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姜昀，左心室被不明锐物刺伤，导致心脏压塞和大量失血。经过紧急开胸修补、解除压塞并输血后，接受了特效药物输入，目前意识清醒，循环稳定，已脱离生命危险，但身体虚弱，且伴有未知神经毒素感染，仍需进一步观察。”

姜昀尚未睁眼，便听到一个干练的女声在陈述病情。这声音在她昏迷期间时常萦绕耳边，大约是她的主治医师。

“她能接受谈话吗？”一个陌生的男声此时响起，向监测仪器数据的医生询问道。

“可以，但请尽快。”被称作医生的巫女士点点头，随即带着助手和学生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这二人。

“你醒了。”男人在姜昀病床边坐下，语气平淡地陈述。

姜昀知道无法再装睡，缓缓睁开了眼睛。逆光中，她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他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脸上缺乏血色，连带着瞳色也十分浅淡，偏偏唇色秾丽如血，共同构成了一种超越性别的、极具冲击力的旖丽美感。

姜昀想起来了。之前从巨蛇遗址逃脱时，前来援助的人群中就有这个男人。他离开时，那道长久的注视曾让姜昀疑惑，她还暗自嫌弃过他心法修成一般。

“你好姜昀，我是谢缘，你之后在星耀的导师，也是你唯一的负责人。”谢缘的自我介绍直接了当，语气更是平常得理所应当。

此时的姜昀尚不知星耀的导师意味着什么，只当是校方派来进行慰问和调查的普通老师，便顺从地扮演起乖巧学生的角色：“你好，谢老师。”

谢缘闻言，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姜昀不明白这笑意从何而来。

“抱歉，例行公事。你能回忆一下那晚的事吗？”谢缘切入正题。

说实话，姜昀并不愿去回想。那蝶人太过诡异，尤其它似乎洞悉自己的来历。但她不得不答，况且她自己也想弄清真相。

于是，她隐去了蝶人关于“异世”的发问，将其余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谢缘静静听着，末了点了点头，只在听到如火般的蝶翅时皱了皱眉。但他并未继续深究，仿佛真的只是来完成一项例行询问。

“谢老师，‘畸兽’是什么？”姜昀趁势追问，“我失去意识前，听到他们在喊……”

姜昀直觉此事绝不简单。那蝶人的形态既不似人类也不像兽人，周身散发着混乱与诡异的气息。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日不短，却从未在普通民众的认知中听说过“畸兽”的存在。更让她疑惑的是，这个世界的武德明明十分充沛，却似乎并未听闻有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强大敌人。

她本只是出于“普通学生”的好奇心一问，没想到谢缘竟真的坦然相告起来。

“你应该发现了，每个兽人的兽化程度存在差异。兽化程度过低，便难以觉醒强大的天赋，甚至无法完全兽化作战。但兽化程度过高，也未必是好事。”

谢缘微微停顿，目光深邃，“若是彻底舍弃了‘人’的部分，那与野兽，也就没有太大分别了。”

他没有明说，姜昀却瞬间领悟了那未尽的言外之意。

难道兽人过度兽化，最终会堕落成蝶人那般诡异恐怖的“畸兽”？这个猜测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其背后蕴含的意味让她脊背发凉，仿佛无意间窥见了这个世界深藏的、狰狞的隐秘一角。她强压着心头的诧异，同样没有将这话挑明。

这个真相如果公布于民众，只怕普通人对兽人强者不再是尊敬崇拜，未知的恐惧怕是会更加激化矛盾。

谢缘对姜昀的领悟力毫不意外，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他体贴地结束了话题，嘱咐姜昀好好休息，表示还会再来看她。

姜昀望着谢缘离去的背影，他穿着星耀导师的统一制服。就在这时，一个之前被她忽略的细节再次闯入脑海。

谢缘的头顶，也没有任何信息显示！

是她的特殊能力失效了，还是……姜昀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脱口而出：“谢老师，能冒昧问问您的等级吗？”

谢缘脚步微顿，既未感到被冒犯，也未追问缘由，只是淡然吐出一个字：“S。”说罢，便径直离去。

姜昀：“……”被他装到了。

她心中迅速梳理出三种可能：其一，能力失效，这点稍后找人验证即可；其二，也是她最不愿看到的，谢缘和蝶人一样，也是畸兽；其三，她的观测能力存在上限，目前只能看到A级及以下的信息。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时，巫医生走了进来，见姜昀眉头紧锁，便劝她不要思虑过重。

