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峥从书房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他照例早起，准备去看看弟子们练剑的情况。

晨起洗漱，又整理好衣衫，这才缓缓打开房门走出。

到了地方，几个弟子们都在专心练剑。

“向远，同人比武试剑时，切勿心急，应当稳一些。”谭峥瞧过去，那向远正与骆玉在切磋着，“若一味心急只顾出招，反倒是消耗自己的力，也容易被对方找到破绽，轻易破了自己的剑法。”

听见他的声音后，向远与骆玉都停了手，与其他弟子一同转过身来，行礼道：“师尊。”

向远未抬头，仍在行着礼：“师尊说的弟子记下了。”

“嗯。”谭峥望向这几个弟子，“还有一个月时间，你们先练着，过几日带你们去后山。”

“不是吧，师尊，这次又要带我们去后山？”向远听了这话，方才还低头一脸不悦，瞬间抬起了头，“能不能不去啊师尊，您也知道那后山多危险，前几次我们去差点把命交代到那里了，这次能不能换个地方？”

陈轩也跟着说：“师尊，是啊，向远师兄说得对，上次在后山，萤萤师姐都受很严重的伤了。”越说他还越激动，试图去拉向萤的衣袖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受什么很严重的伤？陈轩小师弟，不要那么夸大其词可好？”向萤无语，翻了个白眼道，“不过是擦破点皮罢了，被你说得多严重似的，我哪有那么弱？”

谭峥见几人还在嚷嚷着，便开口：“不去后山，你们想去哪里？危险是危险，但也于你们有利……”谭峥还在说着，却见那向远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不懂向远在笑什么，跟着视线望向他。

谭峥一脸严峻，没说什么，望着他们，见他们都笑了起来。

“师尊。”本来是向远笑得最大声，现在变成陈轩了，陈轩指着谭峥的衣袖笑个不停，“你衣袖上怎么还有字？”

谭峥这才偏头瞧去，那衣袖上是用墨汁写下的几个字：‘傻瓜谭峥’。

“师尊，你那上面的字是谁写的啊？”向远笑得缓了会，才问起。

谭峥伸手，摸着那几个字，想起什么来，柔声道：“是猫吧。”

“猫？”向远挠了挠头道，“可我们芙蓉峰上没养猫啊？更何况猫若是能留下这些字来，那岂不是成精了？”

“也或者，是只小狐狸。”谭峥说完垂下袖子，将那只胳膊背后，也就盖住了几个字，又恢复到方才那般严肃，“好了，你们继续练吧，若有不懂得互相指点一二。”

说完后，谭峥缓缓转身离开。

几人乖乖答：“是，师尊。”

“你们瞧见没？”向萤见谭峥转身离开了，缓缓道，“师尊方才好像笑了？”

沈曦颔首，与向萤对视，两人意味深长道：“是啊。”

“看来再严酷冷峻的仙尊，也会被那‘猫’或者‘小狐狸’惹得有所笑颜。”陈轩揉着下巴笑笑，又转头望着向萤笑，道：“萤萤师姐，你看我也笑了。”

见谭峥走远了，他们几人又暗自笑着说那些打哑谜的话，向远仍是疑惑着，便问：“什么猫什么小狐狸？”

“不是，向远，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啊？”陈轩看不过去，敛了笑抬手拍了拍向远的肩，“什么猫和小狐狸写的，这都看不出来吗？那肯定是师娘写的字啊。”

“滚一边去。”向远不耐烦地推了陈轩一下，“陈轩，我们好歹是你师兄师姐，别总直呼大名。”

“诶呀，我们这不是好兄弟吗？”两人又骂骂咧咧起来。

*

谭峥走至芙蓉峰，见芙萝还未起来。

便在一楼厅堂里坐着，准备取些茶叶泡着喝。

兰幽见此，便道：“仙尊，还是兰幽来吧。”

谭峥却道：“无妨，我自己来。”

“阿萝她，昨日也没有喝药吗？”谭峥去取茶叶，一边问。

“没有。”兰幽摇摇头道，想了想又试探着问，“不过我们尊上她如今情况已经好多了，仙尊，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服药了？”

谭峥手上动作没停，取完茶叶便坐于桌前。

“情况是好多了，可是……”谭峥往茶壶里添置了水与茶叶，凝眉忧心道，“药还是不能断的。”

“谭峥。”他听见声音，抬眸瞧去，就见远远地楼上下来一人，身着红衣衫，头发随意挽起，绑着一根红发带，垂下来的发带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起来，颇有些灵动。

芙萝笑着开口：“你说的有道理，前两日是我不懂事了，那药我应当乖乖喝的。

说着间，谭峥看着芙萝，她笑着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又伸手帮他倒茶水，端着茶水递给他：“来，这杯茶就当我给你赔不是了。”

谭峥望着她，不懂她今日为何这般。

想了想，便准备伸手去接茶水，但芙萝却像是见他这么久没接，开口问：“怎么？你是怕我在里面下毒吗？”

