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饭局是怎么继续的,叶琦已经记不太清,她的沉默寡言变成了挡箭牌,没有人能窥见她的走神。
散局的餐厅门口,她手疾眼快地揽上赵昭的胳膊,她记得刚刚赵昭有提到她今天会开车回市区。
赵昭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扭头看到是叶琦,已经笑开了,“行啦,方老师,等下我送你。”说完甚至没忍住摸了摸叶琦发顶。
这一幕恰好被两人身后的裴柘收入眼里,裴柘低垂着眸,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落寞。
回去的车上,叶琦和赵昭聊起,叶琦才知道,赵昭已经结婚四年了。叶琦不禁好奇,“赵导,结婚是什么感觉啊。”
赵昭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放松了些,“一种妥协。”
叶琦一愣,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脑中快速划过一大串的社会新闻,霎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昭接着笑道,“挺奇怪吧,按理说两个人恋爱结婚然后怀孕生子,恋爱的尽头要么分手要么结婚,可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我还是能感觉到我们两个人的妥协。”
空气中静了一瞬,赵昭转而问叶琦,“方老师呢,想过结婚吗。”
叶琦单手撑着车窗,“读大学时想过,后来就没再想过了。”
赵昭从叶琦的回答中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如果没猜错,方老师和裴柘大抵是大学时的恋人,难怪小裴总会记得方老师的喜好,初恋吗,总是美好又印象深刻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某个熟悉的人,也许只是因为没有走到下一步才显得美好。
黑色的汽车行驶在黑夜中,属于市中心的霓虹灯愈来愈近。
晚上,收拾好一切,叶琦躺在酒店的床上,还是会不停地想起那个戴皇冠的小雪人,真奇怪,明明八年里都没有怎么想起的人,这一阵简直像是火山爆发般疯狂地占据着她的思绪。
赵昭回到公寓里的时候,意外地看到祁砚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她推门进来,祁砚抬头说了句“回来了”,然后合上书朝卧室走去。
赵昭纳闷,祁砚不会是特意在等她吧,这人今天抽什么疯。
餐桌上还留着家里阿姨做的晚饭,知道赵昭今晚回来,阿姨特意做了她爱吃的豆腐煲和清蒸排骨,把饭放进微波炉,赵昭倚靠着岛台,脑子里划过和祁砚在一起的这些年。
他们两个人自结婚后就一直分房睡,除了想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会睡一起,其他时间即便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几乎到了互不打扰的陌生人的程度,和当初恋爱时的状态完全相反,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七年之痒,但赵昭知道,两个人心里都有一根刺,时不时的刺痛着这段已经岌岌可危的关系。
咽下一口温水,赵昭突然轻轻笑起来,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就当免费找了个床伴。
收拾好餐桌后,赵昭提着包走进主卧,推开门,赫然看到一个小时前在客厅坐着的人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看书,这是今晚想要的意思吗。
思及此,赵昭将包放在化妆桌上,边开口道,“今天不太行,我累了一天想好好休息,明天吧。”
在床上安然躺着的人闻言一怔,回了声好,合上书,掀开被子,突然又想到什么,重新躺了回去。
赵昭正卸着妆,听到身后没有声音了,略带着诙谐问道,“怎么,这么想要吗。”
祁砚听出她话中微弱的调侃,没有太在意,“你妈妈晚上发信息说明早过来,要是看到我们分房睡,不太好。”
赵昭脸上的笑意收拢,“我没收到她的消息。”
“突击查房,是爸说的。”
赵昭知道祁砚和她爸爸相处的不错,倒是没想到俩人会这样隔着她私联,刚想给老马发消息质问,突然想到更棘手的事情,“那你的东西...”。
祁砚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已经搬过来了。”
对这种糊弄赵女士的事,两个人做起来已经非常得心应手。赵昭其实能理解赵女士的想法,但是她确实不想要孩子,三十岁前还能说是想先打拼事业,三十岁之后,原本偶尔提一句的赵女士已经俨然把催生当做了口头禅,隔三差五不是打电话问就是给她介绍什么医生,最近连玄学都搞上了,给她推了不少京市当地比较灵验的庙。
赵女士吧,又倔得很,什么别的话都听不进去,就信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一套道理,价值观完全不同,两个人要想不吵架,只能一方选择谦让,赵昭就是那个谦让的一方,每次啥都先答应,做不做另说。
查房这事也就是这两年才开始的,赵昭经常要去外地拍戏或者参加活动,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并不算多,赵女士总能抓住这几天来个突击检查,一开始还会发个消息说一声,后来干脆连消息也不发了,只能靠老马的通风报信。
赵昭为此和赵女士吵过,直说这样做没有边界感且不尊重他们夫妻两人,赵女士一听脾气就上来了,翻来覆去都是一些赵昭早就听到厌的话,什么“你以为我乐意管你,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才懒得管你”、“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等你们人到中年就会发现还是有个孩子在身边好”、“你们现在不要孩子,老了谁给你们养老”。
