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了一株破败的小野花旁边。
纯白的花瓣凋零在草间,再也没有一丝“生”的气息,此时此刻,这一株渺小却还残留有最后一丝灵性,在这昏暗混沌的天地之间,与它面前的另一位死者交相呼应。
“是吗,他在那里边吗?”
好似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般,她的音落引来了一阵湿润的微风,带走了那几片死去的凋零。
苍穹辽阔,远山延绵。她沉默地看着风与花瓣远去的地方,再次启步。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浇湿了幽深的树林以后,便在枝桠高出留下欲坠的水滴,几滴恰巧地落进她的发丝里,凉凉的,一如她躯体的温度。
她在曲径通幽里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草木深处,看见了一间陈旧的木屋。
木屋不大,门虚掩着,里边似乎有跃动的火光。
以及……一缕极难察觉的、四魂之玉的气息。
她靠过去,伸出指尖,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屋内的布局与她的屋舍很像。柴火在木屋的正中间舞动着,首先便攫走了她的目光——是在一派寂静与沉黯里,唯一跳入眼底之物。
接着是声音,冲撞而来的风声。
她侧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那是一面被雨水侵蚀的木墙,此时却有一个几乎占了半面墙之大的窟窿,若是看远的话,还能发现外面零落四处的碎木板。从墙体情况看来,显然是被什么人蓄意破坏的。
也正是这巨大窟窿的存在,才让屋里也一如雨后的森林一样,透着丝丝凉意。
火就在这样的风里以雀跃的形态残存着。
再接下来的,就是坐在火堆旁的那个“人”——
她对这个“人”并不感到惊奇,仿佛早已预料到它的所在似的。
“清那丸。”
她喊了一声,试图将它从睡梦抑或是幻觉中唤醒。
没有回应。
她只好又走近一步,环顾屋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火光之中,阖眼念咒。
很快,洁白的灵光将它包裹了起来,好似被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束缚。没有了氧气,那团火垂死挣扎了一会儿,便最终归于熄灭。
墙上的光影也随之消失了,狭小冷清的木屋中,只剩下了冗长的静寂。
然后,被一声骤然的残喘打破——
“啊啊哈——呼……呼……!”
如溺水的缺氧者终于爬上岸堤,清那丸此时正半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濒死复生般贪婪地攫取着空气中的氧分。
“哈……哈……谁……!”
它断断续续说着,随即稍稍抬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丑陋。
而它的声音,竟依旧如初见那样的温润、悦耳。
“是你……你果然没有死?!”
果然?她凝眉,却没有出声。
“哈……哈……”清那丸没有等她,似乎是突然注意到她施下的结界,开始发难道,“该死的巫女……坏我的好事!”
说着就使出自己的妖力,欲图攻击她布下的结界。
桔梗见状,立即退后一步,正欲加固结界之力、与清那丸正面交锋时,却见清那丸猛然咳了一口鲜血出来。血溅到面前的地上,自猩红开始褪色,变作鲜红、深粉、浅白……最终,褪成了透明。
桔梗这才发现,足下的地板上,竟斑斑驳驳地残留着大滩的水渍。
诚然,这在漏风的屋里并不稀奇,但此时此刻,当清那丸的血褪作了与原本地板上一模一样的水渍时——她这才开始怀疑,是否那些并不是屋外的落雨,而是这妖怪枯朽的血液。
不仅如此——桔梗抬眼时,还惊讶地发现清那丸的容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着,那原本就妖异的外表上,地裂山崩般地横亘起错杂的沟壑,原本的皮肤深深凹陷下去,令它的脸型也变得怪异,再无法维持原来的模样。
她微微后退一步,目光放向了自己灵气所结的柴木之处,面色沉黯些许:“你这副模样…是向四魂之玉许了愿?”
“哈……你!你……”
她重新看向清那丸那张几乎难以入目的脸,继续道:“果真如此吗?这么说来……你抵用你的灵魂和它做了交易,增强了你的妖力,因而制造出了一个更加难以突破的幻境……”声音在这里停滞两秒,随后接上,“将杀生丸囚禁在了里面?”
清那丸似乎是愣了一晌——只因它扭曲狰狞的面容上以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了,只能从沉默与停顿中,才能猜出它的些许情绪。
“……你果然,会为了杀生丸而来。”
又是一个果然。
她心中自有疑惑,却没有立刻回答,反是不徐不慢地跪坐下来,将木弓握紧,放于膝上。
松弛,也充满警戒。
“清那丸,我们来聊一聊如何?”她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既非友善,也并无嘲弄,“你我素昧平生,你却似乎颇为了解我。你身为妖怪,不可能看不出来我早已是死去之身,而距离我死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五十余年。那么,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对方这次答得很快。尽管容貌变得怪异可怖,可喉音却丝毫没有因此而衰老,仍温润动人。若是隔以玉帘,还以为后面那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任何对四魂之玉有所兴趣的妖怪,都该觉得桔梗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的确,我的名声想来在你们妖怪中不会太好,”桔梗顺着它的话答下去,却也挑剔地指出对方的虚情假意,“但,若是贪图四魂之玉的妖怪,我生前见过不少,像你这样急于向区区一片碎片许愿的……”
话音伸远,意有所指。
清那丸顿了一顿,语气似乎僵硬了些:“你怎么会知道是碎片?”
