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悔

他们就这样看着楚悦,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平常女子应当是激动万分才对,到时候若做些举动,就能轻易套住。

然而他们忘记了,楚悦就是典型的不学无术性格,这种咬文嚼字的话,她当然听不懂,皱巴巴着脸,瞪了眼无悔大师,不耐烦的说,“讲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姑娘没听懂,说点人话!”

她总是蠢得那么理所应当,毫无心理负担,好像衬得,其他人明知道她想不通透还跟她拽文字,就是故意卖弄自己,到头来显得愚蠢的反而是自己,反而像个跳梁小丑,很憋屈。

暗卫也是第一次那么畅快活着,主子告诉她,楚悦的性子就是要嚣张跋扈,如果不懂怎么演,那就到时候,对方做出不利的事,她就表示听不懂,有利的更要假装听不懂,故意说到一边去,还理直气壮,搬出靠山压人,她照着来就行。

这种不用站在黑暗处当个影子,想说什么就说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令人上瘾,但她也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假扮得太过,能够有一次这样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体验,此生足矣。

无悔大师和李芮都沉默了,太阳穴突突的在跳,那是隐忍的,此刻好想将这人给扔出去,话题根本就聊不下去,好吗。

李芮努力保持着温柔得体的微笑,柔声说: “楚妹妹,无悔大师的意思是,你是天生凤命,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何为凤命,那不就是指,楚悦未来会是皇后,是太后的尊贵命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止是皇后,太后对楚悦有杀心,就连皇帝也是如此,可谓直接将她放在火架上烤,这一招可真是阴险又刁钻。

谁能想到用一个女人的名声就能搅乱京都浑水,而且还确实比较容易,因为命格的事,不管真与假,只要给特定的人听到并且在意,那就是真的。

女暗卫本身自然听出含义,看来这些人背后的目标是齐王。

因为楚悦现在和齐王挂钩,只要将楚悦钉在了是凤命的铁板上,那么不就是寓指着齐王将来会当皇帝吗。

这一招,直接将齐王变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借助皇帝的手除掉一大祸患,这背后之人可以是贤王,也可以是太子的布局,甚至是皇帝。

他们只管交锋,至于楚悦这个被利用殆尽后的棋子何去何从,无人会在意。

只是她不明白,如果只是给楚悦标上“天生凤命”这个做引火线布局的话,只要让无悔大师说公布出来就行,为何还要楚悦亲自前来白云寺?好像是故意拐这样一大弯。

不对,不对,暗卫忽然想到,主子以兄长楚朝暮的身份在进考场前,规定给妹妹楚悦安排做的事就是呆在家中为兄长科考祈福,希望能顺利高中。

既然是有祈福做引子,那么来找楚悦的人,肯定也是以祈福这个借口才能邀约出门,而女子间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香火鼎盛的白云寺了。

再推测京都身份同考生的家中有妹妹是同龄贵女的,那么就是李芮了。

故而主子也早就知道,来找楚悦出门的就是李芮,会约去白云寺,而实际上,要上白云寺的不是李芮,而是主子,她要有人带着楚悦去,其他人都是顺着主子安排的路走。

女暗卫脑筋急转弯的想通前后,她心中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前主子齐王都没有给她这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敬佩感。

“无悔大师的佛法果然厉害,居然还能算出我是什么命!”楚悦惊讶了声,她笑眯眯的,“那无悔大师能算出,你们两个快没命了吗。”

无悔大师转着佛珠的手一顿,静静打量着楚悦的眉眼好一会儿,好似透过她在看些什么,尔后眼睑下垂,默不吭声,很是老神在在,根本不像刚刚出家人打诳语的的姿态。

李芮则是有点恼怒了,“楚妹妹,你这话是何意?”她怎么可能快没命!

“哼!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暗通曲款被发现,此行就是想债脏到我身上,让我替你们背黑锅!”楚悦站起来,气势汹汹的指着李芮,“好你个李芮,我就猜你肯定没安好心,居然和一个老和尚做这种龌龊事!丢死个人了!”

“我要跟朝廷揭发你们的丑事,污蔑我就算了,居然还敢将脏水破到皇室身上,让皇家为你们遮羞,这下,灭九族是跑不了的了!”楚悦双手叉腰臭骂,看着他们两个脸色齐齐变得难看,心里头很舒坦。

主子说的果然没错,甭管遇到什么坑,当机立断反咬一口,时代礼教虽然是枷锁,但也能是保护层,只要拉皇室下马当靠山,故意将他们的最后目标全都推到皇室身上,把自己放到道德至高点位置去反将一军,这可真爽。

“你们两个就等着入狱砍头吧,坏心肠的玩意儿,等你们被午门斩首那天,我肯定会放鞭炮庆祝的!”楚悦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段臭骂不带停歇的,骂得李芮两眼发昏,脑袋懵懵的无法思考,无悔大师眼皮子一跳,心里很无奈。

“不是,楚悦,你站住,楚悦!”李芮回神,慌慌张张站起来追上去想拉住。

楚悦怎么完全不按照他们事先想好的路走啊,谁知道自己是凤命会不激动的?只要有这个命格,齐王还能不娶她吗,这楚悦真是一根筋的脑子。

无悔大师到是坐得很稳,默默念经,似乎自己不是当事人,世间喧嚣事都在两耳外。

楚悦身子一闪,灵活躲过了李芮伸来的手,扯开嗓子大喊,“翠玉,翠玉,快来救你家姑娘,你家姑娘要被害了!”

