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庄盼明显察觉到远望的上半身又往前靠近了些距离,挺立的好看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皮肤,只差微不足道的几厘米……
也可能只是几毫米。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不同于海风的湿咸,他的气息里有独属于夏天少年的热烈。
让人躁动,令人沉迷。
虽然她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和任何异性产生过亲密接触,但作为一个阅片无数的导演,她太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应该要发生什么。
就像网友们经常说的那句话——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
仰头,闭眼。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贴了上去。
唇瓣很软,比脚上的沙子更软,呼吸很烫,烫过他紧捏住她肩头的掌心。
庄盼觉得整个身体都被禁锢在另一具更高大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一股热流从正她的脚底往上攀升,途径她的血液,最终抵达她的心脏。
心跳比刚一路奔跑过来的时候还快,仿佛下一瞬便要跳出她的胸腔。
海水在她的身体里蔓延。
烟火在眼前盛开。
她忽然觉得得溺水应该便是当下的这种感觉,当她沉溺在海底,不见日光,当她失去氧气,浑身的力气都消散而去,只剩下一具再无法由她掌控的躯体。
他也会这样觉得吗?
当他在冰冷之中。
在那片幽暗深邃的海里。
“远望。”
庄盼骤然哭了,尽管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哭,可是眼泪好像就和反复扑打岸边的浪潮一样,根本没有尽头。
“对不起。”远望的眼里瞬间布满慌乱,他把庄盼的手拾起来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招呼,“我不应该和你开玩笑的……”
庄盼当然不会舍得去打他,只是她力气小,挣脱不开,最后手掌还是贴在他的脸上。
他的肌肤光滑柔软,最重要的,是真实。
“远望。”
她喊着,蓦地笑了。
“庄盼。”远望也跟着笑了,他抬手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我想说……你可以和我交往吗?”他声音轻缓,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意味。
庄盼听完笑的更为灿烂了,但她却摇头。
“为什么?”
“因为……”她松开手,“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
“回我该回的地方。”
回到十年后。
回到没有远望的现实。
远望一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海风吹起她蓝白相间的长长裙摆,也吹动她鬓边的碎发,唯独没能吹干她眼角的泪痕。
好一会,他动了动唇瓣。
“我……”
“你俩快跑,那边巡逻的人朝这来了。”许久没看见影子的梁园和林子津此时突然从身后窜了出来,一边搬架子,一边朝着二人大喊。
远望反应迅速,拉起庄盼的手便朝着反方向跑去,他个子高,腿长,自然的步子就迈的大一些。
庄盼比他矮了一个头不止,跟着他这样跑起来没一会便觉得精疲力气了。
“慢点……”
远望听见立刻放慢了速度,“不好意思。”
庄盼跑的气喘吁吁,靠着为数不多的毅力跑出一长段路,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公园的确是十一点闭园,但这只是说十一点不再让人进去,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必须在十一点整准时出去,稍微晚个几分钟是不会有人说的。
远望停下来,偏头看她。
庄盼被他看的一愣,“怎么了?”
公园不让放烟花。”
庄盼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很快便恍然大悟,的南湾公园的确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不过这项规定在几年后因市民反复建议出现了新的调整。
新规定允许市民在公园内燃放C级与D级烟花,并在靠近海边的位置划定了限定燃放范围。
他们刚才待的地方就属于可燃放区。
然后,她想到一个问题,“刚才的烟花是你放的?”
“他们放的。”
远望顿了下,“我让他们放的。”
庄盼回想起刚才海边的一幕幕,不自觉扬起嘴角,“挺浪漫的。”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远望牵着,此时他们牵着手站在树丛边上,隐约可见一簇簇盛开的蓝紫色绣球,随风飘来阵阵香气。
未免有些太暧昧了。
完全就是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尽管庄盼知道她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别说早恋了,连早婚都算不上了。
“远望……”
巡逻的大叔刚好从边上经过,手电筒一晃,照在两人还未来得及放开的手上,“里面两个,我们马上要闭园了,有什么甜言蜜语的出去外面了再说也不迟,别晚上关这里出不来了,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的。”
庄盼立马松手。
远望的无名指下意识勾了勾,抬起手,将手电筒的光挡住部分,大声回:“知道了,这就出去。”
这里到门口不远。
走路几分钟。
夏天夜晚蝉鸣声阵阵,每经过一棵树基本上都能听见响亮的蝉声,就这样一路往回走,一路听蝉声交替,空气里的湿咸气息逐渐变淡,花的香味愈浓,没多会便到了目的地。
庄盼知道他们应该在这里分别,就像上次那样,然后她回到家里,洗澡,睡觉,再醒来,回到没有他的现实。
“远望。”
庄盼语气不舍,“我要回去了。”
远望说:“我送你。”
庄盼下意识就要拒绝,毕竟她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真的没有什么让男人送回家的习惯,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
不过话到嘴边,她想到什么还是咽了回去,只说:“麻烦了。”
远望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上了车,他直接报出目的地。
“中央熙岸。”
“你知道我家住哪?”庄盼说完自己反应过来,“我记起来了,补习班的报名表里写了家庭住址。”
远望在梁园办的那个补习班当老师,他负责教物理。
说来庄盼会选择去到那个补习班还是因为远望。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只去了一段时间,自从他生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时间太久了。
久到差点忘记远望曾教过自己。
她依稀记得他当时在课堂上还讲过有关量子空间的问题,具体什么内容不记得了。
总之,她完全没有听懂,尽管她当时听的非常认真。
远望顿默一瞬,点头。
庄盼差点就要问他后面为什么没来补习班,又一想,今天才是他的生日,问了也是白问。
一路上无言。
不知不觉便到了终点。
庄盼往路边走了两步,转身,微笑着看着路灯光亮下站立的少年。
他背着一把吉他,从头到脚向外散发出青春的气息,“我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明天有空吗?”
