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看谁算计谁

瞧见一人一狗走远，小二啧啧称奇，回头问他老子：“爹，你刚才就不怕她付不起账吗？”

店家没好气的道：“你没长眼睛吗，看她身上那气派，像是拿不出六七十文的样子吗？”

小二不服气：“气派还背背篓……”

店家简直想要动手：“你好好看看那背篓，谁家的背篓那样精细？再说兜里若是没有钱，她一个小女娘，能有胆子进店里吃饭吗？”

小二不服气地继续硬钢：“不是六七十文，是整整两百文钱，爹！”

“你当我未卜先知，知道她吃完饭还要打包熟切羊肉？”店家已经完全不想搭理这个蠢蛋儿子了。

正在闷头收拾碗碟的赵禾头突然道：“她是米粱帮苏管事家的小娘子。”

店家小二一起看他，异口同声：“哪个苏管事？”

赵禾头：“就是种蘑菇的那个苏管事啊，她家还有一头骡子，时常看她骑骡子进城。”

“你说蘑菇管事不就行了……”父子俩再次异口同声。

如今米粱帮这蘑菇生意可说是如日中天，江安县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就难怪了，”小二话说到一半，又“啧”了一声，“还是不对啊，她那么一丁点大，怎就吃得下那许多东西？”

他们家份量实在，一碗羊肉两个夹肉馍，成年妇人都得喊撑，不管她是谁家闺女，就她一个丁点大的小丫头，怎就如此能吃？

赵禾头听完这话默默端起碗碟，心里一阵忧伤：一碗羊肉两个肉夹馍而已，他也吃得下的。

他回头望向店门外面，有心想要再看那好命的小女娘一眼，却意外瞄到一个身影。

少年身形一顿：胡乞儿怎会在这里？

……

赵禾头看到的那个人影，个头很小，衣衫褴缕，一看便知是个小乞儿。

那乞儿瘸着脚跑的飞快，赵禾头正好瞄到他一瘸一拐匆匆跑开的背影。

他常年混迹于西市和西城门外的棚户区，对于附近乞儿非常熟悉，自是认得这“胡乞儿”的，这才分外想不通：胡乞儿的地盘——应该是胡乞儿老大的地盘——明明在西城门那一片，他跑到这里做什么？

赵禾头心里想着心事，手上却是没有半分停歇，端着碗碟麻溜进入后院，将它们放入檐下的大木盆里，然后，他就蹲在盆边不动了。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前晚他从汤锅店回家，远远听到前方暗巷有人挨打，以他的小身板自是火速避开。但他耳朵好使，听清了哭喊求饶的声音，正是胡乞儿没错。

打他那人无法确定，但那人骂了一句“让你跟个小娘皮你都跟不住，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这话他也是听清楚了的。

赵禾头豁然开郎，觉得自己抓住了乱麻中的那个线头：

——难不成有人正在跟踪苏家的小娘子？他们想要做什么？是想要绑票吗？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蘑菇坊赚钱，苏管事家里的银钱怕是多到数不过来，被人给盯上了……

——不对，我想这些做啥，这跟我有什么干系？……不对，不对，干系大了……

少年眼神游移，小小一张黑脸上一会儿惊，一会儿疑，一会儿怕，一会儿狠，表情异常丰富。

最后，他在衣服上重重擦了一把手，站直身，脸上重新露出讨喜的笑容，只那笑容里面，却隐隐有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孤注一掷。

——黑头哥说的对，富贵险中求，这是老天爷赐给我赵小五的机缘，我再也不要九死一生去逃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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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离开汤锅店，店家父子感叹她如此能吃，他们却是不知，猫儿比他们以为的还要能吃。

她不只喝了汤吃了馍，路上还跟黑豆一起吃羊肉，你一片，我一片，一边吃，一边走，一刻钟后，半斤羊肉下肚，终于吃不动了。

来到一处僻静街角，瞅瞅四下无人，猫儿蹲到角落里，黑豆闪身挡到她面前。

用神识确定四下无人，猫儿掐起手诀，使出一个障眼法，一人一狗自旁人视线中消失。

接下去，猫儿手中多出一只小瓷坛，这种坛子一般都是富贵人家用来泡泡菜的，上方有一圈沿口，只要往沿口注满清水，再将坛盖倒扣上去便可以密封入口。不过猫儿手上这只瓷坛却是不同，它的沿口里面没有清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透了的“蜡油圈”。

猫儿先将剩下的羊肉包好放入坛中，扣上坛盖，然后，手中多出一个火折子，火折引燃，融化蜡油封住坛口，瓷坛凭空消失。

苏猫收起幻术站起身，拍拍小手，低头教育黑豆：“我们不能太自私，狼头是你大哥，这些都是留给它的，知道不？”

