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卯时初,杨婉便如往日一般早早的起了床,虽是冬日可杨婉照样有一堆活要做。

走出屋子外头还是一片漆黑,杨婉摸黑走进厨房生起火,将大锅洗净便提了一桶水倒进去,她得准备一家子人早上要用的热水。

待水稍稍有了些热度,杨婉便凑合着洗漱,接着在另一个灶口生火准备做朝食。

昨日晚间刘桂花便将今日的朝食准备好在厨房的柜子里,拿出那一袋勉强能煮出一锅稀粥的杂粮,杨婉也不由叹气。

冬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不用外出农作,一家子基本都是守在家里,杨家的一日三餐便都是这般糊弄过去。

要说杨家家境贫寒倒也真说不上。

如今是昌平五年,新帝即位后减免各项税收,农税只要交上一成便可,百姓种的粮食能有大半落在自己手中,而杨家统共有二十亩田地。

现如今杨家当家的是杨狗儿和刘桂花,他们俩共有三子一女。

老大杨实与其妻刘大美生有一儿二女,大女儿杨翠已然出嫁,儿子杨铁柱娶妻王三妮生有一子小石头,只剩小女儿如今在慢慢相看人家。

老二杨山娶妻吴胖妮,生有一子杨二牛娶妻刘招娣倒是还没有子嗣。

老三杨河、周菊夫妇早在十年前便因为意外过世,只留下个七岁的女儿杨婉跟着杨狗儿夫妇讨生活,离世前留了不少银子给刘桂花。

除了才二岁的小石头,一家子十一个大人各有各的活计,多多少少也都能上交些银钱给刘桂花。偏刘桂花是个抠门的,将银钱死死捏在手里轻易不拿出来。

只保证做到让一大家子一日三餐都有食吃即可,反正冬日里也没多少力气活干,浪费粮食吃那么饱作甚。

将一小袋子杂粮淘洗干净,杨婉只能往锅里多加了两瓢水。要是不多加些水的话,她估摸着连小半碗都吃不到。

自从杨河夫妇过世后,刘桂花便觉得杨婉是扫把星才会克死了父母。这么些年杨婉与其说是跟着杨狗儿刘桂花生活,倒不如说是靠做着一堆事换了间杂物间住着。

原本属于杨河的两间房早就被大房和耳房瓜分,刚开始杨婉还闹过,只那时候年幼被刘桂花打过几次,便不敢再闹,只能照着刘桂花的意思来。

从七岁起杨婉便要负责家里一大堆的活计,清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还得打扫院子,到后来更是得负责一日三餐。

待到杨婉十岁后终于受不住与刘桂花大闹一场,才终于不用再洗一大家子的衣物。

杨婉闹时刘桂花自然是想要教训她的,可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七岁小儿。见刘桂花操起扫帚她便跑了出去,边跑还知道边大声喊“救命啊,刘桂花要打死人了啊!”

闹得周边邻居都知道后刘桂花便也不敢对她动手,毕竟杨河夫妇死前可是留了不少银钱给刘桂花,就指望着她能帮忙好好将杨婉给养大来着。

等到快日落时杨婉再跑回家做饭,有之前那一出刘桂花自然也不好再打她。

趁着煮粥的这会子功夫杨婉开始打扫院子,时不时进厨房去添上两根柴,等她将院子清扫干净,粥也已经熟了。

“朝食熟了,快起来吃啊。”

在杨婉喊过后,杨家其余人也开始陆陆续续起床。

杨婉将煮好的粥全都盛进盆中,端到堂屋的大桌子上放好,又去拿了十二个碗来,这时候杨家人也基本都到了堂屋。

杨家人的一日三餐都由刘桂花分发,她先是舀了满满四大碗粥,这四碗分别是杨狗儿和刘桂花还有他们两个儿子的。

剩下其余人则都是大半碗,这些人碗里的粥都是有料的,只杨婉得了半碗粥水,稀得看不见一粒米。对于刘桂花这样分食杨婉早就已经习惯了,反正她在家里一向是吃不饱的。

急匆匆将属于自己的那碗粥水喝完,杨婉便大步走出去将放在院子里的背篓背上,便出了院子往山上走去。

“娘,婉丫头现在是越发野性难驯,成日里都只想着躲懒。”见杨婉走了,刘大美极为不满的对着刘桂花抱怨,家里一堆活计不做,就知道往外跑。

刘大美是刘桂花娘家堂侄女,与刘桂花相处时自然要比二弟妹吴胖妮更为亲昵和睦,许多话也敢直接对刘桂花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几年我就已经管不住她了。你也少盯着她一点,这两个月好好看看,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就把她嫁出去。”

虽说杨婉每日在家都要做上不少活计,可刘桂花平日也没少被杨婉气到。再者杨婉如今已经快满十七了,趁着年龄还不算太大赶紧给她找个婆家,他们还能要上一笔聘金。

自从杨婉十岁那年和刘桂花闹上一场后,这祖孙俩时不时就得来上一出。到现在杨婉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算好,一直没人上门提亲。

