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hy根据指示来到一个艺术馆，这里正在展出一个新人画家的超现实抽象派作品。按照约定等在一幅名为《方舟计划》的浓墨重彩的画作前，落款是一名叫做“c”的不知名作者。参观者寥寥无几，除了几个来约会的小情侣之外，还有一些带着小孩来蹭空调的老太太。

Cathy等了大概半小时才见到这次约她来的人——s。

S嘴里叼着棒棒糖，Cathy很奇怪她的糖没有被安检没收，但因为对方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组织，这也见怪不怪了。

S穿着黑色的皮衣，打扮得像是一个不良少女，手揣在兜里也站在画前，像是自言自语道：“听说你把许言当成精神病关起来了？干得好，连许言都栽在了你的手里，你可真是个狠角色。”

Cathy似笑非笑回：“听说你几次都栽在了许言的手里，你也真是个无能的角色。”

S被嘲讽，嘴角抽了抽，“你——”她顿了顿，想起了碰面的初衷，“恭喜你已经通过了我们的考验，c先生让我带你去方舟。”

Cathy用眼神示意眼前的画作：“这幅画是c先生的作品？”

“是啊。”

“我在这幅画作上看不出属于人类的心理痕迹，它就像是一个无情的ai画出来的一样，虽然看起来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但实际上却空洞无物，没有任何思想表达，没有感情。”Cathy说，“能画出这幅作品的c先生，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ai。”

S一愣，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经过Cathy的提醒，她脑子里的一些琐碎的细节正在逐渐拼凑完整。

连她也没有见到过c先生本尊，之前所有的联络都是通过电子通信的方式进行的，c先生的一言一行都是人类，这让她潜意识觉得他确实是一个“人”，可按照现在的技术发展水平有什么是电脑模拟做不到的呢？

Ai可以模拟生成视频图像，也可以模拟伪造声音，躲在屏幕背后的c也有可能是个被虚拟出来的数据集。

如果不是Cathy提醒，s至今想不到这种可能性。

这时候路过一个陌生人，拍了一下s的肩膀，s回神道：“跟我来，他快没耐心了。”

Cathy拿出手机拍摄了《方舟计划》，原图发送了出去。

S带着她坐地铁，这个时间段里几乎没有其他乘客。S拉着地铁的拉手站在Cathy面前，在地铁的轰鸣声中问：“你是怎么让病院的人相信许言疯了？”

“删除李若存在于世的一切证据，所有的录音、录像、社交记录、交易记录……”Cathy说，“作为技术高超的黑客，你应该也能做到。”

S承认，在现代社会中人类高度依赖于数字产品和网络，只要技术到家就能篡改一切数据，包括他们在网络上的一切动态，她也可以办到删除李若存在的一切痕迹，但是有一点是她无法办到的——删除所有见过李若的人的记忆。

Cathy解释说：“我虽然是个心理医生但是也无法做到催眠所有人删除他们有关于李若的所有记忆，但——作为人类我们或多或少会有致命弱点，只要抓住他们心中的软肋，我们就可以促使他们做一些事。”

“我了解了，你借助心理医生的优势，利用他们的弱点为你做事。”s说，“如果许言身边的所有朋友都说没有见过李若，就连许言自己也会产生她自己已经疯狂了的错觉。厉害啊医生，你不但让所有人都认为许言疯了，也让许言自己也觉得她自己疯了。有一句古话怎么讲来着——杀人诛心。对，这就是杀人诛心。”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加入方舟？”s也听过许言的“用户画像”，许言分析说方舟的用户需要达到两个条件：第一，收入不菲；第二，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濒临绝境。S好奇Cathy属于哪一类。

这时候刚巧地铁上了地面，阳光从窗户透入，斑驳错落地打在俩人的脸上和背后。

只听Cathy说：“方舟世界是我心目中的一片避难所。”

S了解了，耸耸肩，“你和c先生都是科学怪人。”

“难道你不是？”

S笑。如果黑客技术也算一门科学的话，那么她同样是一个科学怪人。

到终点站下地铁，这里是一片无人的荒地。S说地铁口之所以开在这么奇葩的位置，背后也有c先生的策划。

S骑上摩托车带上Cathy，让Cathy戴上一个头盔，头盔让Cathy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只能抱紧s等着她带自己去方舟。

