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微信里发了你一个地址，你开事务所的车过来，带十五个箱子。”
“十五个？”电话里传来一声惊呼，“奇哥，我就说一早没瞧见你人，你是接了一个多大的单子，我们事务所的箱子总共也才七、八个吧。”
李亦奇这才想起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跟阿斌说。
“再找找一些纸箱，有多少带多少吧。”李亦奇说着，点起了一根烟。
“对了奇哥，今早上还有个预约怎们办？”
李亦奇垂了垂眸：“这样吧，这个预约你来弄。你让李盛送过来。”
“李盛？”下车的时候，阿斌还没来，对这个名字似乎还有些不熟悉，他想了几秒，“哦！你弟弟是吧，行！”
几米远外，夏愿知正帮着志愿者组织搬笼子，恶臭熏天，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谢你啊，姑娘。”所有的笼子都被搬到了车上，秦阿姨眼里闪着光，感激地看着夏愿知，“你和那小伙子一样，都是做宠物殡葬的吗？”
夏愿知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是阿姨，我是拍纪录片的，这段时间刚好在李亦奇店里取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秦阿姨，我可以给这些宠物和志愿者录段视频吗？”
秦阿姨眼里噙着笑：“当然可以啊，有你们做宣传啊，社会才会多关注，更多的猫猫狗狗才能得到安宁。”
正说着，一件大衣外套落到了夏愿知的肩膀上，随即一张湿纸巾绕过她的手臂递了过来。
她愣了愣，转过头。
李亦奇站在她身后，身上是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
他瞥了她的手一眼：“先把手擦擦吧。”
夏愿知埋下头，这才注意到刚才急着去帮忙，连手套都忘了带，此时，手上全是泥土和笼子上褪下来的锈迹，还带着因为寒冷而泛起的乌紫。
“谢谢。”夏愿知接过，擦了擦手，背心里传来李亦奇的余温。
“快穿上，不然又感冒了。”李亦奇提了提外套的袖子，示意她穿上。
“不用，你穿吧，这天这么冷，你就穿一件...”
夏愿知抬起手正要把外套脱下，李亦奇就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套进了大衣的袖子里。
夏愿知一愣，怔怔地看着李亦奇，手腕上传来的热感证明着，他好像确实不太冷。
李亦奇没有理会夏愿知的表情，淡淡说道：“要不去车里待会吧，李盛过来估计还要一会儿。”
“李盛？”夏愿知回过神来。
“嗯。今早有个单子，阿斌留在店里抽不开身，就叫他过来了。”
李亦奇说着，拨通了李盛的电话。抬起头时，夏愿知已经掏出了手机给笼子里的猫狗和周边的志愿者录像。
不知道是是因为大衣过重还是不合身，她的行动有些缓慢，走路时总要往后撩一撩衣摆，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但李亦奇觉得，这分明大了几个尺码的大衣在她身上竟意外有些好看。
他怔怔地看着夏愿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觉失了神，没有注意到电话已经接通了。
李盛足足“喂”了五声，电话里也没动静，他以为是车子的通话功能坏了，把蓝牙断开后，对着电话又足足叫了三遍“李亦奇”，电话那头才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喂。”
“我靠，李亦奇，你是被人绑架了吗？我嗓子都喊冒烟儿了，你也不吭一声。”
“好好说话，你还有多久到？”
李盛看了看导航：“快了，大概十多分钟吧。”
李亦奇记得刚拐进田间时，路口处有个超市，他大概估算了下李盛现在的位置，应该还没到那里。
“你路过超市，买些热饮带过来，有多少买多少。”
“超市？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超市啊？”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了。
李盛提着一口袋热饮从超市里出来时，两辆警车刚好从田埂拐到小路上，从他面前开了过去。
“靠，这李亦奇不会真摊上啥事了吧。”他皱了皱眉，快步上了车。
下了一早上的大雪终于停了，天边渐渐透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手机录像功能上方的计时显示着十五分钟零五秒，夏愿知按下了暂停键。
手在严寒下暴露太久已经完全僵住了，还隐隐传来血管肿胀的疼痛，夏愿知将手机滑入衣兜内，吃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想让它们恢复知觉。
“拍完了？
身后传来李亦奇的声音。
夏愿知刚转过身，一只大手就覆了上来，指尖瞬间传来柔软的触感，而后被整个包裹住了。