黑豆：“汪！”

——谁要跟大哥抢了，我都吃撑了好不！

猫儿叹口气，觉得自己真心不容易，修仙只要灵机，饿不死就可以往死里练，习武可不一样，习武需要气血，天天吃素，哪来的气血？

好吧，作为一个水货武者，她需要的肉食并不是很多，况且苏家如今的伙食也不差，苏小猫只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嘴馋、就是喜欢胡吃嗨吃罢了。

实际上要不是人太小，她都想一口气买它十斤二十斤放到空间里慢慢吃了。

唉，算了，就算有法子买到十斤二十斤，她也找不到地方存起来。

别看她想出了瓷坛密封放空间的法子，但那只是权移之计，时间一长，照样被空间抽干水份，再好的食物都要变成木头渣子。说不得只好隔三岔五跑一趟县城，实在是茅家镇太小，就算买上一只肉包子，都能传到她爹耳朵里去。

放好羊肉，又从空间里取出布巾擦干净手，猫儿带着黑豆走出街角，目标东市上城区，原因嘛……

嘿嘿，没银子了算不算？

当初她从苏牙人那里弄来80多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都够在西市那边买下一个二进的院子了，况且她平常也只买些吃食零碎，左右不过三五十文，撑上五六年都不成问题。

奈何粮价肉价年年上涨，如今糙米卖到6文一斤，猪肉更是一路飚升到22文，再加上买了两把匕首打了几套飞针，手上只剩七八两碎银，另开财源势在必行。

猫儿这次打算干票大的。

旱灾已经波及江安，她刚重生那一年，老天爷还下过两场大雨，到去年，就只剩几场小雨了，冬天寒风刺骨，却不见半片雪花。

至于今年，苏猫严重怀疑老天爷吝啬到不会落下哪怕一滴雨，别看米粱河里还有水，但水位已经降到大船难以通航的地步，等到明年，只怕中型船只也要进不来，小溪小河更要断流。

所以，至迟明年，不，至迟今秋，他们就要动身，是时候备足银子好远行了。

至于上哪儿弄银子，这个好办，这些年但凡是欺负过她们家的，还有明里暗里抢了她爹生意分成的那些人，不拿他们开刀，要留着过年吗？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住在东市，所以，东市便是她今天的目的地。

进入东市，猫儿放缓脚步，放出神识查看四周。

东市旁边有个上城区，那里住的可都是江安县的头面人物，这些人可不管证据不证据，只要有所怀疑就敢动手，所以苏猫儿每次过来都要将自己的痕迹抹干净。

升入二阶后神识范围又一次扩张，感知范围达到身周六丈，猫儿对此表示满意，要知前世她苦修十数载，到最后也只将将六丈。

目前来说六丈范围够用了，猫儿神识扫过上城区入口，很好，街上没有行人，街两边的院子里也只有很少几个人。

正待迈步进入，心里却是“咦”了一声，意外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大街对面，就在她身后四五丈的地方，有个小乞儿正躲在街角不错眼地望着自己。

换了其他人很可能一眼带过，乞儿而已，如今北方大旱，南下流民越来越多，县城里的乞儿愈发兴盛，他们就像路边的篙草一样，一茬一茬的生，又一茬一茬的倒，没有人在意。

但苏猫不是其他人，她不仅是苏猫，她更是苏卉，江湖经验何等老道，立时记起这个人。

上次进城她就见过这个乞儿，当时因为要踩点，未到东市她便使出手段改头换面，乞儿就此“消失”。如今见到同一个乞儿，这乞儿还满脸紧张地望着自己，这样都能忽视，上辈子她能苟到最后？

有点意思……

苏猫来了兴致，她在打别人的主意，有人却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当即扬起唇角，在附近绕起圈子，很快发现乞儿身后还有人。

那是一个消瘦汉子，挑着担子像个货郎，但他挑子上的货物摆放杂乱，更没听他吆喝一声，只管远远盯着小乞丐，哪里像是正经做生意的样子？

没过多久，盯梢的乞丐换人了。

在猫儿绕第二个圈子的时候，瘸腿小乞儿换成了一个少年乞丐，或者说，是一个扮作乞丐的半大少年。

这帮人到底想要干嘛？

盯一个九岁小丫头的梢，用得着如此大的阵仗？

猫儿怀疑这些人想要绑票，但这里可是东市，就算天气炎热不如往常热闹，但来往行人总归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更何况两边商家还都开着大门呢，他们哪来的底气当街绑走一个小孩子？

猫儿正自琢磨，却见前方街口缓缓跑过一条大黄狗，那狗毛色鲜亮步态优美，一看便是狗中美人。

——专业啊这是！

苏小猫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瞬间瞪的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