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西南一带一直有这么一个传说。
据说,在忘川州最深处的葬影村旁边,有一条名叫 “奈河” 的河流。但凡夜晚,尤其是月亮被厚厚云层彻底遮盖的朔月之夜,过路人千万要绕开奈河。
若是地形所限,实在避不开,那也务必走在离河岸最远的路上,屏息凝神,加快脚步。最要紧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低头去看那条河的水面。
十年前有个外乡来的货郎夫妇,不信这邪,夜里非要抄近路走奈河边。
那一夜的天真是黑极了,山风裹着水汽往人骨头缝里钻,偶有几缕冷意掠过,带着河底淤泥混着腐草的腥气,闻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不见一丝月光的暮色中,那条奈河的水也不知是从何时变成了浓稠的血红色,静得连涟漪都不会起。
那个货郎终究还是没有抵住好奇心,低头探身向河看去,而那片血红的水面上,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它正静静地在贴在背后看着。
货郎吓得猛一回头,却发现一直在身旁站着的妻子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双湿漉漉的夕颜花绣鞋——村里的老人都说,这货郎的妻子是被河里的东西带下去了。
……
巫姝是被一阵奇怪的唢呐声吵醒的。
那调子古怪极了,不是喜庆,也不是悲戚,而是一种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幽幽咽咽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像是用钝刀在刮着人的神经。
她睁开眼,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身下颠簸得厉害,伴随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摩擦声。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非常狭窄,勉强能容身的长方形空间里,头顶不过寸许便是坚硬的木板,鼻尖萦绕着一股陈年木料和某种刺鼻香料混合的怪异气味。
巫姝头疼得厉害,天灵盖像是要炸开,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爷爷那间堆满皮影的工作室里。
橘色的灯光下,飞溅的皮影碎片如同折翼的蝴蝶,爷爷巫成杰是业内公认的皮影戏大师,一辈子与皮影厮守的老人,捂着心口,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是的,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爷爷固执地认为皮影戏的魂不能断在她这一代,而巫姝却义无反顾地在大学选修了心理学,试图用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理论去解构人心,说什么也不肯接过那柄传承了数代的刻刀。
“那些神神鬼鬼的戏文,能当饭吃吗?能解释人为什么会做梦吗?”她当时气得口不择言,挥手扫落了爷爷最珍视的一套《西游记》皮影,“爷爷,现在没人爱看这些老古董了!”
夺门而出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爷爷一声带着哽咽的叹息。
再后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巫姝用力敲了敲像是要裂开的额头——记忆从这里断片了,她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家,又是怎么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绝不是她的卧室,也不是任何她熟悉的环境。
这狭窄的空间,这颠簸感,这诡异的唢呐声……倒像是,像是……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猛地出现:棺材!她像是在一口正在行进的棺材里!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一半。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开始用力拍打头顶的木板。
“有人吗?放我出去!”
她的喊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微弱而绝望。外面的唢呐声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吹奏起来,那调子愈发幽怨,仿佛在为谁送行。
颠簸停止了。
接着,她感觉到整个空间被抬了起来,然后,是沉重的落地感。
巫姝清楚地听到棺材外传来一阵粗犷的男声,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疑惑:
“怎么回事?这巫家的小妮子不是晕过去了吗?不是说好了弄晕了再装进来的吗?”
“这小妮子体弱得很!之前哭狠了才晕过去的,我想着应该不会醒过来了,奈河鬼神就要活的……要是还用强,咱们还是人吗?”另一个声音辩解道,带着几分心虚。
“你真是坏事!不知道在心软什么!”
……
等等?
什么是奈河鬼神?
她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她这是被拐卖了吗?为什么会完全没有记忆?
爷爷现在在哪儿?
