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司天监的监丞正在殿前占卜,一来是在生辰宴上为帝姬的福寿安康而祈福,二来是为国运之昌隆而占卜和祷告。
没曾想,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顷刻之间黑云蔽日、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过,眼看着疾风骤雨将至。
司天监丞掷出两片杯珓,卜出一卦,两片被削成蚌壳形状的木片的凸面同时朝上,监丞心中一阵惶恐,却又不敢声张,只得重新再卜。
又投了三次,还是两片皆反,他悲怮而叹,加上占卜之时天生异象,乌云乍然之间笼罩了晴空,一切都预示着——此恐为大凶之兆。老者又卜了一卦,叩问是否还有转危为安之机。
这次,两片杯珓的凹面向上,且方向都直指毓灵所在的席位,监丞又卜算两次,结果如一。这位白发须须的耄耋老人顿时神色惊恐,连忙跪于御前,伏地不起。
官家心中直觉不妙,但关涉国家社稷,兹事体大,只能开口逼问:“何事如此惊慌?监丞但说无妨。”
司天监丞的额头上冒出一汩汩冷汗,后背处的绿色襕衫几近被冷汗浸透,斟酌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是也不敢冒犯圣颜,只能一字一句地,字斟句酌道:“天生异象,恐有变数。未来数年,国家社稷,恐有动荡。官家容禀,此卦虽表面看起来凶而困厄,幸而留有转机,而一线生机,吾向天叩问,竟全在于席间一人身上。”
官家大步流星地急匆匆走到司天监丞面前,半俯下身子直视着后者的眼睛,急切地追问道:“此人是谁?何方神圣?”
“天卦显示,竟是一位女子。微臣也不敢相信,于是又重新占卜了两卦,但是三次的结果都如出一辙。便是阶前的那位面容祥和的女子。”司天监丞伏地不敢起身,抬眼匆匆一瞥,又立刻低垂下头,他的手竟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不远处的——身穿一身鹅黄色丝绸裙的毓灵。
娇俏的女子本正在悠然地吃着香甜、软腻的桂花糕,细品着糕点中桂花瓣的清香滋味,心想着这凡间的皇位每数年便要易主,也是常有的事。毕竟,世界上永远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莫测嘛,没曾想这熊熊大火竟然径直要烧到她身上来了,她手中的糕点瞬间不香了。
毓灵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赵澜之倒是先急了起来,他着急忙慌地跪在官家面前,道:“官家,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毓灵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怎么可能关涉到国家之危亡,简直是骇人听闻!我看司天监丞定然是因为年岁渐长,说话和做事都愈发地糊涂了!官家有所不知,我早已心仪毓娘子已久,准备即日迎娶她进门,作为我唯一的王妃,还请官家垂爱,准了这门婚事!”
官家脸色微变,印堂之间黑气缠绕,想来是动了杀意。
他没搭理赵澜之,直接又抓起司天监丞的衣领,把人半拉起身来:“此卦何解?如卿说错一字,立即株连九族。”
“臣……能力有限,不可卜出此天象异变的起因由来,只是……此卦之生机指向毓娘子,想必也是吉兆。”监丞的声音一直在颤抖,连胡须上都流下了汗珠。
官家赵中信终于松了一口气,微微思忖半晌,才道:“三王爷的婚事,朕准了。只是皇家的婚事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婚期暂缓。等国家这一劫难安然度过,三弟再行娶妻,自然无碍。擎兰方才向朕请命,说是与毓娘子一见如故,那朕也只能成全这个小女儿的心愿,从明日起,毓娘子就进宫陪昭德帝姬玩乐,毓娘子想在皇宫待多久就住多久,不设期限。毓娘子可有异议?”
毓灵识大体地伏地叩拜:“谢官家圣恩。”
赵澜之心中清楚这是官家对他的防备之策,天生异象,生机在他所要求娶的女子的身上,赵中信无论是为了毓灵人身安全所牵涉的社稷安危,还是为了防止赵澜之有二心而皇位易主,因此拿毓灵当作人质和牵制他的筹码,都会选择将毓灵软禁起来,而把人放在皇宫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则是最为安全的。他这个大哥,就是思虑过重,心机深不可测,他静观不动则已,一出手基本上已将对方置于死地,大局已定。因此在此刻,赵澜之也不能作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否则若引来赵中信对他的猜疑,那么顷刻之间,毓灵怕是会人头落地。她体内晶石即将碎裂,此刻的身子虚弱无比,怕是承受不住过重的外伤……因此,他只能采取缓兵之计了。
只是毓灵这一进宫,怕是再想与他相见,只会比登天还要难。
少顷,云开雾散,天边现出金鳞般耀眼的几道光束。虽有雷鸣,急雨未至。天空重归一派澄明与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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