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褚少羽所说的位置确实有一条山路可以开车上去，但是陵山少人来，那条路已经长了不少草，地面也十分凹凸不平，这一路上去非常考验褚少羽的开车技术。

上山的路由大至小，褚少羽开的又是越野车，车型大，只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便开上不去了，停好车后他们一群人只能下车用走的。

冯子琰跳下车，抬头看了看接下来的路。

上山只能走小路，以前的人为了拜祭方便，这条小路就修在墓碑的旁边，走上去完全可以说是坟墓同行。

尤其是这些年来祭拜的人少了，走这条路的人就少了，路面杂草丛生，坑洼的地方还积了不少水，十分不好走。

冯子琰心疼地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新鞋，颇为后悔地说：“早知道就不要穿新鞋过来了，太坑了。”

“还新鞋。”褚少羽啧了一声，对他的骚操作表示佩服，“你以为是来秋游吗？穿这么骚。”

“不是秋游吗？”同样下了车的林鸢说道，“反正都是出来玩。”

褚少羽：“……”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把陵山探险当成出来玩的估计也就林鸢了。

其他人对林鸢投以佩服的目光。

他们来前把扎营的位置定在了山顶，想着反正都要过夜，干脆住高一点，明天还能早起看个日出。

眼下离到山顶还要一段路，走上去怎么也得个把小时，不过他们个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爬个山而已，不在话下。

大家各自去车里拿自己的东西，褚少羽去了后尾箱那边。

“羽哥。”有人叫了他一声。

褚少羽从行李中抬头：“怎么？”

叫他的人叫吴游，长了一张娃娃脸，经常被人认为是初中生。

吴游从一旁探过身来，一手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对他说：“你的脖子上好像沾了灰尘。”

褚少羽偏了下头想看看他所说的为位置，看不到就干脆抬手随便擦了擦，然后侧过去给他看：“还有吗？”

吴游看了眼，发现刚才自己晃眼看到的灰色印子没有了：“没啦。”

褚少羽点点头，弯腰把东西拿出，然后把后尾箱的门用力关上。

他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时候，脖子的另一处又出现刚才那只灰色的手印。

九月份入了秋之后早晚温度低，一到傍晚，气温就骤然降了下来，陵山上的树木多，温度比市里的都要低。

“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啊。”吴游嘀咕了声，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后悔地说，“应该带件外套才对，山里太冷了。”

“嗐，你还别说除了冷，还觉得寒。”有人接话道。

冷和寒是不一样的，冷是风力和温度造成的，寒是这一座山的本质造成的。

如果网上的说法是真的，他们现在相当于走在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中间。

褚少羽从刚才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闻言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往路边的坟墓看了一眼。

刚才上山的途中，他注意到两边的墓碑方向都是一致向着山下的，就好像是有什么人规范好的似的，可是他此时却看到拥挤的墓碑中有一块斜斜向着路边。

也就是向着他们的方向。

那是一块上了年头的墓碑，在经年日晒雨淋的情况下，碑身的颜色褪色了不少，碑身还裂开的一道缝，正好裂到上面的黑白照上。

偶然看到这一块方向与众不同的石碑，褚少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视线也不经意落在了石碑的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个剪着西装头，带着圆框眼睛的年轻男人，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左右，照片黑白的色调，再加上他的发型和眼镜，整体非常民国风。

那是一张十分俊秀的脸，只是因为眉眼中带着明显的阴郁，和他微微下拉的唇角，显得他看起来有种不善的气质。

碑文上写着“徐梓文之墓，生于民国1931年七月……”

“看什么？”旁边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褚少羽一抬头就看到林鸢双手插兜站在旁边，口中咬着一颗棒棒糖，视线随着他的方向落在那一块特殊的墓碑上。

“这个坟的方向不对。”褚少羽指了指那块徐梓文的墓碑，和她分享自己的发现，“还有，你看他旁边的土，像是被人动过了似的，。”

徐梓文墓碑下方的土看起来有些松散，不像是其他墓碑的土那么坚硬，而且颜色不一，有些泥土的颜色比较深，像是从地里面翻出来的一样。

从这些情况来看，应该是有人动过这个墓。

但是墓前没有祭拜用的香烛和

纸钱，可以看出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你说这个墓碑的方向怎么不一样？”