刘桂花让刘大美留意,也是存着将杨婉嫁到其他村子的心。

婆媳两个还在说着杨婉的事,家里的五个壮劳力吃饱后,便都出了门去县里找活干,王三妮和刘招娣则回了自己屋子做各自的事情。

至于吴胖妮则默默坐在一旁,压根就不加入话题,免得说错话被刘桂花训。

见刘桂花和刘大美说的兴起,吴胖妮便起身去院子里洗衣服。自从杨婉闹过后,洗衣服的事就落到了吴胖妮身上。她是个性子弱的,儿子娶了媳妇也没将事推给儿媳妇做。

吴胖妮才洗了三件衣服,他们家的大门便被人敲得砰砰响,她忙洗干净手去开门。打开门便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跟一堵墙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当即便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这...这位爷您是有什么事找上我们家?”吴胖妮抖着好不容易才说完这一句话,这汉子长得太过吓人了些。

“这位是杨二婶吧,我是刘峰家的三小子刘大勇。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家亲事定了十八年,现在我也回来了是不是该选个日子成婚了?”

离这么近听刘大勇说话,吴胖妮只觉得跟在打雷一般。听完刘大勇所说的吴胖妮也明白是什么事,忙让开些将人给请了进来。

“原来是大勇回来了啊,快请进来说话。”

这婚事是当初刘桂花定下的,吴胖妮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索性将人请进来让他去跟刘桂花谈。

在看着刘大勇走进来后,吴胖妮都没想到刘家人也跟在他身后,刚才他可是看不见半点其他人的身影,全被刘大勇给挡着了。

吴胖妮站在堂屋门口将刘家人迎进去后,便仍又继续洗衣服,家里的这些事也轮不到她操心,她只要把家务做完就行,起码不用被刘桂花骂。

“桂花姨,当初我们说好的婚事,也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退,现在大勇回来了,你们家也该履行婚约了吧?”刘峰一坐下便直接说明来意。

说起刘大勇的婚事,便不得不说下刘家村的情况。

这刘家村也是个大村子,虽说是叫刘家村却是个杂姓村,只不过姓刘的人家占大多数而已。村子里有两大姓,一刘一周,又多有通婚,因此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说起刘大勇和刘桂花娘家也沾亲,杨家在刘家村根基浅,搬过来还只几十年呢,村里姓杨的人家也只他们一户而已。

不过那时候杨狗儿勤劳能干,杨家又只有他这么个儿子,便被刘桂花的父母看中将女儿许给了他。

为了让杨家更有倚仗些,刘桂花可不得让杨家儿女多和刘家通婚。因此刘桂花大儿子娶了她本家侄女刘大美,等杨翠出生后又让她和刘大勇定了娃娃亲。

那时候刘大勇他们家还没被分出来过日子,他爹刘峰有五个亲兄弟,还有十数个堂兄弟,且刘大勇上头也有两个亲哥哥,可以说人丁兴旺,当时刘桂花就是看上这点才找上刘峰定下亲事。

偏生八年前朝廷强制征兵,每家每户都必须有一个男丁去参军,刘峰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才十五岁尚未成家的刘大勇给推了出去。

早在六年前村子里旁的人家去参军的人隔三差五的就会回来一个,就是没活下来的官府也派人送了抚恤金到家里。只有刘大勇一直没有音讯回来,官府那头也没派人来送抚恤金,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一样。

其实村子里包括刘峰他们一家也都觉得刘大勇已经凶多吉少,谁能想到刘大勇在参军八年后竟然回来了。

这一回来,跟父母家人聊了两句后,便说起要娶妻的事,刘家人想着之前和杨家定下的亲事还没退,就一道来了杨家。

定亲时刘大勇不过才五岁,为了给刘桂花在杨家长脸,当时刘峰大手笔的给了五两银子的聘金。当然这也有条件的,两家写了婚书,又约定好日后不管发生什么这门亲事都不退。

五年前杨翠与旁人定亲,刘家人都还以为杨家会将聘金给退回来,没想到后来杨翠都成亲了杨家人都没退。

这五年他们家一直没去找杨家人要,杨家人也一直不当回事。

刘家小有家底再加上刘大勇一直没音讯,他们便没急着去要回这笔银子,只想着定亲时白纸黑字写的婚书还在,杨翠一女二嫁他们总归是能将银子拿回来的。

如今刘家人倒是庆幸没有退婚,不然就刘大勇现在的样子只怕很难找到媳妇。

八年前去参军前刘大勇还瘦的跟只猴一样,谁能想到八年后能大变样成这样。长得高大魁梧不说,偏生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到下巴,可以说是斜着贯穿了整张脸,再加上已经二十三岁,刘家人看着他都愁。

一回来就说起要娶妻的事,刘峰想到和杨家还没退的亲事,还有杨家两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便打定主意要将和杨家的婚事进行到底。

这样刘大勇成婚后,他们也不用再为刘大勇操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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