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仰头望着住院部大楼。

白炽的灯光连成一片，他准确锁定了林艾的病房，黑眸中神色不明。

半晌，他弯下腰，跨步进了汽车，手机拨通了一个私家侦探的电话：“帮我查一个叫程菥的小子。照片我发你了。”

挂断电话后，一个陌生号码紧接着拨了进来。

他记得这个电话，就是帮他找到林艾的小品牌老板，一直渴望能通过他手底下的艺人将品牌的名声打出去。

电话接通的一瞬，一道极具律动性的音乐传了过来，对方邀请洛书去当地一家有名的酒吧，说是给他接风洗尘。

洛书正愁自己没有本地关系整程菥，爽快地答应。

*

旋转的灯球闪烁着七彩的光，让人目眩神迷。酒精麻醉了人的神经，年轻男女摇头晃脑地释放着白天被压抑的天性。

高台上，成功人士推杯换盏，将楼下的一切当作一场聊胜于无的马戏。

“洛总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吗？”肥头大耳的男人问。

洛书抿下一口酒，辣意涌上喉头，在程菥那受的怒火又有了重燃的迹象。

他耐着性子笑答：“是有点。”

“带人上来。”男人朝门口的经理招了招手。

一群穿着酒保服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洛书一眼就注意到了队伍末尾的青年，身形与程菥有几分相似。

“他。”洛书抬手指了人。

青年被经理推了一把，畏畏缩缩地上前。

洛书看着他，想起程菥的眉眼。

像又不太像，聊胜于无。

洛书放下酒杯，对一直热络招待他的人说道：”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将人带到了旁边的酒店。

房间内的灯昏暗，洛书让人随便坐，他径直走到窗台边点燃了一支烟。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眉眼，他踱步回到人的身旁，命令道：“伸手。”

青年听话地颤巍巍伸了出来。

洛书以极快的速度将烟头按在了青年的掌心上，火光熄灭，凄厉的痛呼声传遍房间，他眉眼间的怒气瞬间散去不少。

次日一早。

洛书换上了新的西装，扔下一叠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地狼藉。

私家侦探的调查速度很快，一大早就将资料打包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洛书在简单看过资料后，给那个小老板打过去电话，言简意赅地敲定了合作方向。言语间，他暗暗将昨晚不尽兴的原因透露了出去。

对方很上道，立马表示要帮他给程家人一个教训。

挂断电话后，洛书开车前往住院部。

*

多云的天气，医院病房内早早地亮起了灯，程菥有条不紊地将早餐摆开来。

“今天换个口味，南瓜粥。”他说着，看了一眼正在神游天外的林艾，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怎么你也要吃饱了再愁。”

林艾被晃得眨了眨眼，视线移到程菥身上。

少年长了一张极清俊的脸，尚未完全消减的婴儿肥削弱了那双桃花眼的媚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里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林艾：“趁着他没来，你要不还是先走吧？”

程菥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没用的，要盯上我，昨晚就盯上了。再说了，他要是真的撕破脸威胁你，你该怎么办？你可以保全自己吗？还是说，你打算就这样顺从他？”

被他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林艾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的确就如程菥所说，洛书不是一个善茬，若是他强来，他是没有半点办法的，这一次他可能连逃的机会也没有。

“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我想，他威胁不了我。”程菥说着，将勺子递了过去，“你先吃。”

林艾接过，目光紧紧注视着程菥：“你真的可以吗？你的家人呢？”

程菥的眸色暗了暗，很快又恢复如常。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故作受伤地道：“我昨天就做好了准备，难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少年低头耸拉着肩膀，林艾见了只以为自己真的伤到了少年的自信心。

他急得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信你的。”

“那你还赶我走吗？”程菥问。

林艾摇头，程菥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他照例给林艾诊着脉，边往他的身体里渡入灵气边说道：“既然你都说信我了。那他要是真的来了，你就安心坐着，放我来应付就行。再说，他今天能不能进来还是一回事。”

“若不是身份证上没有标身高，我的确是进不来了。”病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洛书踱步走了进来。

他将整个病房都扫视了一遍，皱眉道：“昨晚来得急，没仔细看，这小医院的普通病房环境就是差。不过我已经给医院提出了转院申请，你应该到省里的医院去，那里的医生更好。”

说罢，他拖来一张椅子，在程菥的正对面坐下，握住了林艾的右手。

“昨晚我失控了，不小心吓到了你，对不起。”洛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作疲惫状，“新签的小艺人被爆出了劈腿的新闻，我熬了几个大夜才把舆论压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将怒火和担忧搅浑在了一起，说了些胡话，你会原谅我的吧？”

林艾皱了皱眉，尝试着将手抽出来，没成功：“谢谢你的好意。我都快出院了，不想折腾。”

“行。我听你的，不转院了。”洛书回答得很爽快，与昨晚判若两人，“只不过...这些给孩子用的东西也太劣质了。我叫人去买了点新的来，应该快送到了。”

说着，洛书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出去，回来时就带了一群人。

他们呼啦啦地走了进来，将柜子上的婴儿用品都拨到废纸箱里，又七手八脚地将还装在包装盒里的东西分类摆到桌子上。

如此大阵仗引得一群家属在小窗探头探脑地看，程菥与林艾对视一眼皆皱起了眉。

中年妇女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焖烧壶。

她在洛书的指示下，将程菥的南瓜粥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取出了她准备好的桂圆红枣莲子羹和鸡丝小米粥。

粥浓稠鲜香，羹汤里满满的都是料。

林艾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动筷。

洛书见状，问：“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说着，他瞥了一眼月嫂。

月嫂惶恐地解释道：“鸡丝小米粥富含蛋白质和铁；桂圆补气、红枣补血，莲子益肾固精、安心养神，都是月子里该吃的。”

“的确。”程菥笑盈盈地看着洛书，“但是，林艾不能吃莲子，他过敏。”

洛书显然不知道这回事，程菥不等他脸上的诧异消去，紧跟着补充道：“这请月嫂和请保姆是一样的，还是得请了解雇主饮食习惯的。对吗？”

程菥前面一大段都是对着洛书说的，只有最后一句看向林艾。

林艾秒懂了他的意思，附和道：“对。”

洛书的脸黑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月嫂动作迅速地将莲子羹撤下，转而去给嗷嗷待哺的宝宝喂奶。

也不知那小小的身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将月嫂手中的的奶瓶一次又一次打飞。

婴儿细细地哭着，左手挣开襁褓，伸向程菥，眼泪啪嗒啪嗒地直掉。

月嫂急出了一身冷汗，她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情境，只能尝试着将孩子送到程菥怀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宝宝止住了哭声，嫩红的小手紧紧拽着程菥的衣领，生怕再次落入他人手中。

月嫂双手交握地站着，朝洛书看去。

洛书深吸了一口气，摆手：“你不用来了。”

他压下怒意，强行扯出一丝笑来：“这一次没选对人，鸡丝小米粥还是可以吃的，你先吃。”

说罢，他松开了手。

病房一时间静悄悄的，林艾拿起勺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程菥见他吃得差不多，便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洛书因为接连吃瘪，哪怕对着林艾，脸色也有些悻悻然。

护士进来观察林艾的伤口情况，给出了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的结论。

程菥笑着将护士送了出去，转身就看到洛书朝他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

不待他想明白，裤袋里的电话响了——

外婆怯怯地哭声透过听筒传进耳中：“小橙子，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他们都找你舅舅，说...说他欠了钱，要我们还钱...”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是门被砸开的声音，外婆的哭声断了，电话里只剩一串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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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