不到她一片衣角。

戴佳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陵避开两个大些的男孩子，甚至还有空闲扶了一把差点被撞倒的小女孩，膝盖一屈，直接跳上了一米多高的双杠，轻巧的从这头跑到那头，手一伸，抓住了垂落的吊环，用力一荡，飞过三四米，随即毫不犹豫地松手，稳稳地落在秦蓁身边：“我赢了。”

“哇！姐姐好厉害！姐姐会飞！”

“姐姐姐姐，我也想飞飞！”

“姐姐你是神仙吗？”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围上来，兴奋得满脸通红。

“跟小孩子这么较真。”秦蓁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道。

“错。”江陵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得意道，“凡是胜负，不得敷衍，我是尊重孩子们！”

秦蓁摇摇头，塞了一块草莓蛋糕给她。

江陵笑着将蛋糕给了一个最小的女孩子，又拍拍手喊道：“好了好了，很晚了，大家该去看会儿书，洗洗睡了啊。”

“姐姐，你以后还来吗？”捧着蛋糕的小女孩咬着手指，怯生生地问道。

江陵一怔，还没回答，她身后的戴佳已经抢答：“来来来，过阵子我们还来，所以大家都要乖乖的听老师的话，知道了吗？”

“是~~”孩子们一阵欢呼。

江陵眼神一垂，笑意收敛，默默无言，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时间确实不早了，离开福利院，江陵将秦蓁几个一一送回家，驱车前往工地。

这一次，她没有带上家里的一猫一狐，反而带上了不会战斗的安妮，爬上了天台。

“你其实不喜欢福利院，也不喜欢孩子。”云栖出现在旁边，突兀地插了一句。

“也不是不喜欢。”江陵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只是，确实也说不上喜欢。”

“你以前……”云栖迟疑了一下。

“嗯。”江陵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很坦然地点头，“我也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不，还没长大就被赶出去了。”

“赶出去？”云栖惊讶地看着她，掩饰不住眼底的怒意，“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怪物。是个扫把星。”江陵面无表情道，“我告诫阿姨，半夜不要靠近后院的井，可她半夜去提井水冲凉，血管破裂猝死了。”

“她身体不好关主人什么事！”安妮坐在她肩膀上气愤地说道。

“因为井里有个水鬼，她其实是被吓死的。”江陵道。

“那……那也和主人无关啊。”安妮的声音弱了点。

“有一个大孩子拿了我的东西，我告诉了老师，那个孩子发毒誓说，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是他拿的让他被鬼吃掉。然后当天晚上，他失踪了。”江陵又道。

云栖的表情严肃了点，沉声道：“小孩子本就魂魄轻，容易被脏东西上身，要是真的拿了东西还发这样的誓，恐怕……”

“是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察都来了十几趟。”江陵凉凉地说道，“哦，那段时间，不止警察，还有政府部分、慈善机构、什么什么公司都跑过来，说着要补助要捐款，钱还没见影子，先来了一大群长枪短炮的记者，不停地对镜头说谢谢，鸡皮疙瘩掉一地。对了，我没去过，院长嫌弃我每天板着一张死人脸，上镜不够真诚！”

云栖默默无语。

“呜哇……”安妮捂着脸哭，“主人好可怜。”

“其实还是有好人的。”江陵安慰道，“只是不巧没有被我遇见罢了。”

安妮顿了顿，哭得更大声了。主人你这还不如别安慰呢。

“闭嘴，来了。”云栖忽然斥道。

“今天这么早？”江陵看了看手机，震惊道，“还没到11点。”

说话间，王立国裹挟着浓重的怨气飘了上来，吓得安妮把头埋进了江陵的头发里。

“不好，他要化煞了。”云栖脸色一变。

昨天的王立国起码还能看出是个人的模样，可今天就只看见一团翻滚的怨气，应该是头部的位置，两只血红的眼珠闪着血光。

江陵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天空中一轮圆月，喃喃道：“十五……月光！”

“月光对非人来说，都是最好的能量。”云栖道。

“顾冉最好动作快一点，要是完全化煞，就绝对不会有理智残存，那就只能打到魂飞魄散，曾经发生过的事也不会有人记得了。”江陵咬牙切齿，但心里却不抱希望。

本来时间就紧，何况约定的是12点前，谁知道王立国会提前了近一个半小时出现？

“若是实在不行，将他收进图里。”云栖指了指她的伞。

“这不行，下下策。”江陵无奈，“我能收不能放，想放他出来，必须等他身上的怨气被洗干净，你看他那模样，得多少年？哪有时间！”

“人类……”这一回，王立国没有对他们视而不见，血红的目光盯过来，一瞬间，怨气暴涨。

“看来，得先揍一顿。”江陵深吸了一口气，抓起安妮塞进外衣口袋里。

“要是揍不醒呢？”云栖一挥袖，古琴浮现在空中。

“不行，就揍两顿！”江陵毫不犹豫地回答。

话音未落，拔出伞中的焚城剑先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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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