林鸢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他的手一眼：“没有人告诉你不要用手指别人的坟吗？”

褚少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妥，连忙收回手背在身后，低声说了两个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鸢指了指徐梓文两点钟的方向，说：“那个坟的方向也不对。”

褚少羽看去，果然也看到另一块方向不同的墓碑。

上面那块墓碑和徐梓文的墓碑之间有些距离，他不太看得清墓碑上面的名字和照片，但是那一块墓碑的方向确实是和徐梓文这一块朝同样的方向，而且两者之间的角度对得很齐。

“还真是。”褚少羽新奇地说，“这是为什么吗？有什么讲究吗？你……不对，你不是说不可以用手指别人的坟吗？你为什么还指？！”

“我？”林鸢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太弱了。”

林鸢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往山上去，留下褚少羽气得跳脚，而在他们刚才讨论墓碑的方向时，冯子琰他们几人已经背着东西往上走，拉开了一段距离。

冯子琰发现褚少羽没有跟上来，回头喊了他一声，让他赶紧跟上。

褚少羽扬声应了他一句就准备追上去，抬脚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位“徐梓文”的墓碑。

下一秒，视线蓦地顿住。

墓碑上徐梓文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配上他阴郁的表情，显得格外渗人。

褚少羽记得照片上的人并没有笑容，嘴角甚至有些下拉，呈现出一种厌世的情绪。

“沙沙——”

林间扬起了风，树叶与树叶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褚少羽站在原地，感觉那股风拂过自己的身体，有股凉意渗透了衣服，冻得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不知觉后退了一步。

他的耳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传来“扑通扑通——”的狂跳声，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得往后退，惊恐从冰凉的脚底一点点蔓延至上身。

“呼——”

山里的风更大了，它们穿梭在墓碑之间，听在褚少羽的耳中似乎带着与往常的风声不一样的东西，像是什么东西在鸣泣。

“子……子琰！”

他下意识叫出同行好友的名字，猛地回头想要找寻其他人，一转身才发现原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站在上山的小道上，四周空无一人，全都是光秃秃的墓碑，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头。

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墓碑，将他包围了起来。

墓碑上的明明是黑白照，可是他却在那些人黝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一瞬间，褚少羽仿佛感觉自己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过来啊……”

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诱惑，像个无形的勾子勾着他往前踏出了一步。

那道声音忽近忽远，他像是着了魔似的，往那些墓碑走去，越走越近，越近那个声音越清晰，仿佛还听到了隐约笑声。

不要去……

褚少羽听到心里有个细微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过去，一旦过去就不能回头了，一旦过去他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冰冷的墓碑越来越近……

“喂，你到底要在哪里磨蹭多久？”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猝不及防打破了褚少羽心中的迷障，刚才那些诡异的场景和声音如被打碎的镜像，快速散去。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墓碑旁边，离踏进那些墓碑中间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是林鸢出声叫醒他，他已经走到其中去了。

想象一下自己只身站在墓碑中间的场景，褚少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赶忙离他们远一点，跑到林鸢那一边。

“靠，吓死老子了。”褚少羽嘀咕了一句，“你们刚才去哪了？怎么跑这么快？！”

“快？”林鸢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上看，“都停那里等你呢。”

褚少羽抬头看去，发现冯子琰他们确实在不远处站着，见他看过来，还朝他招手说：“羽哥，你还在那里干什么？赶紧的啊！”

褚少羽看看他们，又看看林鸢，想起刚才自己经历的事情，神色不免变得古怪：“……你们刚才一直在哪里等我？”

“不然呢？”

可是我刚才没有见到你们，我叫了也没有人应。

褚少羽张了张嘴，刚才的恐惧再次袭来，双手也渐渐变凉，掌心情不自禁出了汗。

他像是验证什么似的，回头往“徐梓文”的墓碑看去。

墓碑上的人还是刚开始见到的模样，嘴角下拉。

没有笑容。

褚少羽刚才看到的笑容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可是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笃定，那不是错觉。

“这里……”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用只有林鸢听到的声音说，“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林鸢闻言挑了下眉：“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

褚少羽以为她不相信自己，顿时有些急了，“真的，你相信我！我刚才为什么不走是因为我根本走不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叫我，我根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这里真……”

