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的路上其实曼殊一直是醒着的,她这醉态的模样之所以骗过了凌聿珩是因为她提前找到裴昭帮忙寻了一味药,那药可以让她脸颊绯红,浑身灼热,但是内里冰凉,所以此刻的曼殊异常清醒。
之前在鬼崖,两人没条件喝,重逢后又没机会喝,所以凌聿珩不知她酒量深浅,就这般堪堪把凌聿珩骗了过去。
凌聿珩放她在床榻上的时候,动作轻柔异常,小心翼翼的为她掖着被角,眼中满含爱意,他坐在床边,目光在曼殊的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看着曼殊的睡颜出了神,久到曼殊以为他今夜不会离开的时候,他终究是开了口。
似乎是在询问曼殊,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问着:“阿殊,你看我的眼神何时才会重新像之前那般温情。”说完这话之后,凌聿珩缓缓俯下身子,在曼殊的唇边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便起身重新回到了宴席之上。
确定他走后,曼殊立即起身换了一身剪裁得当行动起来极其方便的夜行衣,和裴昭与王芝汇合的时候,已然快近深夜了,裴昭双手紧握缰绳,驾着马车在月色下疾驰,曼殊和王芝坐在马车之中,一席车帘挡住了刺骨寒风,王芝已然在曼殊的怀中沉沉睡去,路上的颠簸让他不时的皱起了额头,每到这时,曼殊都会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不自觉流露出的不安。
“为何要帮我?”曼殊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如此问不过是想要再确定一下。裴昭先寻上曼殊的时候,曼殊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她实在无法确定裴昭到底是不是凌聿珩的人,她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所以当裴昭主动找她,问曼殊,他能做些什么帮她的时候,曼殊本能是犹疑和惊诧的,但想要救出王芝两人安全逃离,她又必须找出一个帮手。
“我不想让白芷难过”,白芷是魑的本名,裴昭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望着远方,曼殊却可以听见他语气中的坚定。
又过了良久,曼殊轻声问道:“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被强留皇宫的?”虽然是疑问,可是那语气却仿佛笃定一般,“是,白芷她早便猜到了,你如此挂念那个叫长离的男子,又怎么会在皇宫中一停留就达半月之久,所以白芷笃定你出了变故”。
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他这笑容把曼殊听得一愣,静静地等他接下来的话,只听他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就长离那个傻小子,以为你想要陪在珩王殿下身边,独自落寞,身上的伤远不如你在的时候恢复的快。”
说到此处,裴昭侧了侧身,对着曼殊说道:“你该给他吃颗定心丸。”
曼殊也不禁失笑,心中念着:“是该给他吃颗定心丸了,纵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在意他远胜过凌聿珩,偏他自己看不出来。”
鬼崖易守难攻,她们若能逃回去,凌聿珩便再难奈她分毫,可是以他们的速度,纵然是第二日三人换了马,大概率也会在回鬼崖的必经道路上被捉回去,所以便只能先另寻他处,待过些时间再暗中潜回鬼崖。
魑听说曼殊已安全逃离出来,便高兴的急忙赶来回合,长离虽然可以行走了,但是身体还是有一些虚弱,暂时不能调用内息使用武功,所以便留在了住处。
夜色渐渐褪去,天空泛起鱼肚白,宫宴已然结束,被谄媚奉承的大臣武将们围了一夜,凌聿珩终于可以从这虚情假意逃离出来,此刻的他已经劳累极了,可是纵然疲惫,他脑子中的念头却还是想早些见到曼殊,奈何刚一殿门,朱旧旧便急急的赶了上来。
“殿下,曼殊小姐不见了”,吹着早上的冷风凌聿珩的酒就已然醒了大半,再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一惊,他已然再无半分醉意,隐隐的不安和心慌都在暗示着曼殊已然逃离,来不及思考,便立即带人快速赶去了王芝的住处,果然,空无一人的房屋印证他的猜想。
“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找?”
