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经过岁月的辗转,已经让朱孝廉每每回忆时,从伤心变得麻木。
唯一没有变的,便是自己对禄轻的心。
辛十四娘红色的眸子被泪水淹没,“臭道士说的禄大娘可是禄轻?”
朱孝廉将她们请进屋里,打开棺椁只见一位面色如常的老太太躺在那,皱着的眉头似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辛十四娘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戚,眼泪落在棺椁里,“多少年了,不想再见已经是天人永隔!”
她哭得伤心之中带着绝望,可见与禄轻的感情非同一般。
谢拂雪陷入掉线状态,来兰若寺没多久就吃到了瓜,不知道是苦瓜还是he的蜜瓜。
当然,也不能说是瓜。
一切的起因是卯魂。
但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天灾**这种事不好说,如果卯魂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该把格局局限于此。
谢拂雪回想自己那些年当反派的经历,有点想和隔壁的哲学家邪剑仙,科学家拜月教主讨论一下卯魂属于什么派系。
究竟是和公西誉一样的怨鬼,还是因为野心恨不得毁天灭地,只为了发泄当初受感受到的一丝不满。
秋容以为谢拂雪神游在外,趁机把了脉,脉象正常。
她一般可以看到凡人的寿命,为何拂雪的丁点看不到?
秋容心中疑窦丛生。
这姑娘莫非早就跳出六道轮回,不受任何东西拘束?
秋容的目光多了困惑,轻声问道:“朱举人,你让湖一道人超度禄轻姑娘,是打算让她先走一步?”
说来也巧,她这些年在世间,很少管过轮转渊内部的事情。
不曾知道禄轻后来如何,何况是举人朱孝廉。
若非这次有诸多的因素,更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二人。
禄轻此刻看起来像是寿终正寝,身上没有一丝法力。
**凡胎。
莫不是早就入了轮回。
朱孝廉发现天色真的入了夜,眼中含泪,道:“此事,要从辛十四娘将禄儿托付给冯公子后说起。”
辛十四娘眼泪止住,神色满是愧疚:“都是我不好。我本来可以在六百年前弥补一切,都是湖一那个臭道士破坏了!”
每次想到事情因为湖一道人,导致的壁画无法为禄轻凝住神魂,她心里没法不去恨。
朱孝廉道:“辛十四娘不必责怪湖一道人,他当时也是为了救你。禄儿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人见到了。
往事让他累得不想去提。
辛十四娘怔住:“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那种唯利是图的道士说话?”
朱孝廉点燃新的尘曦香不言语,多年不见,辛十四娘的脾气渐长。
秋容见状,不便再详问,道:“不如现在给禄轻姑娘超度。”
她示意谢拂雪帮忙准备仪式,自己也好去轮转渊打探情况。
如若是为了让人安息,那么往事不提也罢。
谢拂雪搭好超度用的东西,忽然看到门外飘来一个鬼影,瞧着更像是年轻版本的禄轻,样貌妆造和壁画里一样。
仙气飘飘的打扮,手里那些没有花草的花杆子。
禄来到谢拂雪跟前,眸光复杂:“有劳姑娘唤我真魂,他日有缘,再做报答。”
谢拂雪收好剑怕戳到禄轻,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做什么,就是念了咒语。”
甚至还没有念完,禄轻就出现了。
禄轻对秋容笑道:“当年在太华山与秋容姑娘见面,尔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没想到出落得如此动人。”
说来,她与朱孝廉在这兰若镇隐姓埋名多年,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倒也算是知足。
秋容见到禄轻,笑道:“如今再次见到禄轻姑娘,当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禄轻看到辛十四娘和朱孝廉,心里也是无奈,一时竟忘了说什么。
辛十四娘问道:“你可是打算入轮回?”
