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燎原心里咯噔一声，玩笑好像开过了头。

事关凌波卷和乐氏家主之位，还有竞技场内牵扯的那个麻烦，乐燎原几乎是想都不想地说：“我不想。”

他回答的太快，乐昭郎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算美妙的问题。

但……

乐燎原觉得说开了也好，表忠心虽然无用，但好过不表，刻意强调：“能学习识文断字就已很好，我学不了那么多东西。”

乐昭郎看着他，目光自低垂的头发到散落的影子，只说：“你不要后悔就好。”

他从乐昭郎的尾音里听到了一点微妙的可惜。

大概乐昭郎再没有遇见过和他一样的人。

乐燎原能理解，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他未必就是和乐昭郎一样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他被猛兽逼到极至就真能拔出一把剑来，就算有人想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不是一个赌徒。

他想活着，尽可能活得好一点，就不会后悔。

非要说的话，修真虽好，但不是现在。

乐昭郎对他的态度是有些矛盾的，乐燎原终于在混乱之中抓到了一个清晰的脉络，在这个点上，乐燎原说：“再教我多写几个字吧。”

乐昭郎在乐燎原名字边上重新写上三个字，第一个字是一样的，不等他说，乐燎原已经猜到了：“是你的名字？”

“字不在多，先练这几个。”乐昭郎说：“过几日空出时间来，再拓字帖给你。我虽然画画一般，但字是和正公大人学的。”

乐昭郎的字和乐正公的是一样的。

乐燎原的字也会和乐正公的字一样。

原来乐昭郎还藏着这个心思，乐燎原点了点头，读书写字的愉悦占了上风，他一直在笑。

他笑得太久了，乐昭郎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乐燎原把嘴巴死死抿住，但笑意还是会从眼角眉梢露出来。

不仅平安过关，还有意外之喜，可算是乐燎原人生中排得上号的美好一天了。

乐燎原握着临摹的绢纸，脚步轻快地回去，正碰上在门厅里挂衣服的乐白。乐白回头一惊，不由得问：“小公子这么开心？”

乐白绝无盼着乐燎原倒霉之意，但从照室回来还能那么乐呵的似乎远超他想象。乐燎原瞥他一眼，不笑了，故意说：“我马上就比你强了。”

“……”乐白挨了没头没脑的一句，仍是笑的，正好把衣服指给乐燎原看：“和我比做什么呀，我就穿不了这么好的衣服。刚做好的，小公子试试，等到家主继任典礼那天穿。”

饶是乐燎原已经见惯了奢华之物，看去仍不免瞠目：“家主继任典礼是昭郎的大日子，我穿的这么好，可不要抢了昭郎的风头。”

“郎主自然有更好的，而你……”乐白顿了一下，说：“你要站在他身边。”

乐燎原骇了一跳。

乐白全然不以为意：“郎主没有成亲，以后也未必能成，说不定以后很多年，你们都要站在一起，以示和睦。”

乐燎原耳朵很尖，问：“什么叫以后也未必能成？”

乐白说的太轻易了，让乐燎原想起乐宴说乐昭郎儿子的话，乐宴也就算了，乐白却是对乐昭郎没有偏颇意见的，接连的巧合连成线，让乐燎原不免多问了一句。

乐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乐燎原试探地说一句玩笑话：“不会是你们贪图昭郎美色，不想昭郎娶亲吧？”

“不是不是。”乐白连忙否认，憋了半天憋不出解释，被乐燎原逼得突然来了一句：“只可惜你不是女子。”

“……”

乐燎原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顿起一身恶寒。

乐白眼巴巴看着他，看着还不是完全的玩笑。

以身份年纪来论，乐燎原和乐昭郎都正是相配，尤其对于失于血缘的乐昭郎来说，娶了乐燎原正是一箭双雕，可以帮他解决所有的麻烦事。

说不定乐正公就是这么想的。

乐燎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还有点替乐昭郎可惜。但荆棘儿就是个男孩儿，乐燎原难得在李代桃僵这事儿上没有什么负罪感。

这事儿暂且揭过，乐燎原进房间试衣服，听到窗外不断有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这种声音在乐氏不常见，还是前些日子确认家主继任典礼向各方发出邀请的时候才有，还远不如现在清晰。

后生桥之后，乐燎原的耳力目力的确都有很强的提升。

乐燎原想着家主继任典礼即将开始，就问：“是各家要到了吗？”

没听到乐白的回音。

乐燎原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乐白正在和人交谈，他把问题又重复了一边，乐白很惊奇：“小公子偷听了我们谈话了吗？这些天一直确认各大世家的行程，刚刚郎主那边已接到何氏的信鸽，再过一日，就会提前抵达。”

乐燎原笑着说：“我没有偷听你们讲话，我是听到了鸽子的声音。”

乐白说：“信鸽往照室的方向飞，不会经过我们这里，况且郎主片刻之间接到的，凤凰丛内不让使用仙法，往来没有那么快。”

乐燎原抬头，黑色的翅膀如黑色的影，在夜空中惊掠而过。乐燎原说：“不是鸽子，是鸦雀。”

“你没看见吗？”乐燎原指了指：“就在那里！”

飞走了。

连翅膀扑腾的声音都没了。

乐白跟着仰了半天的头，此刻对乐燎原说；“小公子是不是想凡间之物了？”

“……”乐燎原很执着：“你真没看见？”

乐白摇头。

乐燎原和乐白素无嫌隙，现在的感觉却微妙异常。

隔了一会儿，乐白说：“小公子别纠结这个了。还是看看衣服有哪里需要再改，何氏慧夫人明日就要带着家主提前到了，小公子要和郎主一起去待客的。”

今夜过后正是乐氏家主继任典礼的前三日之期，乐氏广开门路，受邀之人陆续抵达。以四大世家的派头，凉州徐氏、兖州何氏和恩州冯氏只需典礼的前一日到就行了，如今何氏提前抵达，少不得要特意准备晚宴，就要多出不少功夫。

乐燎原问：“怎么提前了？”

乐白也挺无奈，说：“听说是何氏家主年幼，没怎么出过门，一路催着人马前进，便提前到了。”

乐昭郎所不喜的慧夫人。

偏偏到的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