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原落一扫刚刚为难的模样，笑着说：“听着不太欢迎的样子。”
乐燎原恨不得回到一瞬之间，给自己掌嘴重说。
冯原落看他郁闷了，反而乐了，回答的很轻巧：“找你玩儿。为了郎主的继任典礼，我们至少要待上七天的时间，你带我逛逛凤凰丛如何？”
“不是不行。”乐燎原边想边说：“只是我对凤凰丛也不太熟悉，就怕做不好。”
冯原落面露狡黠，说：“随便逛逛，别遇见你们郎主就行。”
乐燎原本意就是未经乐昭郎允许，不敢妄动，哪知冯原落还真有偷偷摸摸的意思。冯原落见他错了意，只有一个笑话没让人笑出来的无奈，说：“你家郎主正在陪徐氏逛呢！”
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乐昭郎。
“……”乐燎原别扭的纠正他：“不是我一个人的郎主。”
“毕竟你都直接叫昭郎。”冯原落更乐了：“徐氏兄妹今天一早就去找郎主了，我起得晚，只能来找你了。”
乐燎原干巴巴地问：“你哥哥呢？”
冯原落不以为意：“去何氏看何赢了。”
四大世家一旦聚首，走动都如同混战。
乐燎原想起前夜的事情，虽然诡异还无从计较，但何赢毕竟是乐氏宾客，在凤凰丛受了伤，昨天有庆典的事情做借口，今日便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你要带我去看何赢？”冯原落嘻嘻笑笑：“我还以为你要和郎主一起去呢！”
看来乐昭郎没去。
乐昭郎态度不明，乐燎原说：“那是昭郎操心的事情，我带你逛逛别的地方吧。”
冯原落抱胸跟在他身后，说：“随便逛逛就好。”
乐燎原哪里知道凤凰丛中有什么地方好逛，本想出门的时候找乐白问问，乐白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们站在院子里，冯原落替他撩开挡在前方的枝叶，动作自是轻柔，乐燎原却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他不喜欢被人触碰，对与此有关的事情总是格外敏感。
靠的太近，能近距离看见冯原落的眼睛，都是自己，乐燎原撇开了眼睛。冯原落攥着那根树枝，往旁边去了一步，才说：“你的小仆人肯定反应过来了，怕有人乱跑，找我去了。”
乐燎原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不必如此客气。”
“我倒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客气。”冯原落笑意盈盈，说：“到底亲疏有别。”
家主继任典礼上，乐昭郎牵着乐燎原而来，同坐一案而举止亲密。
冯原落都看得见。
他不知道那都是演的。
也不完全，乐燎原自己先推翻了这个想法，冯原落远比乐昭郎可亲，并且不同于乐宴的春风化物，冯原落是极洒脱的，像真正的风。
风只能穿身而过，冰块却可以近身是什么道理？
乐燎原一时也没有想明白，就对冯原落说：“我这人认生的紧，莫怪。”
“我怎么会怪你？”冯原落落落大方，偏又来了一句：“美人在我这里一贯有特权。”
“……”风变成了火，乐燎原直言：“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半点没当真。”冯原落瘪瘪嘴，说：“幸好我来得早，认生的小公子，总有让你信我的时候。”
乐燎原说：“这是两回事。”
冯原落说：“我是真的好色。”
“……”乐燎原就没见过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赶紧把冯原深搬了出来：“说话没轻没重，难怪冯氏大公子总是生你的气。”
哪知冯原落说：“我哥也好色。”
“……”乐燎原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在抽抽，勉强说道：“我真没看出来。”
冯原落走出几步，倒过身来看他，摸着下巴说：“莫非我哥就真的比我更能取信于人？在好色这一点上都能比我更显眼？”
乐燎原已经无从去想冯原落是真的误解了还是故意这么说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牵扯旁人总归不好。
乐燎原抿嘴而笑，如玩笑一般点到为止：“切勿在外面败坏大公子的名声。”
冯原落见他笑了，更是哈哈大笑，说：“你不信？你可见冯氏礼队，都是年轻英俊的男子？”
乐燎原当然见到了，他还疑惑过，只是……
冯原落笑眯眯地：“就是你现在想的那个意思。”
本来是很和谐顺遂的一段话，乐燎原却突发恶心，用尽了全力才没让自己呕出来。
他想起陈商了。
恍如隔世般的人物，乐燎原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是他再次想起了陈商提出要求的那个傍晚——
借着听戏的由头，陈商占了他不少便宜，竟然胆大包天邀他晚上作陪。
穿着戏服被人上上下下地摸是一回事，脱离画面私相授受又是一回事。
更何况，他们都是男子。
乐燎原攥紧了手，不想在此刻失态。
冯原落没生气，反而说：“你不喜欢就不说这个。”
“抱歉。”乐燎原理性占据上风，找了个更可靠的借口：“这两天吃的东西可能有点杂了，我们继续。”
冯原落等了他几步，乐燎原对他笑。
