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驿馆便格外安静，聂铎一回到房内就发现多了个人。

此人一身夜行服，看到聂铎便跪在他脚下，奉上一封信：“陛下传来急信。”他隶属羽行军暗部，极少出现在人前，受天启帝命令前来传信。

聂铎接过信，看后便丢入火盆烧为灰烬。

陛下又再催他尽快找到凶手。凤萧中毒一案，他已经调查得差不多，只需找到关键人物便可揪出幕后指使之人，但找到此人是需要时间的，而陛下只给了他三日的时间。

他略微思索，从袖中拿出一张画像，道：“调动漓江城内的所有暗卫，一日之内寻找画上的人，找到之后立马通知我，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这事本不易惊动太多人，但陛下逼得紧，他只得调动暗部。

“还有……”他的声音低沉，“他是什么人犯的什么事，只有你和我知道，绝不可泄露给第三人，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退下吧。”一阵风吹过，房内又只剩聂铎一人。

……

全城配合下，漓江的雪已经铲完，受灾灾民的房子也在建造中，半月内便可完工，如此漓江的灾情算是解了。

叶彦的能力十分出色，将漓江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凤殷每日除了听他上报城中之事，已没有多少要操心的事，竟一时清闲下来。

清早阳光普照，风和日丽，冷了几日的天亦回暖，一阵风吹过，极淡的梅香透过开着的窗进入鼻间，清新异常。凤殷抬头，正好看到窗外的几棵梅树稀拉拉开起了骨朵。原来天已经这么暖了，花儿都开了。

伺候的小太监察觉到凤殷对梅花的喜爱，立马搭话：“驿馆不远有处梅花林，昨日里花就开了，想必今日开的更好，殿下要不要去看看？”边说边观察凤殷的反应，这几日殿下清闲，逛了不少的地方，所以他才大胆提了这个建议。

果然，凤殷放下手中的笔走出房门，他连忙跟上，又小心问道：“奴才去请聂统领？”这几日殿下出门是必有聂统领随行的。

凤殷淡笑，朝他身后抬抬下巴：“不用你去请了，人不就在你身后吗？”

小太监转身，聂铎赫然站在他身后呢，吓得他连连拍胸口：“这可真是太巧了，奴才正要去请您呢。”

聂铎越过他走到凤殷身旁，将手炉塞到凤殷手中：“虽然天暖了，但殿下也不可松懈，若染了风寒又要养上几日。”

凤殷本想说自己没有如此娇弱，但聂铎压着他的手十分强硬，便作罢了。他不想因这点小事跟聂铎起争执，对他而言，拿与不拿都可以。

小太监在前面带路，不过一刻钟便到了梅林。

果然如小太监所说，梅林的梅花全开了，清一色的桃粉色，远远望去氤氲朦胧，犹如粉色烟雾。

地面的积雪很厚，还没被踩过，雪白无痕，与桃粉色梅花相应，美得不似人间。

凤殷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梅树并不高，伸出的枝丫蹭在他的头上，蹭下几朵散碎花瓣。

凤殷躲着梅花枝丫走进深处，鼻间是淡雅的梅花香气，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小太监守在梅林外，聂铎则紧跟其后。

越走越深，里面有打闹声，顺着声音过去，原来是有几个孩子在里面玩耍，玩得起兴抓起地上的雪便往同伴身上砸，你来我往演变成打雪仗。

他们玩得十分开心，一个个身上脸上全都是雪，像个雪人，有趣极了。

凤殷也被感染，蹲下团了个雪球，但左看右看不知往哪里砸，最后目光落在后方站得笔直的聂铎身上，眼中闪过一道光，倏地一个雪球砸他背上。

聂铎蓦地转身，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第三个雪球又接连砸在他头上，头发瞬间花白，竟有几分狼狈模样。

凤殷大笑，聂铎这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真是有趣极了。趁着聂铎呆愣，他又团了几个雪球砸过去，这下聂铎整个人都白|花|花的，像是雪做成的，凤殷笑得更厉害。

笑过后他又弯腰想继续团几个雪球砸聂铎，却不想几个雪球接连朝自己砸来，瞬间满头雪花。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聂铎竟然还手了！

不过他更高兴了，本以为聂铎死气沉沉跟个树桩似的，原来也会生气啊，还手就更好玩了。

他来了兴致，边躲边团雪球和聂铎互砸，不一会便满头大汗，手边的最后一个雪球砸完顺势靠在身旁的梅树上喘口气。

此时聂铎正好团起一个雪球朝他砸来，他知道躲不过，闭眼等着，然而等了片刻没有动静。

他悄悄睁开眼，聂铎手上还拿着那个雪球，人已走到了他身边，看他睁眼，道：“累了吗？”声音轻且清晰，看向他的眼神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温柔。

那种陌生的、温暖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凤殷的整个心都暖起来。他的喉结滚了滚，主动往前一步，与聂铎只有一拳的距离，抬头对上聂铎的眼睛。