桔梗笑笑:“你忘了,即便我早已死去,但仍该是现存于世间的最了解四魂之玉的人。它周全与否,是清是浊,我一眼便知。”
清那丸嘬了嘬嘴,却不反驳她的说辞:“……你既然如此了解四魂之玉的碎片,便该知哪怕只是一枚碎片的力量,亦能举山填海,比我们修炼一百年还要有用。”
“我自然知道它对于妖怪的诱惑,否则我生前便不会有那般与妖魔鏖战的命运”,她回答道,“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哈!没想到生前守护四魂之玉的圣洁巫女,竟比我这等妖怪还要不知魇足……”
“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她接下了它的冷嘲热讽,并回以一贯的冷静与从容,“清那丸,我是想提醒你——四魂之玉远比你想象的可怕,它想要的东西,也远不止你的妖身和你的愿望。你向四魂之玉许了愿,得到了它千百分之一的力量,付出的却会是它许给你的万倍。即使是这样,你也心甘情愿?”
清那丸闻言,有过一瞬间的怔忪。
“你的意思是……我的筹码还不够?”
“你有什么筹码?”桔梗失笑,仿佛觉得眼前之妖有些无药可救,“你用灵魂所换取的,不过是它一丁点的力量,可契约一旦已成,你便永远为它所奴役,再不能有片刻停歇。我问你——倘若如此,你是否甘心?”
“为四魂之玉所奴役……哈哈哈!只要能实现我的愿望,这又算得了什么?”
桔梗沉默了几秒。
“多么愚蠢的想法……但我又无法斥责你,毕竟在我生前之时,有曾过这样愚蠢的念想。”
清那丸的眼神由她说“愚蠢”时的愤愤,逐渐笼上一些惊异。
桔梗没有支吾或遮掩:“我想,你该多少听闻过我的故事。”
“……确实听过。”
“是吗?那便省去我不少的口舌,”桔梗抿了抿唇,“我含恨死去的时候,曾在弥留之际,听到过四魂之玉的声音”,她又顿了一顿,似乎在独自品尝着那段回忆,“它对我说,无论是什么愿望,它都会为我实现。”
清那丸回味了几秒她的这番话:“巫女桔梗,你的意思是,你那时候也向四魂之玉许了愿?”
桔梗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眼中看不出什么感情。
“万念俱灰之时,我唯一的愿望便是灵魂从此安宁,永远不要再被唤醒,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半妖……”
“但是,四魂之玉没有实现我的愿望,”话及此处,她又垂下眼,“它骗了我。我质问它的时候,它却说它的确将我的灵魂投到五百年后的时代中,无论如何不会再回到这里。但又因为它所无法控制的因缘际会,令我又以这样悲哀的模样,重生于这个世界。”
清那丸静默地听着。
而桔梗自然不能让这个话题就此停下:“清那丸,如果完整的四魂之玉尚且不肯实现我的愿望,那么,它的百十分之一又何以掷下许诺?它诡变多端,兑现的承诺尚不及五成,却要攫取我们全部的灵魂用以交换。”
似乎是她的这般说辞,与清那丸脑中的认知吻合,因此它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它的面部肌肉如同一潭早已发臭的死水,即便是任何的憎恨、讶异,也掀不起一丝的波澜。
但她仍能体会到,哪怕只有一丝——它也已经被动摇了。
但人在溺水之时,总会想尽办法攫紧最后一根稻草。既是没有到最后一刻的路,便不该被称为绝路。
这一点,妖亦如是。
因此,清那丸仍然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但是,四魂之玉的碎片……仍给予了我莫大的力量,在这一点上,它没有骗我。”
桔梗冷静地反问道:“你以灵魂为质而许下的愿望,便是从它那里得到力量吗?”
清那丸沉吟两秒,好听的喉音便再次响起:“得到力量,打败杀生丸——这是四魂之玉给我的许诺。”
打败杀生丸。
杀生丸。
对了,对了……杀生丸!
清那丸僵硬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明了。
“杀生丸!杀生丸……呵呵呵,原来如此,我差点就踩进了你的圈套,巫女桔梗。”
闻得此言,她的眉目间依旧冷静自持,即便在对方“清醒”后的几秒间,也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你觉得我刚才与你说的那番话,是一个圈套?”
