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垂眸，看那张被推过来的黑卡，不等他做出反应。

对面的雄虫便继续道：“这五百万足够阁下消费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觉得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两百万。”

维尔面上依旧平静，只是望着金色长发的温柔雌虫，道：“为什么？”

雄虫道：“我们喜欢饱饱，想要抚育他，而阁下虽然贵为B级雄虫，但却没有抚养一只虫崽的资本，所以我认为阁下最好能够退出。”

维尔心中一动：“你们至始至终没相信过帕可的话，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退出？”

雄虫拧眉道：“帕可在胡闹这一点没有错，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阁下帮他演戏，不过我敢肯定，他一定许诺了阁下重金，但现在他所有的帐户都被冻结住了，全身上下掏不出一个星币，所以我建议阁下还是要再认真想想，要不要这笔钱。”

维尔拒绝：“我不要。”

雄虫没想到在晓之以理后他拒绝得还是如此干脆，脸色不大好看：“劝阁下三思。”

维尔神色认真：“您为什么会认为我缺这点钱？”

雄虫忍不住嗤之以鼻，他早就查过了面前的雄虫在进入主星时连氧气费用都是由帕可代充值的，再者如果不缺这个钱为什么要带着虫崽帮帕可演戏。

正当他想戳穿维尔强装镇定的假话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安抚住了他。

“我认为，不是阁下缺这点钱，”雌虫慢条斯理道，“而是饱饱缺乏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维尔早已经看穿了，这个家看似是脾气不太好的雄虫做主导，实际上真正能做得了主的是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雌虫。

于是道：“何以见得？”

“您似乎会经常忽视饱饱的需求，饱饱会在您的要求下吃不饱，他习惯了看您的眼色行事，这样养的虫崽，将来会敏感自卑，您觉得我说得对吗？”面前的雌虫眼里没有一丝歧视，而是充满了真诚，循循善诱，仿佛真的是设身处地为虫崽着想。

维尔垂下眼睑，内心暗暗抚额，道如果指的是吃饭这个问题的话，这不是他控制欲强什么的，他就没见饱饱吃不下过，真要哐哐不停地炫下去……

恐怕要怀疑他养的不是虫崽，而是异种了。

而且这维尔一沉默行为，落在雌虫眼里，是在试图掩饰自己被戳中心事的不安。

“您同样不能给予虫崽应有的生活水平，饱饱的玩具似乎并不多……”这话说得婉转了，但有心的都听得出来，何止是不多，根本没有，有还是帕可给买的。

维尔：“……”确实不多，但都是其他虫崽没有的。

“如您所见，我们喜欢饱饱，会让他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我们能给予饱饱最好的一切，培养饱饱将来成为最优秀的雄虫。”

见维尔仍是不说话，便默认了他心中天台的倾向摇摇欲坠，于是不徐不疾抛出最后一个筹码，“据调查，饱饱雌父一栏的信息是空着的，饱饱的来历或许需要幼崽保护协会来调查证明一下。”

维尔抬眸：“您怀疑我拐带虫崽？”

雌虫脸色不变：“我并没那么说。”

维尔：“那您说完了吗？”

雌虫正好以暇。

维尔：“我给的条件或许确实没有那么好，但饱饱不需要成为最优秀的雄虫，他只需要是饱饱就好。”

雌虫听着，仅是笑笑不说话，便在不言中否定了维尔这幼稚的说法。

维尔没在意，而是继续道：“关于饱饱的来历，您什么都没查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雌虫微微敛了笑。

“您大可将幼崽保护协会的虫请来，如果您认为您还能活着走出这里的话。”维尔轻飘飘的话，却让雌虫骤然看他。

在明知道他们的背景后，还敢说出这话，要么是强撑着故作威胁，要么是……真的说到做到。

“什么意思？”雄虫冷哼，“你真以为……”

话未说完，便被雌虫止了住，雌虫缓缓道：“是我们冒昧了，阁下既然不愿意，那便也不好再过多强求。”

“可您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是吗？”维尔眸光微动，“您今天说的这一出，冒昧是冒昧了，但值得，最好的结果是能拿到虫崽抚育权的同时劝退我，最差的结果是我因为怕失去虫崽而跟帕可翻脸离开，那么事情又回到了您可以轻易掌控的局面。”

