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帝并未让人叫秦深过来,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也没有让孩子回去的道理。
他只是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皇后和贵妃,有些若有所思。
“陛下,未必适龄便要定下亲事的。世子为何而来,陛下且看着便知道了不是吗。”皇后抬手为他斟酒,低声细语。
多年夫妻,如此默契还是有的。
她并无算计世子之意,贵妃更不可能。
陛下属意世子那孩子,她还是看得清的。
“朕并无这个意思。”身处帝位的人多疑是本性,但是皇帝也相信自己了解皇后行事自有分寸。
单是阿深身边那随从,便已经是皇后的诚意了。
“肃儿身边可缺人?”
“够的,陛下,那人是自臣妾身边调过去的,并非出自东宫。”皇后将酒杯送到皇帝手边,声音软和了几分。
此事皇帝一直未曾提过,她便也未在意,皇帝此时提,也算是安抚于她们母子。
其实原本皇帝将人交到她手上,便已经是给中宫和东宫助力,她派人护着,也是理所当然。
“王兄驻守西北,只阿深一个孩子,宫中自该护着些的。只是,云家那边。”
皇后有些欲言又止,云家近年来的动作愈发肆意了,除了云贵人时不时派人送去东宫的礼,连云将军都找上秦深那孩子了。
若不是那孩子告诉她,连她都被瞒在鼓里。
“云家如何?”皇帝皱眉看了一眼下方席位上的云将军,神色愈发严肃了几分。
“世子说,云家似乎常派人接触他,王兄救过云将军,有这恩情在,虽也说的过去,但是世子毕竟才十一岁,倒也不必急着往房里送人。”
皇后说着看了一眼大步而来的少年,她们言语间,那孩子已经进了殿内。
那少年身上穿着一身玄色衣物,个子又抽条了许多,看着稳重了许多,只是手上还拿着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外层裹着晶莹的光泽。
“深见过皇叔父,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殿下。”秦深拱手施礼之后,上首之人便叫了起。
席间家中有十来岁的女儿的官员不少,此时也仔细打量着他。
“糖葫芦。”秦深并不在意四下打量的视线,过去弯腰将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坐着的阿芙,而后便去了太子身侧落座。
他现下多与太子一处,宫人已然习惯,他来时便将座加在了太子那席上。
“谢过深哥哥。”阿芙在来人进了殿内时便眼巴巴看着了,视线固定在糖葫芦之上,就差从位子上起来了。
大殿里的人都看着,她也不好意思起身,秦深送到她面前,她霎时便笑了开来,脆生生道谢,而后便凑近咬了一口。
太子肃有些不高兴,但是看着阿芙那般高兴,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拦着她。
“小馋猫阿芙。”皇帝先笑了开来,打趣了自己女儿一句。
这小丫头,真是见了好吃的便两眼发光。
“父皇莫要这般说阿芙,阿芙不是小馋猫,是糖葫芦先馋阿芙的。”小姑娘一本正经,满脸正色。
“那父皇是否要罚一罚这诱惑阿芙的糖葫芦?”皇帝忍笑接了句,满眼宠溺。
“那便罚它被阿芙吃掉吧。”阿芙神色十分纯真,脆生生的开口,样子十分乖巧。
“你呀,吃吧吃吧,朕不说便是了。”皇帝朗声笑了开来,而后又对秦深和太子说了句,“你们两个也莫要太纵着她了。”
“是。”太子肃拱手应下,秦深却含笑打趣了句,“皇叔父,阿芙可是会哭的。”
“咳。”皇帝笑了两声,看着阿芙愈发鼓起来的脸,才咳了声,收敛了一下笑容。
“陛下莫要总是笑阿芙,阿芙还小,又是小公主,脸皮薄。”皇后总归端庄些,并未与贵妃一样偷偷掩唇去笑,而是开口护了句,免得真的弄哭了小姑娘。
“公主芙是陛下爱女,比寻常人家女儿更加矜贵,不过是串糖葫芦罢了,能讨公主开心,是它的荣幸。”
席上有人高声道了句,语气里皆是恭维。
“阿芙的牙可长的好了?”太子肃看了那人一眼,并未在意,而是低声问了身边的秦深一句。
前些日子太医特意嘱咐过,若是未长的全了,还是少食些甜食的好。
“嗯。”秦深点头,抬手自己去倒水。一侧的宫人本要过来伺候,却被十七拦了一下。
他家主子并不喜欢事事由他人代劳,伺候宫人并非平日里的,不知道规矩也情有可原。
底下有不少官员开口附和,场面倒也算和谐。
宴席过半的时候,自然也到了重头戏,赐婚。
在场的男男女女许多,皇帝自是不会一一促成姻缘,只挑了四五对适龄的定了,便不再开口。
被赐婚的自是感恩戴德,并无什么不愿意的人。
毕竟皇帝的赐婚也不是随意择的,多是出于某些考虑。
