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热起来,却还未抵达盛夏的时候,便迎来了阿芙的生辰。
阿芙的生辰历年来都是贵妃在宫中邀了皇帝,皇后以及太子在栖霞宫办的,往年也只会额外多出一个晓贵人来赠礼,今年却更多了一个秦深。
并非贵妃刻意与西北交好,而是她的宝贝闺女在这不足一月的时间里,已经彻底粘上了西北王世子。即使有时候会被捉弄,还是每日跑的乐此不疲。
对此,贵妃娘娘的反应只有扶额叹息。
近来那些朝臣其实并不安安分分,皇帝接了西北王世子回京,又是正值西北不太平的关口,想什么的都有,但是皇帝将人养在东宫一事,足以让许多人坐立难安。
虽不敢明面上反驳皇帝,但是弹劾西北之地大大小小过错的折子却如雪花一般飞到了皇帝的案头。
但是这些事情,秦深与阿芙都是不知道的。
此时,他们正在大眼瞪小眼。
“跳下来,我接住你。”秦深冲着树上的小团子张开手臂,语气温和了几分,心里却盘算着,等人抓下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
得益于这些日子的相处,现下他已经可以伸手捏一捏小团子的脸颊了。
倒也对得起她一身肉嘟嘟,脸也十分的软。
“公主,小心一些,可千万别摔了。”一旁伺候的宫人急的满头大汗,却又不敢随意上前。她们不过是一时没看住而已,自家公主便上了假山。
那假山其实不过一人半高,但是对于阿芙来说,已然不矮了,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必然是要摔的。
“没关系的,阿芙可以。”阿芙今日穿着大红色的衣裙,梳着两个发髻,和过年时画上的娃娃一般福态满满,小脸上满是骄傲,还在呼哧呼哧往上爬着。
秦深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下一动便上去将人拎了下来。
这小团子,看起来乖巧,多是假象罢了,一个没看住,便会开始捣乱。他总算知道,贵妃娘娘为何时不时会罚她一罚了。
据说这小团子上次被禁足,就是砸了一个极其珍贵的御赐琉璃瓶,最为严重的是,她还准备伸手去拿那碎片玩,把宫人吓的够呛。
虽然禁足时,她在栖霞宫也还是逍遥自在。
但是小团子一向喜欢跑来跑去,若是今日又被瞧见上了假山,又要被罚了。
秦深将人提溜下来,环视了四周一圈,“方才,你们可瞧见了什么?”
在场的宫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也只能低头回话,“奴婢们什么也没看见。”
以前还只有一个太子殿下护着她家小公主,却也只是给顶罪,或者求情而已,现下好了,多了个世子,连向贵妃娘娘禀报都不行,日后小公主怕是要更无法无天。
“记住自己的话,别本世子知道有人背后告状。”秦深威胁的坦然而然,十分熟练。
“是,婢子们记着了。”
话语间,方才秦深听见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来人也出现在几人眼前。
“阿芙见过父皇,皇后娘娘,太子哥哥。”阿芙提着裙角乖巧问好,完全看不出方才还顽皮的样子来。
“深见过皇叔父,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秦深拱手问好,面上十分沉稳。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二人还牵着的手。
为人父者,并非他想的过于长远,而是这整个朝堂,能配的起他家阿芙,又护的住她的,也只王兄的儿子罢了。
一行人到栖霞宫时,晓贵人已经在陪着贵妃了,只是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爱妃今日来的倒是早。”皇帝牵着阿芙的小手进来,面上还带了几分笑意,扶了把要行礼的贵妃,便开口与晓贵人搭了句话。
往年阿芙过生辰,晓贵人虽也来,却也不会这般早。
对这个贵人,皇帝是有几分怜惜的。当年这人是被家里送来的,本有心爱之人,皇帝曾想放她出宫,却得到了拒绝。
她喜爱的那人,在被她家人言语吓唬过几句后,便另娶了他人。
之后的年岁里,皇帝也去看过她,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却没唐突过她半分。
本来如晓贵人这般的女子,是不该在宫中蹉跎这般岁月的。但是哀莫大于心死,怕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陛下,臣妾今日来的早,也是事出有因。臣妾今年赠公主的礼物,恐有些特殊。”晓贵人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阿芙,朝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才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这礼物,怕是不能给公主用上了。”
晓贵人转身看了身后的宫人一眼,便有人捧了个被布盖住的托盘过来,她亲自过去打开,而后屈膝跪了下去。
“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这衣物,原是臣妾早先便绣好的,但是今日差了人去取时,却发现出了岔子。这衣裙,本熏了臣妾特制的香薰,能适当驱蚊虫,但是若是掺杂了旁的东西,便会如现在这般。”
阿芙丁香花过敏,所以这满宫的花花草草,无一是丁香。
她那熏香里材质都对阿芙没有损伤,但是遇上丁香花汁水会变色。
原本粉色的精致小裙子上面星星点点的污渍,看起来有些破坏了其原有的美感。
“世子可瞧瞧,自己的生辰礼,可也沾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晓贵人面色平静,并未有多在意皇帝陡然难看的神色。
秦深转身去看身后的随从,以眼神询问了一句。
“回主子,确有人想动这盒子,但是并未得手。”那人依旧低着头,声音低哑。
自主子将盒子交给他,便再未离身,想动手之人,并未寻到机会。
秦深亲自拿过那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他送的是请了得道高僧开过光的檀珠串子,有辟邪护体之效用。
串珠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他将东西送到皇帝面前的桌上,才又看向自己的随从,“十七,可看清了是何人?”
