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向家的人不来找他,黎以州也会去找他们的。
陆少爷还怕他一个人上去出事,“州哥,要不要一起去?”
黎以州顿了顿,“不用”
向父上来这艘邮轮之前,早就看过了顾相宜所有的资料,他本来以为黎以州只是个普通的海归,但当人真真正正的站到他面前时,眼睛还是亮了一个度。
他个子不高,穿着普通的寸衫,普通的皮鞋,但是不慢不紧,气定神闲。
尤其是他这双眼睛,以平等的姿态和他对视着,不落下风,在他所见的年轻人里面,是绝无仅有的。
作为晚辈,黎以州还是先问了个好的,“向董好”
他虽然言语上是在问好,也微微低了低头,但是眼神有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侵略性十足。
“你叫黎以州?”向父微微的笑着,“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来替我儿子和他女朋友道个别,但是我找不到她了,查到了你也在船上,所以我猜,她应该和你在一块,也请你替我转告顾小姐,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还需要多历练几年,感谢她的厚爱”
黎以州眯了眯眼睛,“您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在一块儿吗?”
向父都有些懵了,“什么?”
“向董,我知道你们向氏财大气粗,要玩死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但是我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您要是嫌弃我们相宜小门小户,配你们向氏不上,就请管教好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这种厚爱,我们相宜也无福消受”
向父眯了眯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黎以州继续说道,“您若是想懂,自然会懂,总而言之,男欢女爱这种事情,最终,男人还是要负主要责任的,您把您家庭教育的失败都推到一个女孩的身上,委实不太光彩,我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我能力范围之内肯定查不出真相,但即便不是您干的,也肯定与你们向氏脱不开关系”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老人家笑了笑,走到了他面前,“是我没有管教好儿子,我也从来没有推脱过我的责任,也没有任何看不起顾小姐的意思,只是他们这个年纪,大学毕业,实在太小,我希望我儿子真正的有能力扛起责任之后,再去谈婚姻的事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所处的阶层不一样,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不希望我儿子这辈子只被困在未城这个小小的地方,三年五年,他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看过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如果还想和顾小姐在一起,我也非常乐意接受顾小姐做我们向家的儿媳妇”
男人淡淡的弯了弯嘴角,“多谢向董厚爱,你们向家这趟浑水,我们相宜……怕弄脏了鞋”
这话刚刚出口,向父的脸就拉了下来。
黎以州却丝毫不惧,继续说道,“晚辈出身寒微,不懂礼数,言语或有不当之处,也只能请向董多多见谅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相宜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跑到欧洲去纠缠向家少爷,您要是不想看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请您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不打扰向董了,告辞”
他都要走了,又回过身补了一句,“还有,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再发生第二次,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是没有你们向氏那么大的本事,但招惹上我,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言辞迫人,向父虽然刚开始有些生气,但听着听着就不气了,到最后居然非常欣赏的看着他。
等他这番话说完,赞赏的笑了两声,“呵呵呵呵呵……好久没有看到像你这样年轻人了,说着不懂礼数,但礼数俱佳,看着温润如玉,但步步紧逼,你这张脸啊,真的是你最大的伪装,我们家小泽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我得少替他操多少心,学什么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向氏?”
黎以州定了定眼神,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多谢向董好意”
向父接了下来,仔细的瞧了一眼,“这么年轻的建筑设计师?黎明,好名字啊!”
他笑着拍了拍黎以州的肩膀,“你小子,以后在商场上绝对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绵羊”
是啊,他是一只绵羊,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绵羊,这种羊啊,比那些爪牙锋利的狼,可怕多了。
向父抿着笑意先走了出去,黎以州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心里很乱,站在海风凌冽之处抽完了一整盒烟,都没有像以前一样平静下来。
房间里灯光昏暗,将这个瘦小单薄的女孩啊,映衬得更让人心疼了。
她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海藻一样的长发都像是失去了光泽,眼眸轻合,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嘴角溢着轻微的红肿,脖子上都是青色的指痕,锁骨的地方还有一道骇人的牙印……
相宜,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啊,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哥哥不该,不该把你让给别人。
黎以州就在她边上守着,从黑夜守到了白天,又从白天守到了黑夜。
司凛敲门叫他出去吃饭他也没有去,连送进来的水都没有喝。
安眠药的计量很足,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无数恐怖恶心的画面在脑子里轮番回放,毛骨茸然的触感,令人作呕的哂笑,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慌张,无助,可怕的梦魇包裹着她,要把她染得五颜六色的,往污泥里扯。
“不要……不要……走开,你们都走开……向泽,向泽……”
女孩眼睛都没有睁开,眼角的泪又溢了出来,双手乱舞,慌张的想要推开他们所有人。
黎以州哽咽了一下,“相宜,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有哥哥在呢,哥哥在呢”
顾相宜蹭的一下推开了他,大叫着坐了起来,“你们走开,别碰我,别碰我,走开!”
