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重金肥短的手指气得颤抖:“你休要在此污蔑我祖上名声!”
这妖物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
他双目盯着湖一道人的斩妖剑欲要夺走,被谢拂雪挡了路:“敢问阴家先祖是否姓秦?”
阴重金面露恶意:“你这小女娃尽信鬼话!”
之前从未仔细瞧过此女子竟有些眼熟,莫不是……
不,那人绝对是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
谢拂雪坚持问道:“那我这个小女子偏要问,阴家祖先是否出过一个叫秦藩之人?”
阴重金急着夺剑再次被阻止,只听那少女如风铃回音的笑声:“阴老爷倒是说句话啊,解释清楚对您来说想必不难。”
湖一道人互助宝自己的剑,不值钱却也是在道观请示过祖师爷的。
阴重金眼神冷漠,“即便如此,也不该随口胡诌!我祖宗秦藩位高权重,何需要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到处献媚?”
这画皮妖当真是留不得!
公西誉周身的青烟逐渐散去,畸形的脸因为怒气变得可憎,“你休要对九郎反咬一口!”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九郎当年的冤屈和痛苦。
而此刻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变本加厉构陷九郎,谋夺九郎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
天理究竟何在?
阴重金看公西誉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是蔑视,此等妖怪注定要灰飞烟灭才不会再来阴家。
谢拂雪观察到阴重金摸着护身香囊的动作,笑容变得调皮:“若是真以祖先为荣为何改姓?莫不是另有隐情?”
都能看到大型**修罗场,那百合美女贴贴也不远了。
江氏惶恐道:“夫君,为了女儿你就实话实说,想必先祖不会怪你。”
自己嫁进阴家竟然不知道此事,真失败瞒的严丝合缝不肯泄露。
阴重金心里火气上涌:“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些人联合妖物毁我阴家,谁知道花儿是不是不他们设计谋害?”
江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阴重金 !你怎好意思说这些?究竟是女儿的命重要,还是你自己都不颜面要紧些?”
“既然你说秦老祖宗无错,那有何是不能说开的?!”
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嫁给这么个人,否则自己也不会因为女儿忍受沈氏进门。
沈氏冷眼旁观。
只有江氏才会相信阴重金与她是伉俪情深,殊不知阴家和江家只是出于利益世代联姻罢了。
阴重金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谢拂雪等人,“我先祖已经仙去多年,遭此妖物泼脏水岂有容忍的道理?从那日道场,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你们纠缠我阴家有何目的?”
谢拂雪寻思着自己不是主角,这也不是她的高光时刻。
当即对秋容撒娇:“秋容姐姐,我……我说不过他。”
公西誉百般维护黄九郎想必不只是崇拜和喜爱,更多的是一种试图改变却无能为力的歉疚。
话本里的情感最动人的是爱人如生命般珍视,最珍贵的被人残忍剥夺毁灭,怎能让人不恨不怨?
秋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怜悯,淡淡道:“一千五百多年前,正是秦家鼎盛时期,却又在短短数年家道中落,秦藩长子带着孩子改名换姓,做了商贾用来培养后人。”
“阴家遵从后秦藩长子定的规矩世代经商,因与何家有过节不得与其联姻。这才选了身份地位相等的江家延续血脉。阴老爷定是查过那王生棋的祖祖辈辈,既然知道他祖先姓何,还执意让女儿和他来往。”
“不知,阴老爷是怀着怎样的用意?”
秋容无奈自己没有让往事光景重现的本事,无法让阴重金承认当年之事。
她在轮转王那打探了阴家和王家的祖上,碰不到前因后果薄知道的并非全面。
阴重金选择缄默。
只要他不说,这些人就奈何不了。
江氏焦急地去里屋看了阴花,摸到冰凉的手吓得哭出声:“你到底要磨蹭到及时?阴债阳债始终都要还的,何必要继续造孽!”
难道往事真的比活人还金贵?
阴重金被吵得心烦意乱:“是,我祖上是和那何子萧有矛盾,可那也是何子萧送的男狐有问题,恬不知耻抢走了秦家所有财产,还有何不满?”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应该继续祸害两家的后代,现在与他家联姻,冰释前嫌岂不是美哉?”