冯原落说：“我对乐氏不熟悉，只知道演武场很大，第四部还有个特殊的名字。”
“是后生桥。”冯原落也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乐燎原平静下来，反应就没有那么大，只是演武场是乐氏练武之地，乐燎原并不确定能不能随意带人进出，就说：“那儿我去的少，不如我们去花圃，听说新开了不少的花儿，好看。”
冯原落笑着说：“你知道对于修真者来说，花儿好不好看并不是那么重要。”
乐燎原抿嘴笑了一下，说：“是我言错，我听说开了不少珍奇的花。”
“不算言错，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冯原落冷不丁又来：“毕竟我真的好色。”
“……”乐燎原真的要拜托了：“别这么说你，我会很接受不了。”
冯原落问：“为何？”
乐燎原只好说：“我本来对你印象挺好的。”
冯原落说：“听说凡间的话本子里，登徒子都是我这样的人。”
怎么还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乐白面对鸦雀的时候说凡间和修真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乐燎原本来不太信的，现在却有点怀疑冯原落是因为不熟悉所以被凡间的东西坑到了脑子。
乐燎原挣扎了一会儿才说：“……谁告诉你的？”
冯原落咧嘴一笑：“我自己看的。自我化物之后就可以出烟波渡，我很喜欢往外跑。”
乐燎原赶紧问：“修真世家都是这样的规矩吗，烟波渡是个什么样子？”
冯原落看出他急于转换话题，笑的更厉害了，拿手比了一下，越过了自己的身体，动作有些夸张，就更像乐燎原对他最初的印象。
“很大，不过可能没有凤凰丛大。”冯原落边走边给他介绍：“乐州多平地，凤凰丛隐匿其中，遍种凤凰花，像一个花园。恩州多山水，烟波渡就依山傍水，府中有很多高耸的桐木，如同置身其中。”
戏班里面就有琴，乐燎原说：“桐木是做琴的好材料。”
“是。”冯原落不意乐燎原会知道，惊喜地说：“冯氏弟子往往第一把琴就是由烟波渡中的桐木所制，烟波渡灵气充足，所以琴力非同凡响。来日你要是有机会去烟波渡，我就命人制一把琴送给你。”
这事不可贸然答应，乐燎原只说：“烟波渡如此精妙，你还到处乱跑。”
“修真界之大，并不止于四家之地，况且凡间也有凡间的妙处，那谁……不就很喜欢？”冯原落说的是何犹在，点到为止后再继续：“你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乐燎原假意嗔怪：“你为何就不能把琴送到乐氏来？”
冯原落心下了然，话还能说的有理有据：“烟波渡桐木有灵，你不自己去，我怎么知道那棵树和你最有缘？冯氏多乐修，你还可以试试你最趁手的乐器。”
乐燎原连忙摆手：“我不爱乐器……”
冯原落却借机握住他手，似是玩笑，就少了戒备，唯独冯原落目光一扫而过，乐燎原赶紧收了手。
乐昭郎对外假称他是自农户家寻回，双手便是异处端倪。
除了乐昭郎，没人看过，冯原落是乐修，他不能不怕。
冯原落说：“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修乐可惜了。”
乐燎原心烦意乱，干脆推给了乐昭郎：“你可对昭郎说去。”
冯原落笑了一下，俯到乐燎原耳边，却不说话。
乐燎原很奇怪，冯原落本就比他高一点，现在隔着一步的距离和他对站，又伸手抚了一下他鬓角的头发。
乐燎原岁未弱冠，不曾束发，头发就随意地披着。
冯原落说：“见不得美人缭乱。”
乐燎原很受不了，说：“能不能换个称呼？”
冯原落说：“你让我亲一口就换。”
乐燎原大骇！
冯原落歪头看着他。
乐燎原气急：“这也能乱开玩笑？”
要不是乐燎原对冯原落还有残存的理智，只怕一巴掌都要上去的。此刻他大胯一步，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跳到天上去。
纯被吓得。
但乐燎原再一抬头，只怕要魂飞魄散。
乐氏花圃就在不远处，乐昭郎和徐氏兄妹也在。
乐燎原前番被冯原落挡住了视线，又被他气到了，不然也不至于到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境地。
“徐氏对珍奇花草更有钟爱。”冯原落说：“来的不是时候。”
乐燎原憋着一口气，心想凭什么我躲？
但刹那之后，乐燎原还是随着冯原落转身了：“良辰美景，算了。”
冯原落说：“和我一起，怎么不算良辰美景呢？”
“你有完没完！”乐燎原狠狠瞪他一眼：“要不是看你长的还行，我可真不忍了！”
冯原落摸了下自己的脸，悠悠然好无辜地说：“原来在你心里，郎主比我更好看。”
乐燎原：“……”
“你生气的时候还挺好玩的，比你端着架子的时候好玩多了。”冯原落不逗他了：“乐氏人多死板，也就是你还有点生气，不枉我特意来找你说话。”
乐燎原冷冷问：“不逛了吗？”
冯原落四下看了一眼，说：“我对凤凰花没多少兴趣，红色也不是我喜欢的颜色。我看你没什么力气逛了，下回吧。”
乐燎原想你可真会给自己找乐子，给别人找麻烦。
冯原落走后，乐燎原心不静了一天，练字都不行。
到了晚间，乐白过来传话：“郎主请小公子到照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