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汤思一觉睡到快中午，毕业的余温还在攀升，微信群和朋友圈都在传照片，汤思点开浏览了一会儿，兴致缺缺。

他本科读的经济，高数线代概率论这些大数基础课让他痛不欲生，大一就已经消磨了读书的热情，后面学的投资分析，国际金融这些专业课倒是没有那么难了，就是单纯的没兴趣。

读经济学并不代表就能进入金融行业，四大对有海外留学经验的学生青眼有加，外企又有cfa、frm这些专业类证书的要求，这些考试先不说难度，报考费就要万把块，而且又不一定能过。他大学前期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有这些钱啊。

二十代的人生总是充斥着迷茫，汤思也不是没有因为跟周围同学步调不一致而焦虑的时候，只不过他对这种不一致比较有经验而已，自己一个人久了，生活的节奏都是自己把控，慢了快了都是自己的事，不会受到干扰，更不会影响别人，他又没有恨铁不成钢的爸妈。

说是没兴趣，汤思还是一张一张看着同学们的毕业照，像一个窥视别人幸福的小偷。

突然翻到一条格格不入的朋友圈，李迈发的。没有文案，就是一张照片而已，而且这张照片他昨天看过，他昨天晚上发给自己的那张。

汤思又戳进他的头像想看看他以前的朋友圈。

仅一个月可见，可，一个月就发了这么一条。好吧，他没资格说别人，他一个月一条都没发。汤思一向没有什么网络上的表达欲，或者说在写文的时候用光了，而且也没什么人关注他的生活，没有发朋友圈的必要。

只是这也太不满足人类的好奇心了，还以为这种风格的帅哥，朋友圈会很丰富的。

*

汤思租的房子就在本科的大学附近，四年下来其实他对北京并没有很熟，节假日打工，平时的活动范围很小，租在这一片也是因为生活上比较方便。而且便宜。

他先去了商场买了一些还没添置好的东西，买了够吃两三天的食材，然后回到家把路由器装了，有网了就有家的味道了，汤思泡了一杯咖啡，坐在自己的新工位上开始码字。

汤思码字的时速不快，特别缺钱的那段时间，逼着自己每天六千字，因为写得慢，花的时间就多，早上提前两小时起床，写个一千字，上完课午休回来继续，晚上再写到大概一点多，才能勉强完成。

再加上搬家耽搁了一两天，这期的榜单任务还没有写完，催更的站短已经收到了，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五六小时，等到写完，已经到晚上了。

汤思写作还蛮专注的，这会儿感觉到饿了，合上笔记本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又收拾了一下，然后出发去看猫。不知道这么小的猫会不会记得他，记得他的味道，如果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他家离动物医院不算远，七八公里，汤思今天没打车，搭了地铁过去。路上给李医生发了信息。他才看到昨天晚上李医生给自己发了可以去看猫的微信，但没有显示未读，那估计是点开过然后睡着忘记回了。

几站地铁不用转，很快就到了。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的空气好像湿润些了，没入夏前夜风还有微微凉意，顺带着天空也很清晰，云层很薄，月色倾泻而下，今晚不是满月，缺了一点。

汤思又在前台接诊处看见李医生了。

今天有点不一样，耳钉摘了，干干净净地什么也没戴，有点遗憾。昨天多看了几眼，所以汤思又隔着几米看了看他的手，戒指也没戴了。

“嗳！来了啊。”李医生朝他招了招手，又笑了笑。

汤思开始觉得兽医们好像有天然的亲切能力，或者说是自来熟。

按理来说不会有人见过他一面就对他笑的，他不受欢迎不讨喜，就连以前家教带过的小孩子，都会做出“哥哥好冷漠”这样的评价。面对此类的评价，汤思有点愧疚，其实他也很想拥有天然的亲切力。

“谢谢啊，昨天那么晚了还看着，猫好点吗？”汤思很客气。

“应该的，好多了，晚上开始自己吃东西了，求生欲很强，就是病毒感染还要注意一段时间，目前算脱离危险期了。”李医生说。

求生欲很强。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汤思跟着李医生上楼，猫还在那个保温箱里，他今天吸取教训戴了口罩，鼻子没什么感觉了。

汤思弯下腰，明明只是一天时间而已，感觉就判若两猫了。汤思又小心翼翼把手伸进去，小东西挪过来嗅了嗅，然后在毯子里打了个滚，轻轻地喵了一声。

“它跟你撒娇呢。”李医生又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它不认得我了呢。”