“生面孔,当不怎么在宫中走动。”十七答的笃定,他被送过来跟着世子,最大的原因便是,凡是他见过的人,便不会忘记。在此之前,皇后娘娘让人将宫中常走动的宫人名册送来给他看过,让他好好护着自己如今的主子。
那人未动手,他便便未出手将人拿下。
“怎么回事?”皇帝看了晓贵人一眼,并未伸手去拿那串珠。
“臣妾这边倒是拿住了个宫人,只是当不是宫中人。”晓贵人自袖中取了块玉出来,双手呈过发顶。“那人怀中,揣着此物。”
那玉,秦深和皇帝都极其熟悉,产自西北的青玉,上面的花纹,是西北王特有的标志。
“当真是猖狂。”皇帝怒极,抬手要摔手边的茶碗,却被贵妃按住了手臂,“陛下,阿芙看着您呢。”
贵妃声音娇媚,轻而易举泄了男人的火气,而后招了招手唤阿芙过去,“阿芙,来母妃这儿。”
“母妃。”阿芙仰着小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迈步过去站在了她膝边。
“这串珠十分好看,阿芙可要好好带着。”她将盒子里那串珠取出,绕在了阿芙的手腕上,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来。
这小世子倒是大手笔,此事是何人背后操纵她并不好奇,陛下自会处理。
但是若是说这人是西北王派来的,她是不信的。
如兄长信上所言,西北如今,乱着呢。
但是拿阿芙挑事,便是动了洛家的逆鳞。
“你安心便是,此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拍了拍她的手,神色好看了几分,眼里冷意却没散。
能拿到这玉,必定是王兄信任的人,那些人,当真是反了天了。
既然各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盘算,便无人再将神色挂着,今日毕竟是阿芙的生辰,不必为那等小人倒了胃口。
晓贵人那边另备了礼,是个纯金打制出来的长命锁,做工精细,想来也是用了心思的。
皇后赠的是个檀木香炉,据说对幼童安眠十分有用。
太子送的是个琉璃镯子,晶莹剔透,色泽光滑。
收了许多的礼,阿芙便有些不在意之前未听懂的那些话,站在桌子边时不时伸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你母妃给你准备了一处庄子,朕本便不该送重了,但是我们阿芙生来自带祥瑞,当得起这世上所有的福气。
”皇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语气温和了几分,却不容任何人反驳。
“传旨,即日起,修建公主府,银子自朕私库里出,凡是用到的,皆需最好的,朕要给我们阿芙一个,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公主府。”
“陛下,阿芙才三岁。”皇后和贵妃对视一眼,而后开口劝了句。
公主府何时都建的,但是何必这般早早便将阿芙推到那般高的位置上。
毕竟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孩子,皇后总还是有些不忍。
盛宠之下,需要担负的也便愈发的多。
哪里是个三岁孩子担得起的。
“公主府就放在那,又不是要阿芙住进去,便这般定了,不必再说。”
皇帝并不愿意听进去,旁人敢对阿芙动手,他便要昭告天下,这个公主,是整个皇宫的掌上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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