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事故

校庆音乐会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两个团都各自有庆功饭吃,国乐团是在西门外的一家自助餐厅。

许曼曼原本不太想去,经历了这半个多月的身心折磨,她全然没有任务完成的喜悦,只想回去睡个天昏地暗。结果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被贺潇强行拖去了。

贺潇是音乐学院民族器乐系的,主修琵琶,原本就是国乐团的一员。

这次也是多亏了有她在,许曼曼才得以坚持下来,日子没那么难熬。

不过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反倒是人家这些演奏了一晚上的人,吃吃喝喝玩笑着,看起来比她精神百倍。

她靠着贺潇,玩了会儿手机,直到程喻的电话打过来。

“有电话,我出去接一下哦。”

她拍拍贺潇,小声告诉她。

“打完我就不回来了,你和大家一起玩吧。”

贺潇饭还没吃完,转头看她:“你自己回去?”

“嗯,没事的,拜拜。”

许曼曼又和附近几个熟络的人道了别,就背着包提前离开了。

西门这边比较僻静,周围都是住宅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路上就没什么人。

因为校庆的缘故,校门口装饰得很漂亮,拱门之外是校徽样式的花卉造景,路边还有彩旗和灯饰,晚上看起来竟然比白天还有氛围感。

许曼曼和程喻打着电话,在外面转悠了一圈,点评了打卡墙和LED屏上播放着的校庆宣传片。

也不知道这宣传片是谁负责的,办事效率简直快到离谱,音乐会结束也才一个多小时,竟然就换上了最新版本。

十几秒的音乐会片段,大概有一半镜头是赵宜杭,还特意切了一个脸部特写,好像很怕大家看不清楚。

“以后别叫西岭大学交响乐团,改叫赵宜杭交响乐团好了。”

许曼曼看着屏幕,有些无语。

“而且我们国乐团总共才三秒镜头!还没有赵宜杭一个人的多!”

“‘我们国乐团’?”程喻笑了,“这会儿又‘我们’上了。”

“哼,今天算我们吧,不过明天就不是了。”

“那,你们明天开始也就不用再见面了吧?”他说,“我说的是拉小提琴的那一位。”

“……程喻你累不累啊?赵宜杭,三个字,拉小提琴的那一位——”许曼曼数了数手指,“八个字,咱俩到底谁的数学好?”

“名字我记不住。”他语气轻描淡写的,“知道说的是谁就行。”

“应该不会经常见到了,我们社团没有例会,清闲得很。而且又不是一个学院的,平时也不太会遇到。”

说着,许曼曼已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哎呀不管这些,反正明天没课,我要睡上一整天,把这些天缺的觉都给补回来!”

*

挂了电话,她本来是要进校门的,却被花坛边的一抹白色吸引了过去。

是经常在西门出没的那只小猫,许曼曼之前在图书馆外面见过它,和学校里的其他猫咪不一样,瘦瘦的一长条,又很亲人,遇到的话会被允许摸它。

她尽量轻手轻脚走过去,果然,正躺在装饰灯带上的白色小猫,只有一只爪子是黑色的,蓝色的大眼睛看过来,并没有因为她过来就跑走。

“你好。”许曼曼蹲下来,和它高度平齐,“我能摸摸你吗?”

小猫当然不会回答,但在许曼曼试探着把手伸过去的时候,它却突然起身,跳下了灯带。

“哎,别跑呀!”

许曼曼跟着转身,原来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小猫就是冲着这人跳下来的,凑到他腿边,略带亲呢地蹭了蹭。

她还在蹲着,顺着黑色的皮鞋看上去,这人竟然是赵宜杭。

他已经不是音乐会上的精致打扮了,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领结也摘了,就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还解开了两粒扣子,要不是身上背着琴盒,看起来倒像是要去夜店的样子。

“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啊?”许曼曼仰脸看他,有些不满,“又吓我一跳。”

他笑了笑,也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摸小猫。

小猫果然对他态度不一样,在他手底下像液体一样摊开来,眯着眼睛,尾巴也竖了起来,轻轻地蹭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匀长,摸起猫来,动作轻而缓,莫名让许曼曼想起晚上的音乐会,他独奏时拉琴的样子。

“你们认识吗?”

许曼曼眼巴巴地看着,有些羡慕。

“算是吧。”他说,看了她一眼,“怎么,羡慕啊?”

“才没有。”

“你要是不口是心非的话,会更可爱的。”

“我才不要可爱呢。”许曼曼往前凑了凑,也试探着去摸小猫,“可爱这种事,交给小猫就可以了。”

赵宜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

“小猫可不是只有可爱。”

他突然弯起手作猫爪状,很迅速地伸到她面前。

“也是有爪子的。”

许曼曼一个不妨,往后一躲,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赵宜杭!”

她回过神来,气得抬手去打他。

“你又吓我!”

*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西门距离宿舍区比较远,要绕过湖边走很长的一段路。白天还热闹非常的校园,此刻已经陷入沉寂,偶尔有风吹过,树叶阵阵浮动,影子也在路灯的灯光下跟着摇晃。

“你们不是去南门的那家烤肉店吗?”许曼曼突然记起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西门?”

