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谢惊休就在对面酒吧玩,送个雨披过来很快的。”许愿顺着刘承闲的手指望过去,雨太大,拍打在玻璃上,视线一片模糊,只隐隐瞧得见晕成圈的渐变灯光。
“话说,你是打算回学校吗现在?”刘承闲担心,问她,“这雨太大了,现在回去不安全,而且你们学校是不是快要到门禁点了?”
许愿点开手机,瞧了眼时间,离十点半的门禁还有半小时,她抿了下唇,又点开百度地图,搜索去往学校。
公交车停运了,走回去要整整三刻钟。
压根来不及。
刘承闲提议:“你身份证带了没啊?要不你附近酒店住一晚?”
“没带。”
她捏了捏指尖,太阳穴再次突突地跳着疼。
刚要退出地图,有个想法在脑袋里一逝而过,她手指一顿,微蜷,窗外的雨声像是砸进了心里,她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加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荒诞中带着紧张。
“你说,谢惊休在对面的酒吧啊?”她故作无意地问了句,轻飘飘一声。
刘承闲没在意,“嗯”了声。
许愿睫毛垂着,手机屏幕微微一旋,不动声色转到了刘承闲看不见的角度,神差鬼使地点击了搜索附近。
门口“叮咚”一声响,雨随着玻璃门的打开落进来,声音不再沉闷。有个人裹着雨披,踏着雨,携了一身冰凉的湿意,闯进来,占据了她的余光。
“许愿。”他开口的那一秒,许愿看清了对面酒吧的名字。
EMOTION
不是清吧。
指尖发麻,她终于抬起眼,望向来人。
薄薄一层透明雨衣把他整个人笼得模糊,依稀看得见他里头那件。
黑色短袖衬衣,纽扣半解,脖颈上绑着根黑choker,锁骨间荡着条银链子,衣摆数尽扎进腰带里,勒出细细一截腰。
许愿盯着他雨衣里头那件。
和在学校,截然不同的穿搭,张扬的。
雨披是一次性的,质量不太好。谢惊休的头发有些湿,软哒哒贴在眉毛上方,眼尾勾着,磨人的味道,瞳孔漆黑一片,被便利店的灯光勾勒几分亮色,眼神沾染了外头的湿润,软软的澄澈。他皮肤白,在夜色里衬得更白,几乎没有血色般的,唇色极淡。
又是这种眼神。
她恍惚一瞬,随即垂眼。
许愿觉得他整个人像只淋了雨的狐狸,狼不狼狈另说,演天真无辜有一手。
她面无表情地暗灭了手机。
谢惊休瞧见她,弯唇,伸手将雨披往她面前一递。
“谢谢。”许愿礼貌道了声,接过了雨披。无意间指腹蹭到他的食指关节,凉凉的,带着水珠的,一触即离。
她摸了摸手上那件雨披的质感,挺好的,不像一次性的。
刘承闲在耳边大惊小怪:“你头发怎么湿了?雨披不是带帽子的吗?”
“外面风太大了,帽子坏了。”谢惊休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顿了顿,才道,“没事,不要紧。”
刘承闲摸摸他的帽子,一拎,果然,断了半截,歪七扭八粘在身后。
他抱怨:“怎么借你个质量那么差的?”
“没事。”谢惊休低声,声音很轻,“本来就是我借酒吧门口躲雨躲了很久,没给人家生意做,人家给我两件雨披已经很好了。”
“……”刘承闲瞬间如鲠在喉,他默了片刻,艰难开口,“你认真的?你确定你在门口站着躲雨躲半天?”
