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见天日雪月派

月素如水,修仙界沉寂在一片银白之中,花逢时落,彩虹缀白,好似绵延不绝的霞锦,香气弥漫。

后半夜的街上人影不见,阴影不断,落针可闻。

风花小院里仙兽静如鸡,都趴在各自窝中沉睡万千。二楼灯火可见,隔窗窥影,可见一风情男子坐在桌边的圆杌上,手中执笔沾墨,在纸张上奋笔疾书。

风琮自打修剑术开来,到如今并不久,可他体内之力至纯轻盈,加持他勤习之,剑术长进不少。

清晨时,他踏月而行,在小院里招招致敌,沉夜融融时,他会画出一早习得的一招一式。

人活一世,总要给世人留些什么,他所希望的是剑修可发扬光大。

灯罩里的烛火趋近微弱,忽明忽暗的光在他纯白的脸上画出斑驳,直至灯火熄灭,他才上踏而眠。

然三楼的灯火一早熄灭,床榻上的女子纳罕的在床榻,月色绵柔万千,顺着缝隙钻到这间屋子里,素如水,无形中在屋内铺了条路来。

灿灿锦缎铺着的圆桌上摆着一盏并不亮的白纸灯,这白纸灯褶皱非常,看起来毫无条理。往前是一张竖向的屏风,上头五彩灿烂的走线钩织着一副雪月派全貌,地处贫瘠之地,雪月派却似一朵芍药盛开,红砖青瓦,格外惹眼。接着便是垂落在床边地面的床幔,把床榻围了个大概。

模糊可见床榻上女子,侧身静躺,眉眼舒缓,静颜好似睡莲,洁净沉稳。

夜晚的困倦伴随着清晨旁人家的鸡打鸣,烟消云散,各家各户窸窸窣窣有了细小动静。

风琮出屋门站在门外廊檐下,抻了个懒腰,这么俯瞰风花小院,晨风徐来,院中青砖落着的层层梨白,打旋飘起,杂乱无章却有井然有序。

折回屋手中拎着剑下到院中,循风来,踏梨去,剑音有力,刃快狠准,不出一个时辰,院中地面被清扫干净,不见人影。

厨房里风琮口中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曲,手中活不停,持刀在砧板上把葱白切碎,葱叶留长段,多弄了点,今早他要给阿笺和他做一份葱油汤面,还有灶火上的木质锅盖打开,热意直冒,里头飘着两个成型的荷包蛋。

今日一过,他就二十有一,厨房里呛油的葱花飘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按常理每日这时,姜笺应当按着老样子坐到凉亭中置放的躺椅上,可到风琮双手端着一碗汤面出来时,不见人,端着第二碗出来后,还是不见人。

风琮小声嘀咕一句,“这真奇了怪了啊。”也不带坐下休息的,跑着去扣姜笺的屋门,喊了两声“阿笺”无人应他,甚至他害怕万一是听不见屋内人说话,特意把耳朵趴在人门上去听,没一点动静。

“不说话,我开门进来了啊。”接着他又扣了两下门,无人应答,欲放门上推门的手滞了滞,随后一推而入。

还是那盏熟悉的纸灯,风琮面色一下紧张起来,这灯是个不祥之兆。

上次在妖界,这纸灯是他烧过给姜大夫的,那时阿笺熟睡不醒,他才烧的这灯,后来也没再听过姜大夫又给了一盏纸灯啊。

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也没顾得上细细揣摩,左右找了找床榻位置,直奔过去,“阿笺。”掀开床幔一看,床榻足足两米,姜笺却只占了床榻外边一点,胳膊搭在薄被上,褪去外衫,只着白色里衣的姜笺睡颜沉稳,安安静静地像一个不加任何装饰的玉净瓶,清静祥和,美好的让风琮不敢叨扰。

往常这个点阿笺都起身等着吃他做的饭,他转过头又扫了眼圆桌上的纸灯,回过头又看了眼床上的人,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会不会又像上次在妖界那样呢,那次阿笺整整昏睡三天,原因为何,他不知,姜大夫也没告知他。

就当他俯下身子低声唤了人两声,不听人醒后,放下床幔,走向圆桌时,才注意到圆桌和床幔之间的屏风。

没盯看一秒,还是先去圆桌上,拿起纸灯去屋外烧化,不管是否纸灯是暗示,他都得把姜大夫唤过来一问究竟。

再回到屋子里,他才站在屏风前端详起来,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屏风画,模样竟如此精致,色彩充盈却不杂乱,亭台楼阁采的是红砖青瓦,最中心没有屋舍,像是花蕊中心,有着一片蓝色的湖,不大却巧,湖上有青线走着的荷瓣,不是荷叶,是连着两侧亭的“桥。”

小桥流水,溪流涓涓声敲击耳畔。

整副画构思巧妙,犹如实景临身,像一整朵盛开的芍药花,层峦叠嶂,井然有序。

这是什么地方,简直如身临仙境一般,风琮觉着日后他若能寻一处这地儿活个快活,死而无憾了。

纸灯所烧的气焰只把姜叙招到风花小院里,便消散了。

他隔着老远就嗅着院中香气扑鼻,一鼓作气落在院中后,果然看着石桌上正在飘向的葱油汤面,上头还飘着一个荷包蛋,他端了一碗,边吃边上楼。

气焰是从三楼传来的,他便上了三楼,进了那间唯一的屋子里。

差点他就两眼一黑,一进门就看到风琮这小子站在屏风前,那屏风里所画的是整个雪月派全貌,难道小泠儿真的全盘跟人说了?