赵宜杭好像正在想事,视线从湖面上收回来,随口说道:“路过。”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不像。”

他非要被瞪了,才正经回答。

“因为我住那边。”

“……什么?”许曼曼停下脚步,“你住校外?”

“对啊。”

“你才大一,凭什么可以住校外啊?不是说大一非必要不允许搬出去的吗?”

“没有搬出去。”他表情无辜,“我从来都没有搬进来。”

“……”

“而且你都说了‘非必要’。”他又解释道,“我是必要。”

“什么必要?”

“心灵必要。”

“……”

行吧,许曼曼已经领教过学校这适度宽松的政策了,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于是问他:“那你干吗跟着我进来?这不南辕北辙吗?”

“送你啊。”

“哎呀不用你送。”

前面刚好是交叉路口,许曼曼快走两步走到前面,催他回去。

“在校园里我是能走丢还是怎么着啊,你背着琴呢,就别一来一回地折腾了,快回去吧。”

简直像老天故意跟她作对似的,话音刚落,路对面突然拐过来一辆车,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歪七扭八的,几乎是打着飘开了过来。

车速很快,许曼曼下意识抬手挡光,连反应都还来不及,赵宜杭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车几乎是擦着他身侧掠了过去。

琴盒就背在外侧,生生被扯了下来,他人也一个踉跄,但还是护着她,没有失去平衡。

风卷着汽油味飘远,那车根本没停,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贴着路边越开越偏,一路向西疾驰而去了。

事情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间,许曼曼脑海中只有刚才那一声闷响,回过神来,连忙回手去扶赵宜杭。

“没事吧?”她声音有些抖,“他是不是撞到你了?”

“还好。”

赵宜杭松开揽着她的手,表情看上去却不是那么回事。

琴盒摔在一边,他伸手要去捡,却抽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捂住了右手臂。

“撞到肩膀了是不是?”许曼曼手伸过去又缩回来,怕碰到他的伤处,“我打120!”

“没那么严重。”他说,依然在捂着手臂,“先帮我把琴捡起来吧。”

琴盒都凹进去了一块,可见刚才并不是简单地蹭过去,果然是撞到了。

许曼曼在地上打开给他看了眼,好在琴没事。

“还好。”

赵宜杭竟然还能笑出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好了现在别管琴了!”许曼曼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号,“你的手!”

*

手的问题倒是比琴严重,去医院做了检查,右手臂轻微骨裂,不过没有移位,所以不用手术,先上了夹板,一周后复查如果没有问题,才会换成可拆式支具。

许曼曼打完120之后就报了警,又联系了赵宜杭的辅导员,深更半夜的,辅导员很快就赶来了医院,还带着校保卫处的工作人员,所以大小事情几乎都是他们在处理,许曼曼全程陪着赵宜杭,一直到检查结果出来,才算是定下心来。

警察已经问过话了,辅导员和那位姓刘的保卫处长,两个人陪着出去了,留观室里只剩下许曼曼陪着他,有些脱力地坐了下来。

受伤的人坐在病床上,正支着腿看手机,云淡风轻。

“那个肇事逃逸的人抓到了。”许曼曼告诉他,“好像是教师家属,喝醉了。”

“撞到别人了吗?”

“没,撞树了。”许曼曼愁眉苦脸的,“你是唯一的受害者。”

“还有我的琴。”

“琴不是没事嘛。”

许曼曼往旁边看了眼,琴盒正靠墙立在那里,是她背过来的。可能是因为琴盒的重量,比看起来要沉,还挺费力的。但也正是因为琴盒比较结实,琴才没事的。

“心灵伤害。”

他放下手机,轻轻摸了摸琴盒。

许曼曼心中有愧,吐槽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尽量做出恬静的表情。

“要不然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赵宜杭指出,“你这样我更难受。”

“唉,你说学校是不是应该找个风水大师来看看啊。”许曼曼分析,“你看,你和交响乐团的前首席先后出事,还都伤到了手,这难道只是个巧合?”

“这是因为司机酒后驾车。”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哦,还有你,走路不看路。”

“这也能怪我?我——”

许曼曼不服气,刚想反驳,他面带微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吊着的右手臂,把她后面的话截了回去。

“你不会不想对我负责吧?”他说,“当然了,我也不是那种做了好事必须留名的人,你要真不想负责,我也不勉强。”

“怎么会呢,我有良心的。”

许曼曼发愁地盯着他看,但是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些想笑。

他本来衣冠楚楚的,遭了这一通罪之后,衬衫都有些揉皱了,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乱了,更不用说吊着的一边手臂,还有脸颊上的一处瘀伤,和宣传片里那个人简直没有半点关系。

学校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剪出来的音乐会主角,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变成这个样子。

大概是她憋笑的样子太明显,赵宜杭往前倾了倾身,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发问。

“你确定自己真的有良心吗?”

许曼曼终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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