阴花虽是个女子却也是他的血脉,只是这些人看着不像是要救人。
非得把阴家的秘密逼出来才罢休。
公西誉催动之前积累的阳气和法力,模样变得稍微周正,“难道不是你与那王家吞并了九郎当年做的壁画?你那祖宗为了得到那副价值不菲的画,不惜栽赃给我和十四娘,可真是会混淆视听。”
他在这世间停留这么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九郎的事。
于是,公西誉用了自己天生就有的能力,逆转了时空带众人走马观花般,看了他那残缺又可笑的一生。
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公西誉因为贪玩化作男子去了兰若镇。
不知人间险恶的他因美貌获得了人的爱慕,尊重,诋毁,演变成了所谓的当世第一美男子,引来了当时的皇帝与各方势力的追逐。
这些并没有让公西誉感到骄傲和开心,因为他从小就听了妖狐顶替苏妲己祸国殃民的故事。尽管故事是那些书生杜撰,可狐族和有苏氏的名声从此被人诟病。就算是鼎鼎大名的涂山狐族,也被牵连到低调行事,不敢随便和人来往。
起初,公西誉来尘世还有个理由,是来找渡劫的黄九郎与辛十四娘。
他们都是渭南狐狸坡的狐狸。
上古时期的狐族分很多种,部分狐族因不想干涉人族来到了渭南。
开始学着人族联姻繁衍。
黄九郎与辛十四娘是表兄妹,两家生育频繁才用行列代指孩子们的小名。
公西誉诞生狐狸坡南方的小村子,从还没出生就被黄辛两家抢着定亲。
只因公西誉的母亲是狐狸坡第一美狐。
众所周知,狐族天**美。
希望后代生的好看一些是传统。
三只小狐狸从小一起长大,辛十四娘只当公西誉是弟弟,黄九郎更是没有那个念想。
但是公西誉从小就爱跟着他们,心里最欢喜的还是黄九郎。
在狐族如果不是特殊身份,相恋不分公母。
渐渐地三狐都到了快要婚嫁的年纪,公西誉很害怕和不喜欢的狐狸成亲,于是鼓起勇气对黄九郎表白:“九郎,你可否愿意和我成亲?”
化作人形的黄九郎有着秀雅之美,他抚着公西誉的头,“我决定和十四娘一起去修仙,不日就去人间渡劫。”
公西誉不舍:“你们要丢下我?”
黄九郎笑道:“若你肯放下心情杂念,也可以和我们去修行。”
公西誉垂下墨白相间的狐狸耳朵,“可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不比凡间男女之间的少。”
他很确定自己爱慕的是九郎,别的狐狸更是无法让他像对九郎这样产生异样的情愫。
黄九郎摇头:“你还小,待你在三界经历多了,便不会觉得我是你的良配。”
公西誉抓住着黄九郎的袖子不肯送手,像个孩子哭闹:“我不管,我不想你去人间,长老们说了,人间就是万恶的开始!”
“可我不这么想。”
黄九郎接住公西誉的眼泪,如风雨一般消失在他跟前。
自那以后,公西誉憋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
过了数百年后,公西誉想通了要去找黄九郎,不谈感情就是想见一面。
他在人间走到哪都有人追着,不是送银子就是送各种珠宝首饰。
没钱的用现有的东西列如鲜花和编织品送过来,他都没有收下。
九郎说过不可随意收外人送的东西。
公西誉在人间一直保持警惕心,看见街上有人寻人,才想着把找黄九郎的消息放出去。
很快,有个叫何子萧的人过来告诉他,说是见过黄九郎在兰若寺给寺庙画壁画。
公西誉带着怀疑的态度跟何子萧去了兰若寺,寺庙有些破败年久失修,但是香火出奇的旺盛。不曾被天兵神出现伤害他,他在寺庙的偏殿中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黄九郎。
黄九郎停下画笔,看了公西誉半天才问:“誉郎?”
公西誉不顾世俗的眼光抱住了黄九郎:“九郎,我好想你。”
黄九郎冷静地推开他,“你不该来这里?”
公西誉不解:“为何?我学着变化人形就是来找你和十四娘……”
私心里是想九郎看到他 。
黄九郎眼神复杂:“回去吧,渭南才是适合你待着的地方。”
公西誉错愕。
不一会儿,来了个中年男子穿着当时最贵的布料,言语轻浮:“九郎啊画到哪了?”
黄九郎挡住个头比他显得较小的公西誉,“回秦大人,还缺一些仙女尚未画完。”
中年男子亲昵地搂着他,“叫我秦藩便是,九郎你才是天人之姿……这位是?”
秦藩目光贪婪地看向公西誉。
公西誉愤怒地将黄九郎拉过来,“九郎 ,他在欺负你!”
之前十四娘经常带人间话本,说人间的事情给他听。
秦藩一看就是男女不忌的好色之徒。
黄九郎并未解释,只是让何子萧带走公西誉。
公西誉不放心黄九郎跟秦藩独处,正要回去被人给打晕。
醒来发现被何子萧囚禁在一个房间里,听见他和另外一个女子商量是否请秦藩过来。
公西誉很害怕,因他被法力不足逃不出去。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女子乃黄九郎的三妹,从他们的称呼才知道,黄三妹与何子萧。
时空的画面开始断层似切断,公西誉吐了一大口鲜血妖怪的形态逐渐快消失。
阴重金脸色苍白:“这是幻术!谁知道这几只狐狸有没有做法迷惑人?”
