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所有虚拟人物都在叹息。

望着初初一意孤行往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走去时，不少人恨铁不成钢的转过了身，不想去看那个场景。

短暂的去到表世界，和真正跨越这扇门，让自己彻底放弃里世界，是完全两个概念。

前者还有回头的机会，而后者却是飞蛾扑火的行为，那是放弃了家、放弃了回头路、放弃了所有退路的选择。

杨婆婆终于还是不忍，在初初将要越过自己的时候，又睁开眼睛，开口道。

“初初啊，听婆婆一次劝怎么样。先别过去，再等一段时间。”

她看着初初。

这孩子大概是被人类的意念精心勾勒过，所以容貌哪怕是放在虚拟人物里，也是极为精致和出挑的，难得的是，每个细节都和其他的虚拟人物不同，能看出来，创造她的人类含了私心，所以让初初从头到脚，从五官到气质，都拥有着特别的韵味，不会和其他的虚拟人物弄混，既完美又真实。

初初停顿，就看到了杨婆婆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过两天就是里世界所有虚拟人物过生日的时候了，你不想陪大家一起参加吗？”

所有的虚拟人物都像是无根无萍的存在，没有人会想要帮他们过生日。

而且得到的念力，也不知道足够他们在里世界生存多久。

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里世界就有了大家一起过生日的传统，每年都会来一次，这也是为了让这里的虚拟人物，不要过得那么寂寥。

初初听到这个话，脸上终于流露出些许动容神色。

哪怕是虚拟人物，也会有情感的。

里世界就像她的家一样，她当然会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过生日。

杨婆婆看出她的动摇，又来了最后一句。

“你要彻底离开里世界，最好再多积攒一段时间的念力，否则你去了那里，怎么维持身体的正常存在？我们虚拟人物在人类世界，是没有正式的身份，相当于黑户。”

“你多积攒一些念力，去了那里，才能更顺利一些。你也不会希望你的人类为了你，耗费更多心思吧？”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杨婆婆的确知道怎么将冲动的虚拟人物拉住，不要让他们去冲世界壁垒。

这是她的职责。

作为镇守使，看了那么多虚拟人物消散，她本该心硬如铁，本该对一切视而不见，可每一次都做不到，每一次都还会尝试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挽留那些被对人类的爱冲昏了头脑的孩子。

事实证明，杨婆婆说的这些话，每个字都落到了初初的心坎上。

她被成功说动了。

如果说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度过里世界虚拟人物的生日，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的话，而另一个理由，多积攒一些念力，好为了之后去到表世界做准备，让璃璃也少为自己操一些心思，这戳准了初初的软肋。

她缩回了本来要迈出去的步伐，眨了眨眼对杨婆婆道。

“那我听婆婆的话。”

“太好了！”

一旁早就等着的其他虚拟人物一拥而上，将初初整个人拉了过去，然后大家叽叽喳喳围绕着她，簇拥着她走远。

就好像…那扇链接里世界和表世界的大门，是一扇通往毁灭的地狱之门一般。

*

邢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

她不开心的时候，除了和初初碎碎念，就是像昏迷了一样疯狂的睡。

本质上，睡觉对她来说，是一个摆脱当下环境，去自我放逐一般疗伤的过程。

她可以不用去考虑自己失去了什么，也不用考虑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只需要昏天黑地的睡就好了。

因为浑身的力气，已经少到只能维持基本的生存了。

她需要过冬一样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好让自己在睡饱以后积攒一些面对现实生活的力量和勇气。

系统也不敢吭声。

它不知道该和宿主说点什么。

闷着不吭声的宿主，明明什么话也没有怪它，但系统就是觉得怪心虚的。

好像是它做了什么，才让宿主的完美女友消失。

它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作为一个系统太不合格，太没用了？一点儿都帮不上宿主的忙？

“宿主…你说句话好不好？”

在内心将自己PUA了一顿的系统，委屈巴巴开口。

邢璃不理它。

“宿主…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

系统几乎要变成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子了，脑袋几乎都要垂到地上去，如果它能有具体的身体的话。

邢璃翻了个身：“闭嘴。”

她不喜欢听到烦人的声音。

说不怪系统，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从头到尾，邢璃都觉得自己被拖到这个小说世界里来，完全是无妄之灾。