这么快?

莫非真的是觉着这小子长得帅。

“这画有什么可看的?”姜叙故意不识货说之,这话可探虚实,说完挑起一筷子面接着吃。

风琮太过于专注欣赏屏风中的画,全然忘了他刚做得面,和刚请的人。

等他回神,是被一句“这画有什么可看的?”吓回来的,被他请来的人正端着碗吃着他做的面。

本来是给他和姜笺做来庆祝他生辰的。

也好,最起码不用等面坨了,也等来了面的主人。

风琮大走两步,抬手去扶着姜叙,“这屏风上的画好山好水好景,我还正想问呢,这是修仙界哪里。”

他扶着人往床边走,面早就不烫了,捎带着把姜叙吃完面的碗夺过,放到一旁,接着道:“阿笺又睡着不醒了。”

等他的手将要挑开床幔时,他顿住了,扶着姜叙的手紧紧抓着人,也不让人挑帷幔,急吞吞道:“等一下啊,姜大夫。”说罢,他跑到床尾后的衣桁上拿了件阿笺提前挂好,准备今日穿的衣衫,先姜叙一步掀开床幔,轻车熟路的把人从床上扶起,才彻底掀开床幔。

“请吧,姜大夫。”

姜叙看着这一系列操作,站在原地一阵接一阵的尬笑,他什么也没说,这小子什么都做了,真是一颗心完完整整送人了。

待他挨着床沿坐下,刚打算去碰小泠儿的手腕时,风琮拿了一方素净的帕子搭在小泠儿手腕上。

不是,这有必要吗?

姜叙看着风琮一通操作下来,又是给人拿衣衫搭着肩头,又是用帕子抵在人手腕处,眼睛里一股八卦气息,什么都想问。

风琮这小子问他屏风之中的好山好水好景自哪来,那便是还不知道怀中人就是颂安君。

“这次不怕醒来我会多嘴了?”姜叙隔着帕子将手尖搭在姜笺手腕处,一摸便知,还是上次那样,不过这次应当是六日后才醒。

至于风琮烧的纸灯,想来不是让其这会儿烧的,而是万一小泠儿沉睡着,风花铺会突遭横祸时,再烧之给他的。

不过他既然来了,这六日里便能护好这一方小院。

“阿笺——”风琮垂眸看着怀中人,坚定道:“都知道了。”

姜叙一双眸子顺眼看着小泠儿沉睡的面容,抬眸时贼眯眯看着风琮,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若小泠儿完全不喜欢风琮这小子,在得知事情原委后,定然会放人离去的,他知小泠儿双亲脾性,孩子自然也差不得分毫,断然是不会拿旁人寻开心的。

那便是第二种可能性,小泠儿对风琮这小子也是心中欢喜的,不过没到交代因果田地,或许就连小泠儿自己也分不清是否欢喜之。

“知道不撵你?看来小泠儿——”姜叙话说出口,覆水难收,他好像说漏了什么,欲言又止。

风琮捕捉到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称呼,是唤他怀中人的,“小铃儿,姜大夫是说阿笺小名?”

姜笺每日睡前,小铃铛都会被她放在引枕底边上,风琮把引枕拿到一边,他扶人坐时,看到了在床里放着的两枚小铃铛,他以为姜大夫是觉得小铃儿是姜笺小名,毕竟他确确实实看见人整日带着铃铛,就是有两次他总听到铃铛发出沉闷急切的声音。

一次是他刚从天上掉下时,一次是他在九幽府落水时。

“不。”姜叙不假思索道:“不是,我看姜姑娘很是欢喜两枚铃铛,所见之时必定带着,也以为人有这么个小名。”他今日带了胡须,给人把完脉的手摸着胡须,“毕竟小铃儿很是顺口啊。”

风琮空闲着的手碰了碰自己鼻尖,那看来跟他想的一样,小铃儿也的确顺口。

他顺嘴回了姜大夫说的话,“姜大夫也觉着阿笺不撵我是喜欢而不自知?”

姜叙摸着胡须缓缓笑着,“你小子多努力习剑术吧。”他话看似肤浅,实则深意满满,当真想与小泠儿堪匹配,除非修仙界再飞升个神君,如若不然,这小子真成了小泠儿冗长前路中的一段情。

起初他也只想小泠儿能有这么一段情,去忘却一些雪月派全派灭亡带给她的无限苦楚,可是倘若事情真随那般去,爱意随风来,刻骨人心,岂是说忘便忘的,怕不是又给小泠儿心中增一道伤痕。

然风琮只理解浅表,他以为姜大夫令他好生习剑术,是为来日能更好替阿笺报家仇,也好护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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