“我说……”林鸢打断他的话，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这里不对劲你现在才知道吗？至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死人山。”褚少羽下意识回答。

“没错，死人山。”林鸢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那自然是死人在看着你啊。”

“……”

褚少羽打了一个寒颤，身体僵硬地听着林鸢继续说：“从你踏进这座山开始，你就已经被它们盯上了。”

褚少羽想起刚才倒映在那些遗像中的自己。

想起了山脚下那股吹在自己后颈的冷气，想起那张烧了一半的纸钱。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网上那些关于陵山的帖子并非是杜撰的，至少并非全是，这里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冒犯的地方。

“如果……”褚少羽咬咬牙，低声说，“如果我们现在立刻返回去，可以安全撤退吗？”

“安全撤退？”林鸢被他的天真逗乐了，看他的眼神充满的怜爱，“你是不是傻？”

褚少羽：“……”

“我说了，从你进山开始你就已经被盯上了。”林鸢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看着那个灰色的手印在自己的注视中消失不见，这才接着说，“你要么跟着我，明天把你带回去，要么……”

褚少羽：“要么怎么样？”

林鸢笑道：“要么你就留下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也许明年我能想起来给你上个香。”

褚少羽：“……”

林鸢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不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

褚少羽狐疑地问：“真的？”

“你可以下山试试，我不拦你。”林鸢无所谓地说，甚至还作了个请的手势。

褚少羽站着不动，理智上告诉他现在应该要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耽搁下去，可是进了陵山范围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却告诉他来不及了。

而且他有种林鸢没有说谎的感觉，毕竟刚才林鸢一句话就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

沉默了下，褚少羽决定留下来。

只是林鸢的表现太过镇定，甚至还有些悠然自得的模样，这让他十分不解：“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吗？！你一个女孩子，胆子这么大？！”

“怕？”林鸢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只有它们怕我，没有我怕它们的道理。”

她说完便转身往上走，褚少羽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这句狂妄至极的大话，见她要走连忙跟上去，不敢再耽搁一秒钟。

大家一汇合，冯子琰就出声说道：“羽哥，你刚才怎么回事？我们叫你都不应，最后还是林鸢把你叫回神了。”

“没事，刚才想点事。”褚少羽决定还是到了上面扎营再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大家，反正林鸢也说了，他们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一行人结伴往上走，风在他们后面扬起了尘土，以及树叶摩擦的声音。

他们露营的位置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到那里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只是山里树多，四周都已经荫了下来。

大家都带了各自的帐篷，一到地方就开展安营扎寨。

褚少羽感恩林鸢刚才救了自己一命，主动请缨帮她搭帐篷，还从自己包里翻了饮料和饼干给她。

吴游见状，拉着冯子琰小声地问：“羽哥怎么回事？突然从校霸变成了暖男？”

冯子琰正好看到褚少羽给林鸢拧瓶盖，小声地卧槽了一句：“这男友力！难道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褚少羽帮林鸢把帐篷搭好之后，其他人也把各自的搭好了，冯子琰想打探一下他和林鸢的故事，主动上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褚少羽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在这个鬼地方哪敢自己睡一个帐篷，他把自己的帐篷放到一边，说：“不了，我的不用搭。”

“不用搭？”冯子琰愣了一下，注意到林鸢的帐篷是双人的，不禁张大了嘴巴：“难道你……要和别人一起睡？！”

褚少羽点点头：“对，挤挤就行了。”

“挤一挤……”

冯子琰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认真的吗？”

“对啊 ，山里冷，两个人一起睡暖和。”褚少羽说完打算去找林鸢问问今晚怎么过，这个地方太邪门了，晚上肯定不平静。

一起睡……暖和……

冯子琰看他往林鸢走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苦口婆心地说：“羽哥，你冷静一点！你还没有成年！不能一起睡啊！”

“成年？”褚少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成年怎么了？又不是没有睡过。”

他这句话让冯子琰如遭雷劈，抖着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在另一边的林鸢：“你们……你们……天啊！”

褚少羽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暴躁了：“你他妈在想什么玩意？！老子是想和你一起睡！”

他这一句话声音不可谓不大，一说完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和冯子琰，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

“哇哦。”

林鸢看着两人吹了一声口哨。

褚少羽：“……”

操。

林鸢：哇哦。

*

二更会很晚，大家明天在看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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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恐惧【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