巫姝的心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河祭…奈河鬼神之说……葬影村……被选中的新娘……
忘川州葬影村,几十年来不断有女人消失在奈河岸边,村长不知道听信了从哪里来的传言——每三年需要用一位特别的新娘来平息河里那鬼神的怒气。
这供奉的女人不能随便选择,需生得貌美无比,还要八字全阴。而这具身体的主人恰好就成了倒霉蛋,作为葬影村巫家的大女儿自幼体弱多病,走一步喘三下,比起林妹妹还要娇弱几分,所以哪怕长得再美也一直没有嫁出去。
在村长的威逼利诱下,巫父终于用三百金卖了她。这个女孩儿被强行塞入棺材里时,哭得直接昏厥过去。
而最巧合的是,这女孩儿也叫“巫姝”,和她同名同姓。
巫姝想到这里,只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
她这是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异世界?
赶紧冷静下来,巫姝生生压下慌乱的心思,几乎是在命令自己。
就算再害怕,也要在现在活下来。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那东西贴身藏在内衫里,带着一丝熟悉的触感。她摸索着将其掏出来,借着木板缝隙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
那是争吵时,她从爷爷工作台上顺手抓走的一个未完工的皮影人,眉眼模糊,却仿佛是她与那个熟悉世界最后的联系。
皮影入手微温,在绝对的黑暗里,竟泛起一丝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感应到强烈执念与血脉共鸣……环境能量场符合……“皮影通灵”天赋激活……】
【正在扫描宿主所处时空坐标……确认完毕。】
【欢迎来到“大景王朝”,宿主巫姝。此方世界并非寻常历史时空,天道有缺,阴阳失衡,故精怪滋生,怨灵丛生,诡异事件频发。寻常律法难束妖邪,百姓苦不堪言。】
一个冰冷的意念,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但这次带来的信息却远超她的想象。
【系统核心使命:辅助宿主,以皮影通灵之术,巡狩四方,平息妖异,稳固此界阴阳平衡。】
【当前新手任务发布:河祭疑云。】
【任务描述:勘破葬影村“奈河河祭”真相,解决盘踞于奈河的核心异常点。】
【任务提示:所谓的“奈河鬼神”,极可能为强大怨灵或精怪所假托。】
【任务目标:1.脱离当前险境(生存)。2. 调查奈河异常根源。3. 化解/封印/净化异常源。】
【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结算,包括但不限于“通灵点”(用于提升技能或兑换物品)、随机皮影图纸、血脉天赋强化等。】
【请注意:此界危机四伏,您的通灵血脉既是力量的源泉,也可能吸引不祥。请谨慎利用您的技艺与智慧,活下去,并揭开迷雾。】
一连串冰冷机械的提示音砸入巫姝脑中,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忍着不适,在意识里迟疑地发问:“你……是那传说中的系统吗?”
【是。】系统的回答简洁到吝啬。
巫姝心下稍定。
她有个大学室友是资深网文爱好者,尤其钟爱系统、穿越、穿书这类设定,耳濡目染之下,她对这种看似天马行空的事接受度还算高,但亲身经历毕竟是另一回事。
“那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异世界?”巫姝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按照她了解的那些小说套路,穿越总得有个契机,多半是遭遇车祸、绝症之类的横祸。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和爷爷大吵一架后冲出了家门,根本没什么生命危险,灵魂怎么就会被莫名其妙拽到这里?
这一次,系统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那冰冷的意识流中,竟像是……凝滞了片刻,透出几分近乎人性的迟疑。
【您……该回来的。】
巫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回来”?不是“来”,而是“回来”?
“为什么是‘回来’?”她立刻追问,心跳莫名加速,“我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说清楚!”
系统似乎回避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只是用那依旧平直,却仿佛裹挟着无形重量的语调陈述:【有人……逆天改命,行 “溯魂之法” ,强开两界之路,将您的魂魄牵引至此。】
“什么人?”巫姝的心猛地一沉,是谁?
谁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把她弄到这个鬼地方来?
爷爷?不可能。
那会是谁?
然而,脑海中的系统却如同信号断联般,彻底沉寂下去。任凭她如何在意识中呼唤、质问,都再得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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