赵昭其实想过要不让祁砚开口劝劝赵女士,几次想提起又都忘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便开口道,“祁砚,明天我妈来,要不你还是和她说说吧,就说这样会打扰到你啥的,你说的话在我妈那还是很有信服力的。”
祁砚看着赵昭,应道,“好,我明天和她说。”说完,直接合上书,关了他那边的台灯,“那你慢慢收拾,我先睡了。”
赵昭轻声应了下,想到今晚不用做什么体力活,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翌日早上八点半,赵女士已经带着慰问的食材按响了门铃,见是祁砚看的门,猜到赵昭还没起,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去把她薅起来,祁砚看出赵女士的想法,带着人先去厨房放东西,开口道,“妈,先别叫她了,她昨晚累到了,睡得晚。”
赵女士听出话外之音,谁还不是个过来人了,心情顿时好上了几个度,“小祁啊,你也不能老惯着她,她这就是明显缺乏锻炼,除了拍戏就是钻家里看电影,身体状态能好到哪去,这身体不调养好,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祁砚边听着,边将赵慧带来的东西往冰箱放,“妈,昭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让她放松一下,挺好的。”
赵女士把在自己家炖好的的牛骨汤往锅里倒,开火热着,“小祁啊,趁昭昭不在,你老实和妈说,孩子这事你什么想法。”
祁砚沉默,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赵昭曾说过的“没有子宫没有发言权”。
赵慧继续说道,“其实妈也知道,你们不想要孩子,总觉得孩子是负担,但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昭昭,再过几年就是高龄产妇了,到时候就算你们想要,风险也会很大,妈就是怕你们后悔。”
赵慧拉开餐桌旁的椅子,早晨的阳光洒进来,细碎的颗粒正好落在椅子的一角,“妈也知道你们烦,做父母的总是操心太多,就是怕你们头脑一热做了错误的决定。”
祁砚静静的听着,思考着昨晚答应赵昭的话要怎么说出口。靠着岛台,两手十指交错扣在一起,右手的大拇指摩挲着左手大拇指的关节处,还是开口道,“妈,不要孩子是我的决定,昭昭只是配合我。”
赵慧闻言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是有什么顾虑吗,没事,你和妈说,妈帮你想想办法。”
祁砚微微抿了下唇,“没有。抱歉,之前的检查结果骗了您,其实是我有问题。”
赵慧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想骂人都不知道从何骂起,“你们婚前体检都没查出来吗?”
“当时没问题,没想到现在会……检查结果可以发您看下。”
赵慧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不用了。”说完直接起身往主卧走去。
推开门,看着睡得正香的赵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掀开被子,拽起赵昭胳膊就要把人摇醒,“还睡什么睡,这么大事都不和我说一声。”
说着说着,赵慧声音已经带着些哽咽。
赵昭迷迷糊糊间听出些不对劲,困意已经散了个干净。
“妈,怎么了这是。”
“还问怎么了,我问你,祁砚不行这事你怎么不和家里说,我可怜的女儿,就这样吃着哑巴亏,还要帮他瞒着,我呸。”
赵昭已经懵住,“祁砚,不行?”这什么鬼,前一阵不是刚检查过吗,两个人不是都健康得很吗,等下,赵昭突然想到昨晚自己说的让他找个办法拒绝赵女士,这不会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吧,这人果然最近有点病。
“你还想瞒我是不是,祁砚刚刚都和我坦白了。”赵慧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已经要忍不住。
没工夫吐槽这烂得不行的主意,赵昭只能顺着话头,“我这不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吗,就算没有孩子,我们这不也过得挺好。”
“好什么好,这不是祸害人呢吗。”
赵昭扶着赵慧,“妈,这可言重了哈,他人还不错,这你不都是很认可的吗,去哪都要夸一夸你这好女婿。”
“祁砚人是不错,可这,这不能生,要他有什么用啊。”
赵昭听着这话已经忍不住笑意,“你看你这说的,结婚也不是为了找个生育机器不是。你不是说,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最重要,把日子过好就行,你看我们现在这不是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
赵慧的泪意虽然止住了,但心里到底不舒服极了,想到自己女儿这几年被人指指点点,就想把祁砚不行这事给广播出去,看谁再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再看着眼前这捧着个笑脸的没心没肺的自家女儿,“行了,至少这病因是找到了,我再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哪治这个治得好的,你也和小祁说说,不要讳疾忌医。”
赵昭听着这新一轮的唠叨,头都要大了,祁砚这到底是什么破主意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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