庄盼楞了下。
她不知道,可能明天一睁眼她在十年后了。
远望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不等她回答,说:“我在海边等你。”
他望过来的眼神热烈,仿佛比这盛夏的温度更高,“不论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来或者不来,我都会等你。”
“庄盼。”
他笑着说:“你记得来找我。”
直到进了电梯,庄盼的脑海里还是刚才的那个场景——
夏天夜晚的马路旁边,蝉声阵阵的大树之下,不停朝她挥手的热烈少年和他最后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心止不住狂跳。
太美好了。
美好到她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
蓦然。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庞筝又和上次一样在沙发上坐着等庄盼回来,开了门,照旧是一句话都没问,转身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妈。”
庄盼叫住她,“家里有咖啡吗?”
庞筝脚步一顿,转个弯走到餐桌边上,打开餐边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递了出去。
庄盼接过。
庞筝说:“你和嘉嘉今天……”
庄盼无所谓说:“我俩就这样。”
庞筝点点头,“我回房间睡觉了。”停顿了下,她说:“明天我和你爸有事要出去,你自己在家做饭吃吧,或者点外卖,都行,记得不要到处乱跑。”
庄盼闻言心里一喜,直接把庞筝的最后一句话忽略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知道啦。”
正好,借口都不用找了。
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冲咖啡,为了能更好的提神,她特意用了热水泡,来回搅拌均匀,亲抿一口尝了尝味道。
还行,比她预想中的口感要好。
庄盼边喝边拿起桌上的物理书翻开,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公式和图形,没看半分钟,她便感觉自己困了。
她很快把书合上扔到了一边,同时在心里感叹到真不知道为什么远望会喜欢物理,好像他大学也学的物理相关专业。
想着她突然楞了下,低头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不知是咖啡凉了变苦了,还是别的,总之,她觉得好苦。
是她忘记了。
他根本就没有读过大学。
庄盼再一次把物理书翻开,从序言开始看起,物理学——研究物质极其运动规律的科学。
她看一页,喝一口咖啡。
再看一页,再喝一口。
等到一本书全部看完,咖啡已经加了不下五次。
此时,天已经亮了。
庄盼的脑子晕晕乎乎,只依稀记得牛顿还有他的几个定律,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她觉得牛顿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不过一个苹果砸在他头上,竟然会想出这么多复杂的定律。
如果是她,她只会捡起来吃掉。
如果是远望呢?
她突然想不到他会做什么,回想起来,其实她过去和远望的交集并不算多,从初见到永别,一月有余。
她不过是有幸认识他,有幸受到了他的一些关照,有幸路过他热烈而短暂的青春。
后来。
便没有了后来。
她没有说出口的少女心事,无处安放的暗恋,随着那个夏天的结束一起被永远的封存。
直至十年后。
重启。
简单在家里吃了个早饭,庄盼等到爸妈走后便跟着出了门。
到楼下近十点。
这天是个晴天,太阳高悬,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让人的心情不自觉愉悦起来。
南湾公园早在六点便已正式对外开放,或许因为正值周六,里面游玩的人很多。
庄盼跟在一对带小孩的夫妇后面往海边走,走的不算快,她走过昨夜里仓皇奔逃的路,也经过了路边盛开的蓝紫色花球。
在晴空之下,芬芳之中,窥见一道广袤又澄澈的蓝。
“远望。”
她隔着几米远,朝着海边礁石上背对着她站立的少年大声呼喊。
少年转身,向她挥了挥手。
她立刻朝他的方向小跑着过去,为了搭配他喜欢的条纹衬衫,她今天特意穿了一套JK制服。
纯白衬衫搭配蓝白相间的百褶短裙,显得十分有活力。
等她靠近。
听见他说了一句。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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