“皇宫,国都,通向鬼崖的必经之路都给我翻个底朝天,一处也不能放过,找不到你们也别回来了”。
震怒的凌聿珩险些吓到了朱旧,记忆中的殿下甚少这样急言令色,以往再天大的事情他也不过泰然处之。不过到底是在皇子身边任职的人,脸色还是会看的,所以得了令之后,朱旧赶忙带人向着曼殊可能出现的地方寻了去。
寻了两日一点曼殊的消息都没有,凌聿珩便只能将注意打到了魃的身上。
祥和殿内,凌聿珩正在殿中来回踱步,因着内心焦躁,手指不住的转着拇指上的玉质指环,眼神微眯似在深思。
“殿下,人已带来”。朱旧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殿堂上显得格外突兀。听见这声音后,凌聿珩的步子一顿,侧身前隐去了眼中那一抹焦急,开口道:“陆拾,我听闻二哥将你的父母和兄弟关在了牢中,逼迫你为他做事,如今他倒了,能救你父母兄弟的便只有我了”。
听见此言,陆拾不屑的笑了笑,那抹嘲笑似乎是给自己的,
“呵呵”,“皇家人哪里在乎他人生死,你不过与二皇子一般无二,只想控制我,事成时候又怎么会如约放过我父母兄弟,”语气中万般无奈,似乎已是认命般。
“陆拾,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让你站着与我回话?”凌聿珩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的盯着陆拾的脸庞,眼神未有丝毫闪躲,陆拾闻言有些不解,望向凌聿珩的目光多了些许困惑,见凌聿珩又接着说:“因为今日我是只想与你做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只要你能帮我探得曼殊的位置,我便许诺你放出你的家人”,陆拾望向凌聿珩的目光多了些许犹豫,嘴巴动了动,终是像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魉的谧阁我是进得去,蛊柜采用榫卯构造,每一排装有12个蛊斗,倒是可以找到盛放曼殊雌蛊的蛊斗,可是如何让蛊斗中的蛊虫现身,又操纵雌蛊探得曼殊雄蛊所在之处,我并不知晓”。
凌聿珩见他应了,便接着说道:“控蛊定位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善于操纵蛊虫的奇人通过蛊术控制,另一种则是舍掉半身鲜血喂养雌蛊,引诱它从盒子中现身,再以此控制雌蛊为自己所用,不过这方法只能用一次”。
说着,凌聿珩上前了一步,凝视着陆拾的双眼,“用你半条命换你父母兄弟性命,你可愿意?”陆拾未答话,而是躬身行了一礼,“还请殿下事后履行承诺”。
“自然”。凌聿珩的话他并不全然相信,可是如今他也没了别的办法。离开大殿的时候,凌聿珩望着他的背影,竟心生了一丝悲悯,朝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雌蛊逝,雄蛊殒,斩了雌蛊,你体内雄蛊便再无求生之意,亦不会伤你,不过你不善此法,只要在你舍掉半身鲜血的时候雌蛊出现,将雌蛊斩杀即可。”陆拾脚步一顿,说了一句“谢过”,便离开了。
世人皆以为雌蛊逝,雄蛊会不受控制游走于宿主身体脉络之中,轻则终日受蛊虫折磨,苦痛加身,精神萎靡失常,重则当即毙命,所以没人会将着主意打在谧阁中的雌蛊身上,以求脱离鬼崖控制。但其实鸳鸯蛊同生同死,只要斩杀雌蛊,雄蛊伤绝,会选择自我灭亡,随身体排出。以往传说不过是让鬼崖众人心生恐惧,继而不敢逃离罢了。
朱旧见凌聿珩将蛊虫的秘密告诉了陆拾,不禁担心道:“殿下,毕竟要舍掉半身鲜血,救人救己只能二中选一,您就不担心他选择自己的血喂养自己的蛊,此后再也无需担忧鬼崖中人追杀他么”,
“他不会,他在意家人性命远胜过他自己,不然也不会听命于二哥了”。凌聿珩的语气斩钉截铁,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拾从祥和殿走出去之后便快马加鞭的赶往了鬼崖。寻到魅的时候,魅正在全神贯注的炮制一味新的毒药。
一阵轻快有规律的脚步声打断了魅的思绪,魅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笑容,转身之时,眼中欣喜一瞬间被惊讶所取代,“魃,你怎么会出现在崖中?”。
见魅转身,陆拾几步上前,伸手握住了魅拿着划片的细长纤细的手,眉眼间皆是喜悦,眼中柔情万般:“初尘,你近来可好?”,
过于激动的他竟连魅不经意间抽出的手都未察觉,魅点了点头,“都好”,随后又说道:“你已然叛崖,就这样回来不怕鬼崖众人杀你么”。魅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担忧,陆拾的手轻轻的抚平了她的眉头。
“我正是为此事前来”,陆拾缓缓开口又道:“初尘,你可知只要斩杀谧阁中的雌蛊,我体内的雄蛊便会自行灭亡”,
“你是想要我帮你引开魉,借此机会入谧阁”。魅问这话的时候已然皱起了眉头,“你确定这法子管用?传言...”
“初尘,信我可好”,未等魅说完,陆拾便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望向她的眼神充满希冀,曼殊不在崖中,她知晓这机会难得,鬼崖中人虽还未接到魃的刺杀令,但叛崖者终究难逃一死,所以她不忍拒绝,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魅去寻魉前,陆拾将怀中装着金属划片的小巧螺细盒送给了魅,那盒子是新制的,虽不如之前被长离拾到的那般独一无二,却也精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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