“不怕。”谭峥摇摇头，心想就算是毒他也甘之如饴。

他抬手去接那茶水，但芙萝却是自己一口饮尽，告诉他里面没毒。

芙萝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谭峥乖乖接下，一口喝下。

可那口茶水刚入口，他就尝出什么了，芙萝也不装了，大笑道：“谭峥啊谭峥，说你是个傻瓜你还真是个傻瓜。”

谭峥还含着那一口茶水，登时咽了下去，胃竟不自觉地有些抽搐。

“就算如今你修成仙身，是高高在上的谭仙尊，可你五感并未消失吧。”芙萝一蹦，坐在桌子上，抬手拍拍谭峥的肩道，“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昨日离开后，就去弄这个了？”谭峥面上仍是淡定自若，神色也未改半分。

“是啊，本尊今日送你的两件礼物，不知道谭仙尊喜不喜欢？”芙萝笑得肆意，一脸痛快，那发带一晃一晃的，快晃到谭峥心里去了。

昨日傍晚，芙萝因他被十根安神香才弄晕一会的事正生气着，将那书册一股脑的往他怀里扔。

而后气冲冲地离开了，并警告谭峥道：“不许回芙蓉殿，也不许同我睡一起，你就睡你的书房。”

晚间，他将书房收拾整理好后，看了会书。

瞧天色已晚，想必芙萝已经睡了，便想去看看她，去了芙蓉殿发现他们之前睡得屋子无人在，而芙萝她竟是将旁边的屋子收拾整理出来，在那床榻上而眠。

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额头上竟都是汗。

拿着帕子替她轻轻擦着，芙萝伸手紧紧抓住谭峥的手，一遍遍小声唤着什么，他凑近了些听，听清她在唤什么。

芙萝一遍遍唤着：“爹……娘……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给你们报仇了……我杀了他们……”

谭峥一直都知道，她爹娘的死，以及为报仇而杀死的那些族人们，一直在她心里盘悬着。

千年前他见到她时，虽然她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可每回午夜梦回时，嘴里唤着的永远是她的爹娘，与那些族人。

如今她的记忆恢复了很多，可她似乎还是没有想起，千年前她在凌苍山为报仇杀族人时的事，以及后来那一千年的事。

不过他有耐心与时间，愿意陪她慢慢来。

谭峥又是趴在床榻边，陪了芙萝一夜。

见她不再低声呓语，沉沉睡去，他才回到书房，浅浅眯了一觉。

想来，衣袖上那笔墨，应当是没注意的时候被芙萝写下的，且那墨汁还是连仙法也不易抹掉的墨。

他的嘴角轻轻笑起来，还真是只猫狐狸啊。

而那茶水里放的东西，她昨日就弄好了，就等着今日来捉弄自己。

“谭峥，这礼物你可喜欢？”芙萝看笑话似的又问了一遍。

谭峥面上仍是神色自若道：“你送的礼物，我自然都喜欢。”

芙萝‘嘁’了声道：“这话还是留给你夫人说去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那你吃哪套？”谭峥望着她，一脸真诚。

“想知道我吃哪套吗？”芙萝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伸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逗他道，“谭仙尊，有事好商量吗不是，若是你肯将赤云鞭给我，还有不让兰幽给我熬那汤药让我喝，我就告诉你。”

谭峥却是道：“不可。”

“呦，行啊，想不到谭仙尊这么能忍？我调的小丸药里可不止放了盐、醋、辣椒水、苦瓜汁还有你让我喝的那实在难以下咽的汤药，”芙萝直盯着谭峥的眼，狡黠道，“还有泻药哦，不知谭仙尊能忍多久呢？”

芙萝就那样望着谭峥笑，谭峥也始终神色不改如往常，两人僵持不下。

谭峥的心却直犯痒痒，芙萝像只小猫一样时不时挠他心上两下，又像只狐狸眯着眼笑着勾他的魂。

而他也被迷得分不清方向。

良久，谭峥开口打破局面道：“书房里还有些宗门事宜，需要我去处理，先走了。”

“别啊，谭仙尊。”芙萝拦住他道，“想必谭仙尊这样厉害的人，我的药对您半点作用都没有吧，不如留在这里再尝尝我泡的茶如何？”

谭峥望着芙萝，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谭仙尊，请吧。”

他竟不自觉地接过，没喝，转身将茶水放至桌上。

“谭仙尊这是不肯将赤云鞭给我，也不免了我的汤药苦刑，甚至连杯茶水都不愿喝了。”芙萝话语里带着威胁道，“这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不知为何，谭峥听了那话，竟还是将那茶水拿起来，忍着一口气喝下去了。

谭峥放下茶杯，缓缓道：“赤云鞭一事还不行，但汤药一事，你若不愿喝，那便不喝了。”

芙萝拍了拍谭峥的肩道：“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我又不是你夫人，也没有生什么病，干嘛要喝那汤药。”

谭峥走远了，芙萝还在笑，知道谭峥定是忍不住了，笑道：“小样，还敢跟我斗。”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谭峥话语里的意思，她的赤云鞭一事还不行，又骂起来道：“臭谭峥，我的东西还不肯给我。”

哈哈哈，谭峥你猜猜我宝贝女儿芙萝她吃哪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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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猫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