屋子里的人没有谁搭理他,更是让他快气得跳脚。
谢拂雪在自己的口袋里找到保住魂魄的法宝,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有的,将其固定在公西誉的身上,确保他不会魂飞魄散。
公西誉的面貌正在恢复成往日的模样,生的一张倾国倾城之脸,本无妩媚之态却被人硬套上这个词。
陆酩酊说道:“方才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多年前的梦幻泡影,只是公西誉你怕是猜错了,阴老爷和王生棋未必是秦藩与何子萧的转世。”
贪图美色享乐者极致者,往往都会自找祸端。
他与墨执眼神交流。
墨执并未回应,仍然等着这件事的后续。
公西誉逐渐清明的眼睛中落下两行清泪:“他们几个长得一样,不是转世也不该厚颜无耻拿走壁画! 何子萧囚禁我将我送给秦藩供其玩乐!我拼死反抗吧,被秦藩毁了容貌!九郎为救我入了秦府,说好不会为难他和我,转脸就请高人用寒冰神铁作成锁魂链,使我无力脱身!”
悉数当年的遭遇,公西誉的怨气暴增。
公西誉对阴重金说道:“秦藩好男色,屡次用我威胁九郎,九郎不从,设法把我们送到菜市场火刑,又贪图十四娘的生财之道,还想着霸占她!”
“最终,何子萧与秦藩合谋设计我们三狐,九郎为救我而死,十四娘被废了修为 ,而我死在那妖道的邪术之中,死后怨气不散,依靠着化为可男可女的画皮妖残留在渭南,就是为了看何家和秦家得到报应!”
然而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依旧没有等到。
每次他出手最后秦何两家的后人都能化险为夷,他心里多年来的苦楚从未有任何神明与人做主。
公西誉自知大限即到,方才又消耗了众多法力已经到了末尾,而现在他就想着索阴重金的命 ,“你阴家处处遮掩,也改变不了你祖先丑恶的做派!”
利爪如寒风长刺般冲向阴重金,吓得他把湖一道人推出来:“道长救命!”
湖一道人拿出长剑对抗,奈何没有把正式过招被公西誉击中要害倒在地上。
阴重金吓得脸血色全无:“你去找王生棋啊!是他祖先何子萧先发现你二人是男狐,加之那年的皇上对你念念不忘,又知道你和黄九郎认识,本想着把壁画收到宫里。”
他闭上眼睛心一横说了真相:“何子萧把你们送给了我祖先不甘心,又想把壁画据为己有好卖个好价钱,怎奈十四娘得知把画抢走,你又穷追不舍。何子萧与我祖先半路拦着,让高人和十四娘对决。”
当时的辛十四娘法力尽失,化作狐狸带走壁画是有些吃力。最后躲过了公西誉,被秦藩身边的道士打伤,壁画被一分为二。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又不想被皇上知道,何子萧带走了一半的画,秦藩也让人把画藏起来。不久二人双双病逝,后人则是搬离了兰若镇,来到了渭南。
阴重金交代完一切已经是全身痉挛坐在地上,“我求求你了,他二位已经死了,你何必这么苦苦纠缠?”
他也不想把事情弄的谁都不好过,只是想把壁画合二为一。
了结这么多年的恩怨。
公西誉神情近乎癫狂:“我没有手刃他们,这事就不算结束!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遇到九郎的转世,更是每天听他成仙,定是被秦藩他们害的永不超生!”
他本可以阻止一切,全都是因错信了何子萧那贼人!
阴重金被他的执着折磨到欲哭无泪,“后土皇天与十殿阎王你大可去告状,为何非得揪着活人?”
说到底,还是何子萧做事缺德为了做官,不惜把公西誉与黄九郎当做物品交易。
“若能找到我早就找了,可我鬼门入不得,神庙接近不了。左右我现在时日无多,不如拉着你和王生棋了结这些!”
眼看着公西誉对阴重金黑虎掏心,谢拂雪用飞剑挡住他的鬼爪。
公西誉审视着看似很勇敢的少女,“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杀了!”
谢拂雪眼睛笑成对称的勾玉,“无妨,反正又不是没领教过。”
傲娇暴躁年下与纯情温润年上好嗑,就是这糖里布置右边玻璃渣,还有一股子悲伤的苦味,苦苦的带着一丝双向奔赴的甜。
谢拂雪拿出含有狐狸毛的发冠为公西誉束上,眼神像是照顾小朋友的家长,“这是我在狐狸坡捡的,想必对你很重要。假如你心心念念的九郎还在,应该不想看到你为他发狂。”
公西誉:“……”
谢拂雪翻了翻放杂物的宝囊,拿出一件精美的男士衫裙烧给他穿上,“他救你,护你,定是心中有你。你怨他不知你心意,可是他把能给你的都给了。”
公西誉泪如雨下不做辩驳。
谢拂雪拿出小镜子给他照,“他定是希望你美美的活着或是死去。你既然在乎他,何必再让他失望?”
公西誉哽咽:“可是没有何子萧他们,九郎就不会被利用到死!”
他是没有想过那么多,因为九郎待他只是像个弟弟一样照顾。
谢拂雪拜托陆酩酊给了一颗续魂丹给他服下,“若我三个时辰内找到黄九郎,到时你再考虑改主意可好?”
公西誉感受到续魂丹的药力恢复了精神:“当真?”
谢拂雪笑:“真,但是我回来之前,你不能动阴家和王家。”
公西誉只当是迟到很多年的回光返照,说道:“那就姑且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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