夏愿知拍摄时，李亦奇就靠在车门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她走到哪，他的眼神就跟到哪。不得不说，没有他的影响，夏愿知工作时的专注度挺高，丝毫没有注意到李亦奇直白的目光。看见她收起了手机，他才站直了身体，朝她走来。
夏愿知轻轻一颤，张了张嘴，手安静地放在李亦奇的掌间，一时不敢动弹。
“先将就一下吧，上车就暖和了。”
李亦奇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牵着夏愿知的手往车走去。
“李先生，我们这边已经差不多了。”
刚走到车前，秦阿姨叫住了他们，恰好这时，事务所的车也出现在了田埂上，正缓慢地向他们驶过来。
“秦阿姨，我们的车也到了，可能需要你们帮下忙。”
“诶，好嘞，没问题。”
李亦奇拉开了车门，眼神示意着夏愿知上车。
车内的暖气像被闷久了一样冲了出来，以车门为分界线，和外面冰冷的空气慢慢融合。
一冷一热间，夏愿知不禁打了个颤，抽出了手：“我也去帮忙吧。”
没等李亦奇反应，便往田埂方向走去。
咚咚咚，心跳夹杂着呼吸声在耳边疯狂回响着，此时，夏愿知的手已经回了暖，脸也跟着发烫起来。
李盛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准备的方向一直在李亦奇惹了什么事上，但在走到那一摊白布前时，他还是被惊到了。
“我靠，这他妈谁没有心的人干得啊？”恶臭熏天，他手在空气中扇了扇，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会再说，先帮忙把这些小家伙放到箱子里。”李亦奇拍了拍李盛的肩膀，递了一双手套给他，自己带上了另外一双。
身后，夏愿知已经把车上的剩下的几个箱子搬了过来。
“还有手套吗？”
李亦奇小心翼翼地抱起最大的一只狗，偏了偏头：“没有了。”
又顿了顿：“一会儿帮忙搬下箱子就好。”
李盛虽然表情有些难看，但是手却一直没停过。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宠物放入箱子内，又小心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到车上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几个人都累得有些气喘，李亦奇把湿纸巾递给了每一个人，又把让李盛带过来的热饮分了，留了一瓶夏愿知最爱喝的抹茶递给了她。
“小李啊，今天太感谢你们了，这些小家伙就麻烦你了。”
李亦奇礼貌地颔了颔首：“没问题秦阿姨，它们的主人得靠你们找一找了，找到了可以直接来我店里认领。”
“好的，我已经拍了照片了，回去我就发到平台上。”
“走吧。”
一行人告了别。
李亦奇在路过李盛时，从他手里拽过了事务所的车钥匙，又顺手把自己的车钥匙抛了过去。
“你开我的车。”
李盛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为什么啊？”
李亦奇脚步一顿，头往后备箱的几个箱子一偏：“不然，你就开事务所的车？”
李盛往后备箱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算了算了，怪吓人的，就这样吧。”
李亦奇在车上提前和阿斌交代好了，车子开到事务所门口时，一行人已经在路边等候了多时。
箱子有些沉，几个人搭着手跑了两趟才把箱子抬到了遗容整理室外。
箱子打开时，几个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种难说的情绪瞬间爬满了脸上。
“这狗贩子可真该死。”阿斌狠狠地咬了咬牙，君君看得有些不忍心，站到了一边。
夏愿知几个人把摄影机调整好时，李亦奇也换好了工作服走了过来。
他隔着口罩对夏愿知轻声说：“数量有些多，可能得干一下午了。”
夏愿知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吧。”
在李亦奇转身的瞬间，按下了拍摄键。
李亦奇是个很细心也很有想法的人，他提前让阿斌准备了些木头和玩具积木，所以在祷告室内拍照时，所有身上有残缺的宠物看起来似乎都是漂亮、完整的，只是某个部位的颜色可能有些差别，却反倒增添了一些可爱。
祷告室内，李亦奇低沉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肃然而立。
“亲爱的毛孩子们，对不起。你们满心欢喜地来世上走一回，却遭遇了如此残忍、恶毒的伤害。有些人类最大的傲慢就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掌握了你们的生死大权，却殊不知他们只是毫无悲悯之心、关爱之意的可怜之物，怎么会懂得对自然万物要常怀敬畏，又怎么会理解你们以忠诚与人类达成的同盟关系。同为地球的生灵，愿你们安息，回到那个生命不分三六九等的寂静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