“不是吗?”清那丸细细地笑了两声,随即又接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以四魂之玉守护者的身份自居,便能占得先机,让我差点就相信了你。”
“刚才那番,不过是我陈述我自己生前愚昧的遭遇,冷暖自知,何来圈套之说。”
“呵……不肯承认吗?如果不是为了离间我与四魂之玉,你又为何要在踏进门之后,便将碎片封在了你的灵力结界里,切断了我与它的连系?”
话音未落,清那丸的目光便挪到了柴火的灰烬处——那里原本燃烧着这森林陋屋里唯一的火焰,但当她踏入的一瞬间时,便感应到了那枚正与火光起舞、编织着幻梦罗网的碎片。
桔梗没有答话,清那丸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占据上风,便迫不及待地要再将一局。
“所以,巫女桔梗,你的目的是想救杀生丸出来,对吗?”
她又沉默了几秒,随即缓缓收回了灵力——褪去了纯白的结界,一枚晶莹的碎片安静地躺在木屑与灰烬之间,像是烧灼后凝成的结晶。
然后她才开了口,表情不知为何,浮氽着些细小的动容。
“我的确是抱着救杀生丸的目的前来这里的,你若以为我是为离间你与四魂之玉而说出方才那番话,也无可厚非。”
清那丸的眼中显露出一种了然和嘲讽:“哼,你果然与他……咳咳咳——”
又有无色的液体从它的嘴中喷薄出来,险些溅到了桔梗的衣物上。她没有躲闪,却是微微蹙了眉,目光始终没有从清那丸的脸上挪开。
有几滴落在四魂之玉碎片的周围,很快,被柴火的余温烧灼,化为空气中的虚无。
它的生命正在流逝。
想到这里,桔梗的眼神大约显现出了些怜悯,而这样的目光恰好与清那丸抬眼而来的目光撞了个满怀,于是对面的眼中浮现出一刹那的怔忪,随即便是忿恨……不甘。
“你觉得我很可怜对吗?与四魂之玉缔结契约,变成了这副非人非妖的样子,不,不对,你是觉得我很可笑吧,你走过的那条愚蠢的路,我现在还义无反顾地再走一遍……咳咳!”
她轻叹一口气:“不是的。”
清那丸却不罢休:“别狡辩了!”顿了顿,它的语调愈发尖锐,“对了,你与杀生丸那半妖弟弟在一起过,还为他而死,含恨而终,可现在竟然还能与他的哥哥在一起,你们人类对这样的事如此宽容?还是说巫女桔梗,你也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妖’的界限呢?”
它的眼眶中镶嵌着愤怒和嘲弄,赤红的瞳仁边缘泛起了正逐步蔓延的灰白,像是无法终结的死亡,正在极夜的边缘贪婪地吮吸着所有温度尚存的色彩。
她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但是,四魂之玉终究会取走它的生命、它的灵魂——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于是,她伸出手,在清那丸的憎目中拾起了那枚晶莹的碎片,置于手心。
“你?!”
触碰碎片的一刹那,她的眼中登时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然后便看向了它:“清那丸,那是我与他们之间的纠葛,不该由你抑或四魂之玉来评说。如今我只想你明白,我仍是此间最了解四魂之玉的人,因此,我不想看到它既破碎至此,仍在戏弄他人。”
不给清那丸反问的时间,她将托着碎片的那只手,悬在了虚弱而丑陋的妖怪面前。
“你想要杀生丸在里面受尽折磨,永无天日。但是,四魂之玉真的就与你同心吗?”
“你……同样的伎俩,我不可能——”
“倘若不信的话,便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吧。”
“哼,看……什么……”
“看看你倾尽借来的碎片之力为他构建的那一座阴诡地狱,是否真如你想象那样,令他求生不得、求死难遂。”
“……”
“怎么,不敢看吗?”
“哼……怎么……可能!”
它怒目圆睁,撑着最后的几丝气力朝她的手心抢去——像是抢夺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稻草,终究救不下一只溺水的妖。
触碰到碎片的一刹那,如一扇紧闭的大门骤然掀开,门后的场景尽然展现。它瞪大双眼,期待着看到千万妖魔撕咬着杀生丸、在鲜血地狱里永不翻身的一幕,却只事与愿违地看到一个祥和而朴素的人类村庄,远方万里无云,山丘连绵,近处炊烟袅袅,宁静致远。
“啊……”
桔梗将掌心回收,青葱玉指此时正如一座牢笼,将碎片紧紧关在里边。
清那丸失去了所有力气,霎时如断线木偶一样跌坐在地上。
“清那丸,”她见状,只得抓紧时间,及时开口,“为什么这么恨杀生丸?”
清那丸怔忪了一会儿,侧眼看向她时,眼眶中也尽是迷茫的死雾,好像已经被碎片吸尽了妖力:“你说……恨?恨吗……哈,如果恨就是想要他死的话,那我的确是恨他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很强。”
桔梗顿了顿:“所以,他曾杀死过你的亲人?”