姜昀看向这位打扮利落的医生——她身着标准的医师白袍，不同的是身上悬挂着许多造型奇特的小瓶瓶罐罐，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里面似乎装着各色液体或粉末。

她头顶的信息姜昀清晰可见：「巫弋｜鸦｜A级｜无｜65」。

还能看到，也就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剩下的两种......姜昀的心稍稍下沉。

她向巫医生表达了谢意。医生笑了笑：“对了，你的朋友也来看你了，要见见吗？如果你还有体力的话。”

姜昀点头。房门再次打开，来人的身影让她眼中瞬间焕发出光彩。

是她的好队友！

在失去意识前，她就隐约察觉到了异样，猜测柳、月二人可能并未真正遭遇不测。此刻亲眼见到她们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难以言喻的欣喜盈满心间。

巫医生在一旁解释道：“她们俩中了和你同源的神经毒素，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三人中，月珑显得最为激动。她几乎是扑到姜昀床边的，一双兔耳因为情绪高涨而微微抖动：“知道你被捅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语速快得连往常最活跃的莱拉都插不上话，“我们竟然就这么一觉睡过去了，醒来才知道考核已经结束——这也太突然了吧！”

莱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姜昀，就你伤得最重，肯定知道点内情吧？快跟我们说说！”

一旁的柳枕青虽未开口，但目光也静静落在姜昀身上，显然同样好奇。

“诶诶诶，别瞎打听！”月珑闻言立刻转身，“刚才在门口遇到的老师一看就是为这事来的。昀姐要是能说，肯定早就说了，别为难她了！”她说着，悄悄朝姜昀眨了眨眼。

姜昀靠在枕头上，微微弯起嘴角，默认了月珑的说法。莱拉见状，虽然满心好奇，也只好悻悻地撇撇嘴，不再追问。

三人又围着姜昀聊了些考核结束后的趣事，直到巫医生板着脸进来赶人：“病人需要休息，你们改天再来。”月珑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姜昀几句，才被莱拉笑着拉走。

柳枕青落在最后，轻轻替姜昀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好好养伤。”末了又补了一句，“我等你给我分成。”

病房终于恢复寂静。姜昀缓缓躺下，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长长舒了一口气。朋友们的吵闹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

养伤的这几日，难得清闲。虽然经历了畸兽事件的冲击，但姜昀的心情总体还算平静。

对初来异世、身无分文的她而言，最大的安慰莫过于学校竟为每位学员购买了保险，这让她不必在旧债未清时，又背上新的巨额医疗费。

然而坏消息是，这次心脏贯穿伤远比上次的情况严重太多。扣除保险后，她仍需自行承担一部分费用。看着终端上显示的数字，姜昀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祸不单行。

令姜昀意外的是，谢缘竟真的时常来看望她。

但他总是坐得离姜昀远远的，也不怎么说话，姜昀刚开始奇怪，后来就随他去了。不过作为导师，他确实尽职尽责，即便尚未正式开学，但只要姜昀提问，他知无不言、耐心至极。

这天，姜昀终于康复出院，谢缘特地前来接她。

见姜昀已能自如行走，不再需要机械臂辅助，谢缘微微颔首：“恢复得不错。”

这时，巫医生的助手送来办理出院手续的电子设备。

谢缘自然地接过，设备扫描他的虹膜后显示出醒目的“Ⅰ级权限”标识，直接扣除了他个人账户中积累的医疗额度。

巫医生的助手见怪不怪，笑着打趣：“您这额度攒得可真够多的。”临走时，又对姜昀善意地眨眨眼：“希望以后少在这儿见面啦。”

姜昀没想到谢缘会为她支付这笔费用。

“让你在考核中受这么重的伤，本就是我这个导师的失职。”谢缘平静地解释，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见姜昀仍面露迟疑，他又温和地补充：“校内的医疗、资源兑换都与贡献点相关。你刚入学，难以支持很正常，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其实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姜昀对这个看似疏离实则体贴的导师已生出几分真实的亲近，她认真地点点头，等待下文。

谢缘沉吟片刻，银白长发在窗外透进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开学这段时间恐怕不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