她和c先生达成的交易是——只要她能困住许言，c先生就让她正式加入方舟，光给一个账号不够，Cathy还需要亲眼见到方舟的服务器，她清楚方舟的运作逻辑，账号可以随便被注销切断通信，但只要找到服务器，她就不会轻易丢失方舟。

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环境变得冷起来，s牵着她的手带领她。又走过了20分钟，头盔总算被摘掉，但面前不是服务器，而是一个水池。

“什么意思？”

“脱掉你的衣服，泡个澡。”s保住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对方。

“你们是想让我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失灵？”Cathy一边反问一边解开扣子，褪下裙子。“如你所愿。”

S看着她，瞳孔慢慢放大。想不到她身上这么有料。

Cathy坦坦荡荡地涉水而过，走到水池的另外一头换上干净的衣服，回过头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s说，“看够了没，带我去机房。”

S翘起嘴角，又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好，把羽绒服穿上。”

Cathy总算看到了方舟的服务器——一个超大规模的服务器中心。

Cathy摸了摸手臂，为了帮助高速运转的处理器降温，这里开着冷空调。但即使如此，在穿上轻薄型的羽绒服给人的体感也只是微凉而已，说明空调能负载的温度和大规模处理器运转产生的热量勉强达到平衡。可以想像如果后续需要增加设备，这里的制冷设备将会不够用。

方舟的电力负担极大，往后会有更多的用户注册登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更紧缺的电力供应。Cathy仰头看着机房的顶部，凝了凝眸子。

看顶部岩层自己正在地下，根据周围环境和进来的时候的体感以及听见的水声，这里很有可能是一个废弃防空洞，在地下防空洞的基础上建立方舟服务器的机房的确能最大程度节省资源，c先生考虑得很周全。

“他在哪里？”Cathy说。

S拿出一个头戴式眼镜对Cathy说：“他在方舟世界等着你。”

Cathy戴上眼镜，一个全新的未曾见过的恢弘世界在她的眼前缓缓地展开。

精神病院。

院长觉得小周总再不吃不喝就要嘎了，人进来的时候还好端端地，如果横着出去那不但病院拉不到资金，更要被周家人起诉了，院长头疼得紧。

护士长说：“小周总可能接受不了自己是精神病的打击，让她自己安静地待着，再不行咱就和其他病人一样给她上强制手段。”

院长翻了个白眼说：“要真能对她上强制手段我早就上了，麻烦的是Cathy医生叮嘱过不许对她用任何强硬的办法，如果被发现她就和周家人告状。”

“Cathy医生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仗着自己是专家把人家大总裁送进来，更要求特殊待遇，依我看到晚上我们趁着小周总不注意，先给她打一针睡过去，再给她打营养液保住她的命再说。”

院长采纳了护士长的建议，他实在拿小周总没辙。看起来那么俊那么聪明正常、家世又好的姑娘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得了精神分裂呢？可惜极了。

护士长也感慨。她从病例资料上看到说小周总曾经有个很喜欢的很喜欢的女生叫李若，李若是个孤儿，小周总请她做助理，俩人携手做了几件影响很大的遗产继承案。后来小周总幻想李若是她自己，让李若去周氏集团上班，她自己自称为许言，躲在房子里当一个遗产管理师。

再后来，临时顶替她身份去周氏集团上班的李若出了意外心脏骤停，年纪轻轻地就走了，小周总当时也在场，她可能受不了刺激一直幻想着李若还活着，病症越来越重，直到被Cathy医生发现并且送到了病院。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她的病情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现在这种情况按照院长的多年经验和专业分析看恐怕是没救了。

许言坐在李文轩曾经住过的病房一动不动，她一下子憔悴了很多，眼下带着青色的淤青。她的嘴唇干涸起皮，表情萎靡着。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墙面上一点黑色的污渍，从天黑坐到天亮，从天亮坐到天黑。

在院长和护士离开之后，她的眼珠子缓缓转动，拿过手边的水瓶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