她全身都在发抖,扯着被子抱着膝盖就往床脚边上退,“别碰我,别碰我,都别碰我……”,眼睛里豆大的泪珠不断的往下淌,瑟瑟发抖,蜷缩成了一团,“别碰我,别碰我,都别碰我……”
“相宜,没事了,别怕,是我,你抬头看看我”
女孩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直都缩在床脚,不停的发抖,不停的流眼泪,一动都不敢动。
就像一只大手,牢牢的揪着他的心脏,黎以州心里憋得发疼。
但是他又怕吓到她,只能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到了她身边,尽量放低了声音,放慢了动作,“没事了相宜,别害怕,我是以州哥哥啊,坏人都被哥哥赶走了,哥哥唱你最喜欢的儿歌给你听,好不好?”
男人哽咽了一下,声音都是沙哑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像是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夏天,繁星满天,晚风微凉,他背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香樟树的味道特别好闻,女孩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以州哥哥,我好困啊,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顾相宜终于有了反应,愣了一下,试探性的慢慢抬起了头。
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瞬间,更大的委屈涌出了眼眶,呜咽着扑在了他的怀里,“以州哥哥……他们……他们欺负我,呜……他们还打我……以州哥哥……我疼……以州哥哥……呜……”
女孩泣不成声,抱他抱得很紧,恨不得钻进他的胸膛里,把自己关起来。
泪水打湿了他的寸衫,从皮肉深深蔓延进了他的骨髓。
像是掺了毒,让他每一处神经都跟着抽搐着痉挛。
男人仰了仰头,哽咽了一下,大手摸着她的头,让她靠着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依旧如水,“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对不起……”
顾相宜抽泣着,哽咽着,哭得满脸都是水,一句全整的话都说不出。
好不容易吐出来了几个零星的字,“向……向泽……我……我找不到向泽……我要见向泽……”
提到这个人,黎以州就没有说话了。
“以州哥哥……我……我要见……向泽……他在哪儿,我……我一直在找他……我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可是……他不回答我……我叫了好久……我……我嗓子都叫疼了……他还是不回答我……我不冷了,一点都不冷了……我不想让他去拿衣服了……以州哥哥,我想见他……”
黎以州停顿着,还是没有说什么。
顾相宜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是不是他……嫌弃我……不干净了,所以,所以不要我了,以州哥哥……他们没有……没有……你去告诉向泽……你把向泽找回来好不好……我想要向泽……你让他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向泽……”
男人突然轻轻的笑了笑,摸了摸她哭花的小脸,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会呢,我们相宜啊,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干净,最纯洁,最乖的女孩子了,向泽啊,向泽他”
“向泽他父亲来了,是碰巧遇到的,他父亲找他有点事,所以他才不在这里,把你交给别人他又不太放心啊,所以就托我照顾你了啊,他马上就回来了,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他回来之后,见到你乖乖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相宜抽泣了一下,虽然止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没有停止,“真……真的吗?”
黎以州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乖,你睡了很久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作势要走,顾相宜立马拉住了他的衣角,疯狂的摇头,“不要,我不要你走,不要……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以州哥哥,我害怕……”
男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好,我不走,我打电话让前台送过来”
女孩还是惊恐得一个劲儿的摇头,一个劲儿的祈求,“不要,不要,不要让别人过来,我不要见到别人……不要让别人见到我……我很丑,很丑……以州哥哥,不要让别人来……”
黎以州立马应允,安抚着她的情绪,“好,不让他们进来,让他们放在门口,我们拿好不好?”
女孩满脸的眼泪,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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