砰一声门立马被推开,翠玉拿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很是护犊子,楚悦就站在她身后,演得很灵,“翠玉,上,打她,这坏女人居然想害本姑娘!”

李芮看着翠玉当真举起木棍想落下敲头,她害怕的后退几步,她的丫鬟也挡在了前面,同样吓得咽了咽口水,这对主仆真是疯疯癫癫,不好惹啊。

幸好无悔大师在白云寺地位高,也喜欢清净,这里没有香客进来,打扫卫生的小和尚也是按时辰来,现在没有什么人,否则被听了去,李芮真是没脸见人了。

“楚妹妹,你先冷静冷静,我没有这个意思,这全都是根据签上的字解读,且这签是你摇出来的,这和我没有关系啊。”李芮温声细语的安抚,她现在是怕了这个无脑疯子。

“哼,你们想要胡编乱造的话,我摇出下下签,也给说成是上上签,是黑是白,还不是你们的一张嘴。”楚悦可不相信,她不善的瞪了眼李芮,“我可记住你了,敢让我背黑锅,以后有你好看的!”

“翠玉,我们走!”楚悦抛下狠话,转身就带着翠玉离开禅房,衣角都要飘起。

主子教的绝招真是好使,对付各种话语上的陷阱,只要够疯够泼辣,死命掐着理大声嚷嚷,什么套路都是纸老虎。

李芮头疼,她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回头看了眼无悔大师,但后者就是闭目养神,显然是不理会。

她无法,只好提着裙跟上,若让楚悦回去乱说,她的名声全都毁了,这些年的谋划全白费了。

李芮忽然很后悔上了这条线,可李家已经归顺贤王,为贤王鞍前马后,只等以后有从龙之功,加官晋爵。

此事事关李家繁荣,兄长的前途,她的未来,不得不做。

她后悔的并非是做,而是怕做不好,坏了计划,惹得贤王怪罪,李家也会放弃她。

禅房恢复了安静,合起的门挡住了光线,有些昏暗,里间走出来个玄衣男子,一张妖冶的脸,赫然正是贤王赵铎。

他嘴角含笑,眼里尽是算计奸诈光芒,像只要吃人的狐狸精。

“都说着楚悦无脑,好指使得很,现在看来,传闻也是有假的,很聪明嘛。察觉到危险了第一反应占据主导权,可不给人喘息机会。”赵铎满是感兴趣的语气,“也对,若是真愚蠢,又怎么会让安阳吃大亏,到如今失了势。”

他说了这一堆,无悔大师并没有回应,像是在自顾自的说话,赵铎也不介意。

他撩起衣袍,坐在了案几前,自个儿拎起茶壶倒茶,茶水从壶嘴落入茶杯里,很是清脆响。

赵铎倒了两杯,一杯推给无悔大师,自己端起一杯饮了口说声好茶,后虽然还是含笑的说话,可眼里有冷光, “无悔大师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莫要忘记,你现在可没有拒绝的资格呢。”

无悔大师沉默几秒,不再转佛珠,睁开眼,平静的看着赵铎,两人安静对视着,无形中的较量,谁也不让。

但最后,无悔大师还是收敛了态度,“是非曲直,仅凭贤王嘴皮子一碰,贫僧如何信。”

“说的也是,是本王想简单了。”赵铎抬手,从宽袖里拿出了个木簪,放到桌面,“大师可认得此物。”

木簪是用菩提木做的,雕着一朵莲花,看着很精致,想必做的人,是极其用心的。

看见此物,无悔大师神情有那么瞬间的凝滞,尔后恢复了平静,瞧不出心中所想,“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他没有否认,就承认认识的,他也明白,赵铎拿出来,并非是得到他承认的答案,而是告诉无悔大师,有些秘密,他已经知道了,骗他没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仔细查,总会得到线索。”赵铎笑了笑,“以表诚意,这木簪,本王就物归原主。”

“至于无悔大师当年送走的那个婴儿至今是何下落,待无悔大师完成了本王所想的事,自然会让你们重聚。”

无视着无悔大师摘下淡然如水的面孔,转而变得暴戾,赵铎轻快笑出声,“出家人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本王懂。”

像是觉得刺激不够,赵铎继续说:“条件本王已经摆出,无悔大师若是不愿的话,可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赤.裸.裸的威胁,无悔大师捏紧拳头,眼神暴怒,可最后一寸寸收敛,眼神无波澜,“你想要我怎么做。”

他没有自称贫僧,而是用我,就已经表面了态度,他现在是俗家人,不是白云寺的无悔大师。

这件事,他本以为会藏在心底,会随着他进入阿鼻地狱受到惩罚,可没想到,多年过去还会被翻出来鞭挞。

是啊,无悔也明白,发生过的真相,又怎么可能会随时间消失,只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赵铎眯了眯眼,好像就是单纯的向往,“听说凤凰涅槃很美,本王也想见识见识呢。”

“我··明白了。”无悔大师几欲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本王得到了想要的,保证,无悔大师也能见到你想见的人。”赵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转身离开。

禅房内独剩下无悔大师,他动也不动的像是圆寂了般,安静许久,后,发出了道很沉很沉的叹息声。

他拿过木簪,指腹轻轻摩擦着。

“无悔,无悔,当真无悔吗。”

当年师父让他自己取法号,他一眼就取了无悔。

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更新啦~勤劳的小蜜蜂,熬夜更新,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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