聂铎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凤殷会主动靠近他。

“殿下……”他的声音低沉，抬手想圈住凤殷的腰，反被凤殷抓住手腕。

他眼中闪过疑惑，就见凤殷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来抢他手上的雪球，他也反应过来了马上躲闪，不过已经晚了，争抢间两人倒在雪地上滚作一团。

最后还是凤殷占了上风，双|腿岔坐在聂铎身上，雪球毫不留情地按在他脸上，露出胜利的笑：“你服不服？算不算我赢？”

因为方才的争抢他的衣领凌乱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白皙锁骨，衣服下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比脸上更白。

聂铎垂下眼，好大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算，算你赢，我输了。”

凤殷正要高兴，突然感觉后面不太对劲，他马上意识到那个是什么东西，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个聂铎他……他竟然……！

再看聂铎，竟然还是那副正经严谨一丝不苟的那样子，哪里可以看出半分他下面已经如此大的反应。

他升起一股怒火，不由得攥起拳头。他以为聂铎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想他和蒋沉一样，脑子里也都是些龌龊心思。

拳头松了紧紧了松，终究还是没有砸在聂铎脸上，凤殷平息了气息就要站起来，却被聂铎抓住手腕。

“放开！”他怒道。

“殿下……”聂铎的声音干哑，罕见地没有听命，一个转身上下颠倒将凤殷压在身下。

凤殷眼中终于露出慌张神色，脑中闪过以前在蒋沉哪里看到过的狰狞画面，双手按在聂铎胸前就要将他推开。

幸而聂铎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闭眼伏在他颈侧，呼吸他身上的气息，把身下的变化缓缓压下。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凤殷也冷静下来。

他道：“我只是心悦殿下，情致所动，并非想冒犯殿下，请殿下原谅。”殿下似乎生气了，若不解释清楚，殿下恐会误会什么。

“天下之情皆是如此，若殿下不喜欢，卑职以后……不会再这样。”

凤殷脸色泛红，想说你如何保证，但一想不可与他纠缠这个，只道：“你站起来。”

聂铎没有动，继续问：“殿下还生气吗？”

凤殷没有回答他，一把将他推开，大步往梅林外走去。

“殿下，殿下。”聂铎连喊几声他都没有回头。

终于在快走出梅林的时候凤殷回头了，看到聂铎还在原地，生硬地说了句：“还不快跟上！”

聂铎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他知道殿下这是消气了。

回到驿馆后凤殷便扎进书房，一言不发在桌前练字，聂铎在旁边侯着，房内格外安静，两人都没再提梅林里那件事。

是王勤进门打破了安静。

王勤亦察觉到了房内微妙的氛围，只是他要禀报的事十分重要，不可耽搁。

他小心翼翼开口：“聂统领，下面的人有事要报。”暗部的存在极为隐秘，只有极少人知道，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太子，所以他说的含糊。

聂铎的眉头皱了下：“何事？”

“这……”王勤有些为难。

一直在旁听着的凤殷放下手中的毛笔：“你下去吧。”王勤的话说的如此隐晦，大抵是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聂铎也明白了其中意思，顿了片刻，道：“属下马上就回来。”说罢和王勤一起走了。

走到隐秘处，王勤十分有眼色地走远，暗部的人现身，正是昨晚给聂铎传信的人。

“那人找到了，已经招出幕后指使之人。”黑七道。

“是谁？”

黑七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人才凑到聂铎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个名字。

聂铎的脸色陡然沉下：“确定？”

黑七回得格外肯定：“确定。卑职再三确认过，并非胡乱招认。”

聂铎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审问时只有我在场，目前只有我与您知道。”

沉默片刻后聂铎道：“禀明陛下之前绝不可告诉第三人，尤其是太子殿下。你与我一同回京，向陛下禀报此事。”他担心留下黑七会走漏风声。

“还有……”他的脸色格外难看，“现在就回去！”

“那太子殿下……”黑七有些犹豫。

“太子殿下那里我自会找人交代。”

聂铎出去后，凤殷又拿起笔，然而思索良久，墨水滴下荫透纸张，都没能写下半个字。

今日梅林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的预想，他的心乱了。

虽然民间流传的他和聂铎的话本他早已看过，上面一些直白内容也看了，但他从未想过他和聂铎会真的如话本那般发生什么。

他的头有些疼，又想起在北疆的一些事。那时他一个人住在干枯的院落，蒋沉时常带些男男女女过来，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那种恶心事，强迫他看。对于那种事，他是没有半分好记忆。

想到这里他的头更疼了，叹了口气放下笔。

此时有人敲门，他以为是聂铎回来了，却不想是王勤。

王勤道：“聂统领接到陛下急报，已经回京，来不及辞行，命属下向你禀报一声。”

“父皇的急报？”凤殷的眉毛猛地跳了下，是什么急报让聂铎都来不及跟他辞行就走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聂铎：殿下竟然把我和蒋沉那个dog东西混为一谈，我冤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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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bo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