谁规定了一个人因为失眠，每天睡前看点儿狗血小说放松一下，然后因为和里面的人物同名同姓，所以稍微心里吐槽几句，就得被抓进来替人家扮演人设？

没这个道理的吧。

她又没有想着要穿越，也不喜欢成天做梦，凭什么要选她。

选了她，又把她的完美女友弄丢了。

这没办法不生气。

论起冷暴力，邢璃是第一。

她不想说话的时候，系统就是在她脑袋里叽叽喳喳一万句，她都能不理。

这可把系统激着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宿主，让人心里难受，不上不下的，还不如骂自己一顿发个火呢，这样也算一刀子下来有了个痛快。

就在系统以为，自己选定的宿主，以后都要把自己当成透明统时，它忽然感应到什么，兴奋到在邢璃脑海发出了“哔哔哔”的电流声。

“宿主宿主，你快看你的卡牌游戏！”

宿主离家出走的卡牌女友回来了！

天可怜见，它简直要为宿主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卡牌女友回来了，宿主也不会再冷暴力它了呜呜呜。

“卡牌游戏”四个字，触动了邢璃的敏感点。

她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将被子拿掉，犹豫了片刻，才慢吞吞拿起扔在了床头柜的手机。

几乎是习惯性的点入了卡牌游戏的图标，邢璃的呼吸下意识屏住，显得有点儿紧张，手心甚至在往外冒冷汗。

邢璃的情绪，很少会如此怯懦，甚至那是一种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因为不知道推开那扇门，会遇到的是什么，以至于那一瞬间想闭上眼睛，不敢睁眼面对。

大概是怕失望吧。

怕看到的依然是那棵没了伴儿的桃花树。

这样，再好看的景色，都成了虚假的、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背景板。

这一刻，邢璃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东西，然而无论多么繁杂的念头，在她的视线攥住桃花树下，重新出现的那道身影时，一下子全都消失殆尽。

所有让她心烦意乱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其实初初才消失了不到一天，甚至连一天一夜都不到，但不知道为什么，邢璃就是觉得这个白天如此漫长。

漫长到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归属感，每分每秒都格外寂静和孤单冷清。

仿佛她成了一个空巢老人，提前感受到了晚年的凄凉。

这种感觉不对劲。

邢璃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失恋了到底是不是这样子。

但大概也是这样的情绪吧？

让人不想吃饭，只想逃避，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璃璃。”桃花树下，初初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满心满眼的注视着邢璃，旁边冒出了气泡一样的对话框，里面是邢璃设定的，对方喊自己的昵称。

同时，手机里也传出了音色动人的声音：“璃璃，我去拜访朋友了，你找我了吗？对不起，我让你着急了，下次我注意。”

邢璃愣在那儿，浅咖色的眼瞳有种梦幻般的美，她盯着手机屏幕，对比着刚才听到的声音，还有在初初头顶冒出来的文字小气泡，声音都结巴了。

“你…”

她本来以为初初作为一串虚拟的数据，已经消失不见了。

未曾想，初初失而复得，而且似乎互动感比以前更好了。除了对话框里的文字之外，她竟然还能主动和她说起别的台词，仿佛这个虚拟女友真的活过来了似的。

邢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理性上她明白，哪怕做得再逼真的虚拟人物，背后也只是一串代码和数字在控制，并不是真的活了过来，所以她哪怕不做任何回应，也是没问题的。

可目光隔着屏幕，和初初对视时，她就是觉得，初初说的那些话，是在安抚自己之前的不开心，她是在和自己解释。

心跳猝然漏了一拍，邢璃察觉自己的脸，在飞快变烫。

怎么办，她好像被自己捏出来的完美女友撩到了。

这种感觉好奇特。

在此之前，她邢璃也不是那种会要面子的人，在初初这儿都已经很不要形象的哭过几次了，什么碎碎念都能说，根本就没害羞过。但这会儿就是很…很害羞。

所以是这个卡牌游戏，最近被升级过了吗？

还是虚拟人物，被增加了什么代码，所以更加会互动了？

显得好真实啊。

她差点真的以为，自己有了个住在手机里，会和自己真切互动的女朋友了呢。

害羞了的邢璃，什么话都不会讲了，呐呐了半天，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脊背耷拉了下来，唇一抿。

“初初，你要是真的是我女朋友就好了。”

谁能拒绝这样的完美女友啊。

邢璃头一次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个像初初一样的女孩子存在，那一定是最最完美的存在。她就是打破头，都要和别人去抢这样的对象。

磕上CP的系统上线：好的记住了。宿主要打破头去抢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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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