“陛下,下官在西北时,也常听王爷会念起世子,不若陛下给我们世子也早早定下位世子妃,也好让王爷在西北能更安心几分。”
齐树志开口的时候,殿内安静了半晌,才有人接话。
“齐大人何必这般心急?世子现下不过十一,何须这般早便定下亲事。”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相貌气质皆极为出众。
“洛大人此言差已,这京都十一二岁定下亲事的也非是没有,齐大人也是好心不是。”不知是谁开口劝了句,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劳齐大人记挂,只是父王的信中,并未提及此事。”秦深抬手举杯遥敬了杯,脸上带了几分轻松。
“此事自然不能世子自己开口,王爷当也是怕世子不好意思不是。”齐树志是武将,说话做事却是笑里藏刀的风格。
“朕倒也未想到此处,不过阿深的亲事,还是要西北王知晓之后,朕再为其赐婚才是。”皇帝面上并无怒色,语气甚是平静。
“朕曾说过,西北王府之人,朕也勉强不得,日后若是阿深遇上合心意的女子,尽管来求朕赐婚便是。”
这话便只是说说,也是极重的恩宠了,齐树志脸色僵硬了几分,原本准备好的话语被堵了回去。
只能与原本商议好的那人对视一眼,而后笑着拱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是,是臣多虑了。”
皇帝其实已经有几分不悦,王兄身上的毒极其难缠,却依旧驻守着西北,这些人却算计起了其独子的婚事。
皇帝没了兴致,宴席自然散的早些。
阿芙亲自送了洛家的姑娘们几步,到御花园的水池边时,便刚好停下。
“阿芙,莫要再送了,我们认得路,且父亲也在,你且回去吧。”洛家大姑娘已然十五,今日也被赐了婚,生的娴静温柔。
“媃姐姐,你回去要记得想阿芙啊。”阿芙十分喜欢她,颇有些念念不舍。
秦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手上还捏了枝开的极盛的桃花。
现下是四月中旬,正是桃花的花期。
京都有处点心铺子,似乎桃花糕做的极好,小姑娘应当很是喜欢。
“公主小心。”
“阿芙闪开。”
宫人和四公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得最近的洛家大小姐,几乎是不经反应便将阿芙往后推了过去。
“公主。”
“小姐。”
两道惊呼几乎一起响起,阿芙落入了扑过来的宫人怀中,洛媃却被撞的落了水。
“十七。”秦深扔了手上的花,大步往那边而去,在看见要去水中救人的那人时,极快吩咐了十七一句。
秦深将成功崴了脚的阿芙抱在怀里,又看了一眼被宫人极快救上来的洛媃和顾依依,而后吩咐了句围着的宫人。
“将人送去最近的宫殿,派人去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过来,再叫人去拦下顾家大人。”
“大姐姐可还好?”阿芙小脸皱巴巴,却还是忍着痛问了句。
“无妨,世子,臣女方才情急,推阿芙时有些用力,还请世子先请太医过来给阿芙看看。”洛媃身上被裹上了厚厚的披风,遮住了湿透的衣物。
她识的水性,便是落水也无碍,阿芙不一样,又才七岁,还是个旱鸭子,这池子对阿芙而言,能丢了半条命去。
方才惊怕之下,她便多用了几分力气。
阿芙历来娇气,当是伤到了。
“洛小姐放心,若是能走,便先移步。”秦深看了一眼十七那边,而后抱着人转身,在前方走着。
十七那边并未闹出什么动静来,安静利落的将人控制住压了下去。
“公主,如何?”太医手上并未用多少力气,尽量动作轻缓的动了下阿芙脚踝的骨头。
“疼。”小姑娘眼泪花在眼里打转,却硬忍着未落下来,只是声音软哒哒的,十分让人心疼。
皇帝到的时候,洛媃已经换了衣裙,赶到了阿芙身边。
“洛家丫头可无事?”皇帝神色极为严肃,先是看过阿芙,才开口问了句洛媃。
“回陛下,臣女识水性,又懂些许武艺,虽不精通,却也有强身健体之效,现下并未大碍,只是失手伤了公主。”
洛媃十分自责,便是再情急,她也该顾着几分力道。
阿芙年纪小,是她的错,没护好阿芙。
“此事怪不得你,不必自责。”皇后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便开口宽慰了句。
她路上已经知晓了全部始末,洛家女是为救人,又是失手,阿芙身后刚好有块石子拌了下,怎能怪她。
“那顾家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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