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定制衣服那么麻烦，需要量尺，需要试穿，需要回答各种问题。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她甚至接到了新川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在中原中也面前接新川的电话尤其心虚。她支支吾吾说她今天有点事，所以下午请假了，电话那边的新川有些难过。但是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说明天再约。

她离开店，抬头望着已经黑透了的天空，只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中原中也开车带她去饭店吃饭，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抱出了一束比之前新川送她的那束还大还漂亮的花。

“赔你的。”中原中也不知道如果他直言这是他送她的，她会不会收，只能先找一个借口。

他毫不意外看着伊原舞抱着那束花眨巴眨巴眼。而在她背后，从组织因伤离开现在转职当店长的男人默默竖起大拇指。

伊原舞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她该说‘这跟之前新川给我的花不一样’，或是‘你给我的花比新川的贵好多’，亦或是——

“真漂亮——”

中原中也垂眼看着坐在榻榻米上抱着一大捧花的伊原舞，她的脸颊红红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洒落，大约是非常喜欢吧，她触碰那束花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纤细光滑的手指摸了摸，看起来爱不释手，但又怕伤到漂亮的花，所以小心地试探。

他默默握紧了拳头。心中憋气。

——他怎么早不送呢！？早送早就看到她那么可爱的样子了！

“吃饭吧。”

“好。”

“那什么。”中原中也突然觉得脸颊有点烧。“如果你喜欢花我下次再送你。”

每天一束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是每天送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连连摆手。“这怎么行。你送的已经被新川君送给我的好太多了。”

他没说话，只是想到花店老板说的话，若有所思。

花太大，她吃完饭抱着走出去的时候都快看不到前面了。

把花送回自己的房间拿花瓶插了，中原中也才开口。“有点事。进来说？”

伊原舞看着中原中也认真的表情，知道他必然有话想说，点了点头。“好。”

她脱了鞋子，把鞋子摆好才进了中原中也的房间，她接过中原中也递来的水道了声谢。

中原中也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开口。“之前你让我调查的新川雅治，结果出来了。”

她一听到这话紧张到哆嗦一下。“……是。”

中原中也看她两手老老实实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仿佛是犯错的小学生，用试探和期待的眼神看他。

“他没什么问题。”中原中也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盯着她的表情，看着伊原舞松了口气。“所以你要跟他谈？”

伊原舞却有点犹豫。“中也……你觉得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中原中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把脸扭到一边。“看你自己。难不成我说你别跟养狗的在一起，你就听我的了？”

她小小声。“也不是不可以……”

中原中也用余光看着垂眼的伊原舞。“怎么了？那个人没硬伤还喜欢你，你怎么看起来还那么不高兴？”

她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其实并不算是热衷，更多的时候是被中原中也推着往前，他推一下，她走一步，中原中也的决定对她来说就像是不良于行的人的拐杖，如果没有他的点头，她恐怕会一直纠结下去。

中原中也没有给她正面的回应，她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中也……想让我跟新川君在一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听到伊原舞问他这个问题就烦。“我只负责给你调查，这个问题不要问我。回去吧。”

伊原舞诧异抬头，这还是中原中也第一次赶她赶得那么直接。

“……嗯。抱歉，打扰了。”

她站起身往外走，中原中也礼节性地站起来送她，看着门在她面前关上，伊原舞觉得难过。

为什么她只能听到小动物的心声，却听不到人的心声？如果她能听到人的心声，就知道小猫咪在想什么了。

她是不是应该努力一下？

听小动物心声的时候，她根本不用费力，可是她却怎么都听不到中原中也的心声。

她想听到，哪怕只有一句，哪怕只有一次——

「别跟那个养狗的在一起。」

她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她不知道是她的幻听，还是真的听到了。

中原中也在门后靠了半分钟，站起身准备去洗澡，却看到沙发上有她忘在家里的包。

他拿了起来打开门。

他原本以为伊原舞已经回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门口，靠在半墙的栏杆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阿舞，你——”

他看着她原本刚进来还是白色的羽绒服上现在却星星点点染上了暗红色。而那暗红色的来源——

“阿舞？”

他伸手去扶伊原舞，她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被栏杆负担着，他伸手去接，她下一秒就往地上坠。

红色的血从她鼻孔内流下。一滴一滴低落在白色的羽绒服上和浅灰色的地砖上。

“阿舞？！”

他下意识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按在她鼻子下方，但那红色却一点没有止住的意思，竟然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染红了整张帕子。他连忙把伊原舞拉起来扶进房间，拿了药箱和冷毛巾。

伊原舞的状态很奇怪，他无论说什么她都好像听不见。中原中也开始翻箱倒柜找能止血的东西。

“阿舞，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的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雾。呼吸都变得急促。

【怎么会这样呢？】

【要不还是送医院？】

【我刚刚怎么不干脆跟她说别跟那个养狗的在一起？】

【烦死了那个养狗的。】

【血怎么止不住了？止血药……混蛋，止血药好像没用！】

她眼前的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属于中原中也烦躁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她闷闷的声音喊了一句。“……中也？”

她捏着鼻子，中原中也把她扶起来，冷毛巾搭在她额头上。

“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不，不知道……”她用捏着鼻子。“突然就头晕……”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不用了吧，就是头有点晕……”

“走。”

中原中也根本没有伊原舞说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拉起来。“撑着我起来。我去开车。”

中原中也开着车一路疾驰到医院，一堆检查之后医生看着长长的报告单。

“怎么样？”

“一切正常。”

“那她怎么会突然流鼻血？还头晕。”

医生看了一眼一切指标都很正常的检查单。“头晕应该是鼻血流多了导致的头部缺血，中也先生您也说了，她流血的量很大。突然大量的流血很容易造成头晕。至于突然的流血……有可能是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这种原因就很多了，比如说受到了重击、心情不好、天气太干都有可能。”

“心情不好？”他的缘故？

“这是一个可能性而已。好好休息就行了。”

“那就开个病房。”

于是伊原舞就住进了医院的高级病房。伊原舞换了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中原中也坐在旁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耳鸣，然后鼻子就流血不止，还把中原中也吓了个够呛。一脸的歉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只要她没事，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中也，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新川交往啊？”

中原中也没说话。

伊原舞实在想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又喊了他一声。“中也？你说话呀。”

中原中也见不得她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扭脸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不愿意的话，你难道就不跟他在一起了吗？”

伊原舞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她垂下眼唇角勾起，抓住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张口的瞬间换了话。“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并不明白她口中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问。

***

自从伊原舞说出那句‘我知道了’之后，两人就没了下文。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他手下的空白A4纸早就被画得乱七八糟。

“中也先生？”

他的意识突然被拉回来，抬头看着属下。“什么？”

下属心知肚明上司到底在想什么。“要不我们哥几个给他做个局？”只要把那个男人想办法赶走，自己这位上司心情立刻就会好了。

“做什么局？”

“那个新川。”

“新川怎么了？”

“要不我们几个给他做个局，让他赶紧从伊原小姐身边滚蛋。他没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制造问题啊。”

中原中也脸一黑。“你一天天都在考虑这种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