朱孝廉眼神哀伤看着禄轻,不曾多言。
禄轻来到了自己的尸体跟前,道:“还能再见到诸位,禄轻心里已经可以放下前尘往事,继续入轮回修炼。”
辛十四娘感受到她的无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禄轻看向她和朱孝廉,道:“辛十四娘你于我有恩,我不会怨你。只是我舍不得孝廉,往后缘聚缘散皆看天意。”
起初,在这兰若镇看到过很多相识和听说过的人,为了不招惹是非,禄轻和朱孝廉都没有去和谁相认。
而今落得这样的收场,对她来说已经是不错。
辛十四娘看向朱孝廉,声音怅然:“我原以为你中意的是冯玄英,没想到你爱的居然会是他。”
从前她讨厌薛郡君的做媒,后来才知道自己也变成这样。
禄轻笑道:“其实,湖一道人不来,我今晚也该走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小姑娘,竟然能把我被封印的真魂解救出来,我想也该去轮转渊报到,去轮回追寻桑辞帝君的下落,只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她感激地看了眼谢拂雪,忽然想起自己在画之意每天悠闲散花,只为了让画之意看起来好看,从而惹来洒扫的仙女不悦,人家却不从说她什么。
这样的日子居然离她已经很遥远。
谢拂雪谦虚道:“禄轻姑娘,我真的没做过什么。”
真魂是什么她真不知道。
桑辞帝君这种大佬出现,一定可以降服卯魂。
可惜人家现在估计也自身难保。
秋容唤来黑白无常,淡淡道:“请谢大人和范公子帮忙带禄轻姑娘去地府,秋容稍后过去。”
白无常道:“你还是叫我白无常吧,突然叫我阳间名字,也没阳间人认识。”
黑无常赞同地点头。
秋容无奈答应。
谢拂雪看着他们二位长得不像传说的恐怖,就是那个帽子看着有些压脑袋。
禄轻来到朱孝廉的身边,“孝廉,你还有尘缘没尽,请你好好活着。”
朱孝廉看着她容颜依旧,“且等我片刻。”
他提着灯笼,去后边的水沟中采了一朵红莲花。
朱孝廉满头大汗回来,将花送给禄轻,“当年,在壁画跟前与你一见倾心,你为了救我失去了法宝,这个就当做纪念吧。”
当年的禄轻手持红莲花出现在他的面前,美得惊心动魄。
从此便再也没有走出那场幻梦中。
禄轻很感动,亲吻了朱孝廉满是皱纹的脸,“望君珍重。”
朱孝廉袖子捂住脸泣不成声,那句可否等他一起投胎的话没说出口。
说出来怕会耽误禄轻以后的修行。
辛十四娘看着禄轻和黑白无常,问道:“你就这样走了,若是那个桑辞帝君不在人间渡劫,你又要继续浮沉下去?”
她不懂禄轻明明不是主动动心的人,为何会与朱孝廉这种人相守多年。
禄轻回眸看着众人,反问道:“辛十四娘,你当年一心求道,你的初心还在吗?”
辛十四娘眸光黯淡,“自然是早已不复存在了。”
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晚。
辛十四娘本以为这次出来,可以救下禄轻。却不想禄轻选择了轮回,还是用真魂的方式。
禄轻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找回来。”
她又看了眼神情懵懂的谢拂雪,终究是保持微笑离开。
棺椁里的尸体随着尘曦香快速燃烧,化为一捧灰烬,被外面的风吹散在天地之上。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变故,朱孝廉失去了支撑坐在地上,表情无悲无喜。
辛十四娘站在那痴痴笑着,笑她这些年坚持到原因不过是笑话。
秋容和谢拂雪感到唏嘘,好在这次没有伤亡。
门外,朱尔旦看到了禄轻愣了下,像往常对壁画一样行揖礼,“保重。”
禄轻看着朱尔旦和朱孝廉相似的眉眼,微笑:“是你啊。他时日不多,去陪陪他吧。”
今晚的惊喜似乎不只是一两个。
黑白无常对朱尔旦打了招呼:“二位想叙旧,我们可以晚会走。”
朱尔旦和禄轻的渊源不是他们能议论的,但还是要让人家临终关怀下。
朱尔旦阴柔的脸多了悲伤之色,保持着恭敬:“晚辈恭送禄轻大人。”
禄轻将手中的莲花对他的头点了点,道:“我听闻过你的事,没能帮到你,我和孝廉都很遗憾。那孩子听说后来活的好好的,你且放心。”
在地府也有很多判官不知道的事情,何况是朱尔旦。
朱尔旦换了身地府的判官袍,问黑无常:“范兄,可否让我送她去奈何桥?”
黑无常面露难色,道:“朱判官,这事我和老谢做不得主。”
白无常冷淡道:“叫我老白。”
黑无常:“……”
朱尔旦叹了口气,道:“恕晚辈不孝。”
禄轻摇了头让他别在意,道:“保重。”
黑白无常带着禄轻消失在雨夜中。
谢拂雪与秋容出来看到流泪的朱尔旦,不忍他伤心一起给他打伞。
朱尔旦脸色苍白,问道:“秋容姑娘,轮转渊那就辛苦你了。”
秋容不放心地看了眼谢拂雪,道:“这本来是我该做的。只是辛十四娘和拂雪就交给你了,请你带她们先回兰若寺。”
只有回到兰若寺,拂雪才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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