几句话，轻而易举地看穿了雌虫的心理，雌虫也不恼，只是笑笑。

门打开。

饱饱第一个腾腾跑进来，躲到维尔的腿后，依赖之意不言而喻。

帕可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是第一回认识自己的雌父。

但他来不及梳理内心的复杂，而是先同维尔羞愧难当道：“塞斯，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我的雄父雌父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雌父闻言，稍微一愣，意外，帕可怎么听到他们谈话的？

帕可握紧的指节微微泛白，羞愧的绯红从脖颈窜上脸颊：“我给饱饱买那些玩具，是真的喜欢他才买，并不是想证明什么条件之类，也没有任何越距的想法，我知道饱饱对你的重要性，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从你的身边带走饱饱的！”着急承诺着，仿佛那能减轻些什么。

维尔欲言又止。

帕可眼眶通红：“抱歉，我……”

维尔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而是道：“我知道，如果我不想，没虫能将饱饱带走，我让你听着仅是让你明白，如果这场联姻的主导者是你的雌父和那位诺兰殿下的话，你若不能破釜沉舟，那联姻必然是板上钉钉的。”

帕可怔然。

听到这话，帕可雄父的脸上露出愠怒：“我们是为了他好，你一个外虫懂什么？”

维尔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你太善良，也太容易心软。”

先不说帕可舍弃了不下家里，即便是能够为了自由舍下，一来容易被雌父引导，二来性子太过善良，容易去同情别的虫，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这几乎是无解的死局。

谁来演都没有用，因为本就无虫在意。

帕可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嘴唇颤了颤：“我……”

维尔轻叹：“我该去赴约了。”

“赴约？”帕可反应不过来。

“嗯，我想我还是不擅长做这个了，抱歉没能帮上你，如果有一天，你要杀一个虫，你就在我给你的东西上写下他的名字，无论那是谁，我都会如期而至。”

给的东西？

帕可想到了被他揣皱在手心的那张写满了怪异符号的黄纸。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虫，后面站着一队整齐有序的机械人，他们神情微敛，看着维尔，而后恭敬道：“阁下，执政官大人，请您随我们走。”

执政官，第三星系的执政官。

帕可的雌父眼里划过惊诧，他没有一点质疑，因为敢在主星打着那位执政官旗号的，要么是活腻了，要么是真的。

帕可是茫然看着维尔带饱饱离开的。

待到那些身影全然消失，帕可仍怔怔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

雌父上前，温和地同他说：“回家吧，帕可。”

帕可却是不动，垂眸：“雌父，诺兰殿下他真的很好吗？”

雌父欣然一笑：“嗯，雌父可以保证，没别的雄虫比他更适合你。”

“可很好的话，为什么要强迫一个不愿意的雌虫呢？”

雌父定定看着他，语气是同样的温柔，循循善诱：“帕可，这不是强迫，他向雌父承诺过，他只喜欢你。”

帕可略带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喜欢，就不是强迫了吗。

但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了，而是转而问：“您刚刚所为，是不是在遗憾，遗憾我并不是一个雄虫，更没能让你们培养成最优秀的雄虫？”

雌父脸上微不可见的僵了僵，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徐徐叹气道：“迪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雄父拧着眉：“谁教你同你雌父，这样说话的？”

“雌父可以再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真的，没有比诺兰殿下更适合你的雄虫了，他喜欢你，会包容你的一切。”

“什么一切，愚蠢得被耍得团团转的脑子，还是被惯得无法无天只知道花钱的糟糕性格？”

帕可用尽自己能想到的刻薄话，讥讽道，“也是，倘若我真是被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虫，有头脑，有能力，又怎么会甘于做任凭摆布的傀儡。”

雄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难道我们从小对你好还有错了，为你安排好后半生还有错了，你整天只会白日做梦，什么婚姻自由，你看你有哪里是值得一个雄虫喜欢的，没有钱，没有我们，哪个雄虫会多看你一眼，要是真不想要这个家，可以滚出去！”

帕可没去看自己雄父的脸色有多难看，自嘲笑笑：“好，如你所愿，我会离开的，你们权当没有过我这个虫崽吧。”

说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金发雌虫看着他离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该这么说的，帕可本就是被惯着的性子。”

雄虫冷哼：“我没说错，等他在外面吃够了苦头，会回来的。”

雌父只是无奈笑笑，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