清那丸依旧投以迷茫的目光,随即摇了摇头:“亲人?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么——”
她的话音顿在这里。她想到了自己与杀生丸的对话。
——妖怪存活的法则,并不像人类那般复杂。它们倾其一生,唯有追逐强大一事,只为力量而生,只为争斗而亡。
那一瞬间,她似乎明了了什么,也想明白了要如何劝服清那丸“帮助”自己。
“原来如此,清那丸,你只是想与杀生丸一战,并且战胜他,对吗?”
仿佛终于被人窥见了内心,清那丸的眼中竟稍微有了些焦点:“你……如何知道?不,我从来没有能和他一战的力量,现在也没有,四魂之玉的碎片已经背叛我……”
“倘若是这样,我可以帮你。”
“……?”
她重复着这五个字:“我可以帮你,让你与他一战。”
清那丸张着嘴,有些呆然看着眼前死去的巫女,似乎正在用它濒死的大脑解读着她这番话的意义。
“我凭什么……要信你?”
“因为你没有选择,清那丸,”她的语气坚决,也充斥着本不该属于巫女的一丝怜悯,“是要就这样被背叛,永远困在四魂之玉里,还是用最后的力气与你追逐一生的大妖拼死一战,再由我帮你的灵魂解脱——你且自行抉择吧。”
这简直像是在问他,到底是要无意义的背叛,还是要孤注一掷的死。
让它抉择——它又是否真的有选择?
于是,没有考虑很久,清那丸呼了一口气,问:“……条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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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踏入这村落,在入村处的水井边遇到了第一个“人类”,并且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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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踏入这村落,在入村处的水井边遇到了第一个“人类”,并且杀了她。
不远处走过的壮汉在下一秒发出了惊惧的叫喊。
▲
他第三次踏入这村落,在入村处的水井边遇到了第一个“人类”,并且杀了她。
不远处走过的壮汉在下一秒发出了惊惧的叫喊。他手指聚力,也如踩死一只蚂蚁般,于瞬息之间解决掉了这聒噪的杂音。
▲
他第四次踏入这村落,在入村处的水井边遇到了第一个“人类”,并且杀了她。
不远处走过的壮汉在下一秒发出了惊惧的叫喊。他手指聚力,也如踩死一只蚂蚁般,于瞬息之间解决掉了这聒噪的杂音。
惊恐与逃窜的声响很快像瘟疫一样地蔓延到了村中各个角落,他一路走着,没有方向,顺手杀了些倒霉的人类,只因他心中怒火正盛,也知这一切尽是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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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五次踏入这村落,在入村处的水井边遇到了第一个“人类”,并且杀了她。
不远处走过的壮汉在下一秒发出了惊惧的叫喊。他手指聚力,也如踩死一只蚂蚁般,于瞬息之间解决掉了这聒噪的杂音。
惊恐与逃窜的声响很快像瘟疫一样地蔓延到了村中各个角落,他一路走着,没有方向,顺手杀了些倒霉的人类,只因他心中怒火正盛,也知这一切尽是虚假。
握剑的手逐渐被血液浸湿,身上原本华贵的布料也被温热的血色大片染红,村中平凡的人类四处逃逸,口中除了惊恐的呼救声,他还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应声而来的,亦是血色之中另一抹红,扎眼又特别,凝聚着他的恨意,令他一眼就能望见。
接着,一支凌厉的箭破空而来。
▲
大抵是第十二次或是十三次的样子。
又一支凌厉的箭破空而来,他不算费劲地躲过了早已熟悉的径道,暴烈地冲到那抹红色的面前,再一次将天生牙刺入了那具看起来温热又脆弱的肉身之中。
“她”顷刻露出了痛楚的神情,真实得好像那具身体是真正的人类之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痛觉神经一般。
血液很快迸发出来,溅洒在他的脸颊和鼻尖上。
温热的,像有生命之物……不是冷冰冰的墓土。
不是墓土,不是荒芜。
不是那个女人。
他皱眉,毫不留情地将天生牙又拔出了那汇聚着他的恨意的身体,后者随之落下,如同一具被抽走了死魂的墓土之躯,又像是原本就不该有生命之物,回归到原初的样子。
这抹独特的红色也终于被染成了和血一样的色彩,褪色的还有远方的云、周遭的山、近处的屋舍、和足下的草地。
还有“她”。
红色褪为透明,蓝色褪为透明,白色在愈发不瞩目的地方也变成了透明……色彩褪去后,眼中的世界便只剩下延展到尽头的空无。
一切,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他还是站在村落口,在入村处的水井边遇到了第一个“人类”。那是个佝偻的老妪,颤巍巍地想要取些水,在看见他之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淳朴而善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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