谢惊休冷眼斜他,随后低眼扫许愿一眼,舌尖轻抵齿根,半秒后,又轻轻开了口:“是想进去的,但里面声音太大了,人多灯又暗,不敢进去。”
刘承闲盯着他,瞠目结舌:“……”
许愿往上拉着拉链的手一顿,目光扫过他脖间那根choker,没吱声。
不信。
“不过还好。”头顶,那人点她名,嗓音低磁,放软的,轻松的,“你那件我摸过了,质量会好一点,应该不会像我这样的。”
许愿仍旧不吭声,眼皮慢慢抬起来,触碰到他含笑的眸光,晕了水色的,仍是湿漉漉的,就这么望着她,两秒后,眉头轻皱,手抵着唇,嗓子里溢出两声轻咳。
好像感冒了。
她指尖捏紧了拉链,浑身都有点不太自然,太阳穴突突跳,连带着大脑跟着一起发麻。
这种麻意来自于,再怎么狐狸,他还是帮了她。一方面是装乖的骗子,一方面是送雨披的好人,这种矛盾感往往最是拉扯。
边上的刘承闲听他胡扯了半晌,沉重叹了口气,拍拍谢惊休的肩:“得,你不敢进那酒吧,我进行吧?我让陈姐在楼上给我找个干净的空房间住一宿,明早雨停了再走。”
“困死了,你俩怎么搞自己看着办吧。”他打了个哈欠,临走时,从刚买的中华里抽了根烟出来,递到谢惊休面前,“要么?”
谢惊休皱眉,坚定推开他的手:“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不喜欢烟。”
刘承闲目光扫过还在边上站着、刚套好雨披的许愿,无语地啧了声,忍了又忍,最后把烟放回去,挥挥手:“你行,我走了。”
刘承闲戴上帽子,抽紧了帽沿,临到门口,脚步一顿,捞出手机敲了敲,片刻后,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踏出了便利店的门。
下一秒,谢惊休的口袋嗡嗡作响。
刘承闲:“要不是我俩交情好,我就直接把你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在你那姐姐面前好好晃一晃,再甩你脸上。”
谢惊休面不改色,没回复,按灭了屏幕。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
哪来的机会给刘承闲甩?打火机在他出来前就丢给旁人了。
他的视线扫过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停了停,“今天没带手串啊?”
许愿下意识摸了摸手腕,诧异于他居然观察那么仔细,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菩提不能碰水。”她解释,“所以我把它摘了放口袋里了。”
谢惊休闻言扬眉,抿唇,隐约抿了一丝笑意,有意无意的:“这么爱惜它啊?”
许愿“嗯”了声,感觉他心情莫名有点好。
好奇怪,大下雨天的,连学校都回不去了,他心情好什么?
许愿视线从他的唇角扫过,蹙眉。
谢惊休移开视线,望向门外的雨。
“现在回学校来不及了。”他问,“实在不行,我们去附近酒店将就一下?”
许愿捏了捏帽沿:“我没带身份证。”
“这样啊……”谢惊休思索片刻,“没事,我有办法。”
他弯腰平视她,漂亮的柳叶眼微微弯着,盛着灯光,在喧闹嘈杂的雨声背景下,不紧不慢地,问她:“如果你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我的办法?”
许愿后退了一小步,指尖再次按紧了帽沿。
大脑间像是被绷紧了一根神经,她没看他,目光盯着地面。
不太好,她的理智说不太好。
他好像并没有说什么多过火的话,只是窗外的大雨一直在下,整个世界都被笼上一层阴沉沉的朦胧,无声拨动气氛。
只是他恰巧生了一双韵味流转的柳叶眼。
许愿有点茫然,捏着帽沿的指尖越来越用力,指腹近乎泛了白。
可是她知道他不会有那个意思,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大雨下的无可奈何。谢惊休不过是恰巧好心,或许是看在陈蕉的面子上,送一件雨披来,问她要不要找个容身之所,毕竟他们俩之间也谈不上多熟。
理智撕扯,她懊恼。
只是都怪大雨。
半晌,她不动声色松了指尖,道:“好。”
-
陈蕉:“你在凛岳路那边啊?”
陈蕉:“附近有一家民宿我们家开的来着,要不我跟在那边打工的姐姐说一声,让你今晚在那边留宿一下?”
陈蕉:“那家民宿叫半亚,你在导航上搜搜。”
我不摘月亮:“我已经到半亚了。”
陈蕉:“?那么快?我消息刚发出去呢。那我现在给那个姐姐打个电话。”
我不摘月亮:“不用了。”
陈蕉:“?”
我不摘月亮:“谢惊休带我进去了。”
陈蕉:“???”
陈蕉:“什么狗东西?”
……
一张房卡递至她眼前,许愿搭在手机键盘上的手指停住了,随即暗灭了屏幕,接过卡,颔首礼貌:“谢谢。”
“没事。”他收回手,晃了晃自己手里那张,“我就住在你房间对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微信上跟我说。”
两个人慢慢走到电梯门口,谢惊休按下上行键,顿了顿:“应该找得到我在哪里吧?”
许愿“嗯?”了声,疑惑地抬头看他,又听他似是随口一提般道:“置顶那么多,不会找不到和我的聊天框吧?”
她提醒:“有好友列表。”
“那如果我有事情找你呢?”他低眼瞧着她,反问,“你会不会看不见我消息,就像上次一样?”
许愿不答,实际上她答不出来,她确实无法保证这件事,便转开了疑问点:“你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大抵是楼上有人在用电梯,楼层迟迟不降,反而不断闪烁着在上升。
谢惊休脊背靠在一边的墙上,像站累了,一只腿曲着倚靠着,刚顶着一个坏掉的帽子一路跑过来,他的头发更湿了,几乎会滴水的那种。
他语速很慢:“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打雷。”
许愿觉得莫名其妙,望他:“我不怕打雷。”
谢惊休“嗯”了声,睫毛一垂,捂着唇又轻咳两声,再次露出那种柔软示弱的表情:“说不定我怕呢?”
许愿一愣。
真的假的?
她怀疑,假的吧?
她缓过神来,听见他的咳嗽声,犹豫片刻,还是担忧:“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细细一斟酌。
“也有可能。”
电梯旁边的屏幕上不断跳动着楼层数,从四一路下滑,直至落到一,“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谢惊休直起身,晃了晃手机,开了口:“所以置顶我一下吧。”
“就只限今晚。”
没想到我会加更吧!
我也没想到,主要是今天点开app发现有长评,读完之后真的感觉很激动,所以就加更了。
其实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许愿一直有在成长。高一那年,她拿了佳辩,听从了妈妈的话退出了辩论赛,她从前不收礼物因为大人的思想总是含着一种利益关系,而夏唱瑶女士眼中的利益关系甚至有点歪扭。她从前其实就是完全的乖乖女,可是她开心吗?她不开心,她不自由。
后来她慢慢开始怀疑这份听话是不是正确的了,而某渣男引发了这根导火线。于是她开始“叛逆”,她不再听从夏唱瑶女士说什么要当老师,她对法律感兴趣,她对辩论感兴趣,她想往这个方向走。
于是,她进入大学之后参加了辩赛。
另一方面,许愿她高中时候是不怎么社交的,她很孤独,也有点封闭,也没什么人愿意走近她,进入大学之后,她有陈蕉、赵浅风、郭若晨、谢惊休(准男朋友)等等朋友,哪怕这些人好像是她被动所结交的,但在这个过程中她有一点一点在敞开心扉,从前所有事情只能跟小号吐槽的女孩未来会有很多很多好朋友。
她当然不完美,她的思想当然也不完美,可是她会成长,在不断经历人和事的过程中,这个成长永远是进行时。谢惊休当然也不会是她的救赎,只是陪着她成长。
谢惊休也一样,后面会讲。我觉得两个人的思想像藤蔓一样交织着上爬的过程往往最动人。今天说的有点多啦哈哈哈,不能再透露太多了不然容易剧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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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今晚(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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