汤思有点不好意思。他一向不擅长处理外放的情绪，即使是小猫撒娇，但他心里暖暖的，受宠若惊。

“它是流浪猫吧。”李医生站在他旁边说。

“嗯，在家楼下看到的，本来不打算捡，但它差点要被扔掉了。”汤思实话实说。

桌子的高度不高，可能是为了照顾小动物的体型和视野，汤思是蹲着的，李医生也蹲下来凑近了些，手碰了碰猫的后腿。

保温箱附近也是温温的，周围的距离因为另一个人的接近，突然逼仄起来，汤思有点敏感，所以顿了顿。

“那你走运咯。”这话是李医生对猫说的。

汤思笑了一下当作应答，因为说不出话，也因为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

“你后续要把它带走吗？”李迈也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种话，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这样问，医院不是收容所，这种问法相当于给了选择的余地。

但他知道对方有点过敏的反应，所以出于帮忙，还是问了一下，他们内部有几个领养的群，群成员活跃，年纪小的猫很受欢迎，要领养出去不是很难的事。

汤思被问住了，他有点为难，他不想当不负责任的坏人，但他确实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写文情况好的话，来钱不算慢，但是也面临几个月都赚不到钱的风险，他也不会养猫，即使寂寞，但自己一个人的状态他目前不想打破，外加过敏这个客观因素。

“嗯……”他在犹豫。

“没关系，如果你不方便养的话，我可以帮你关注一下领养信息。”李医生说。

汤思觉得实在贴心过头，又不好意思起来，他在意别人眼光的毛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那种三分钟热度随意抛弃的人。所以，他是在意李医生怎么看他的。

李迈可能看出他的纠结。

“哦，我看你可能有点猫毛过敏，不太适合养猫，所以问了一下。”

“那，谢谢你了。”汤思没再支支吾吾。

“小事儿。”

他还在自己旁边，准确来说是脸一侧，其实刚刚说话都是面对着猫说，汤思只能用余光看他，如果扭头就真的太近了，不过声音已经很近了，汤思很少跟人这么靠近，几乎算是没有，这会儿觉得全身有点僵硬，后颈有点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只好摸摸小猫，手忙一点能缓解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罢，李医生给他递了一张表，大概是一些领养的手续之类，说可以先填，方便后续走流程。

汤思惊叹于领养一只小猫的仪式感，心里面还挺复杂的。以前听过很多故事。

福利院和北京是两个世界。

汤思仔仔细细地填好递给李医生。

李迈接过的时候，一眼扫到底，眼神在姓名处停了下来。

除了棉花糖的网名，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他挺想知道的。

后面的一段时间，汤思因为看猫的缘故，跟李迈又见了很多次面。倒也不是刻意，主要是李迈偶尔会问他来不来看猫，而且每次去，李迈都在，感觉没有一天是放假的。

同样的，因为猫和领养的事，两人在微信上聊出了很多页。

汤思觉得很陌生，频繁跟同一个人的见面和聊天让他觉得生活上好像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似乎快成习惯。

想了想又突生敬意，当兽医居然要做到这份上，那岂不是对很多人都要给情绪价值。

汤思不知道，跟李迈同组的人最近一周都清闲了很多，因为组里突然有人变成了工作狂，抢着要值班，不给上班还要发脾气。

看来是又疯了一个。不过大家倒是乐见其成让给李迈，有得休息谁会想要上班呢？

汤思今天去得比平常晚，因为一个情节一直写不好，删删改改很多次都不满意，就整一章推翻重写了。

等到了动物医院，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一路上都挺急的，虽然倒是没什么需要着急。

汤思现在对动医院也挺熟悉了，前天李医生刚到他逛过一圈。

今天前台接诊的是一个女生，没看见李迈，汤思简单说明了一下就上楼了。

今天李医生好像没上班。

小猫住了一周保温箱，现在已经在住普通的笼子里，而且长得很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轻飘飘地都像没有重量，这会儿大了小一圈，颇有橘猫容易发胖的势头。也多亏了李医生天天照看还给他发各种视频。

李医生没在，汤思陪猫待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结果，就在门口看见李迈了。

他正站在车旁抽烟，眼睛低垂着，夜色渐浓，猩红的火光时亮时暗。汤思自己偶尔也抽烟，不过没什么瘾。

这段时间来，李迈给他的感觉基本上是正面的，热情的，倒也不是说李医生现在看起来就负面了，就是跟平常不太一样而已。

汤思判断他估计有点不开心。

汤思在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他们好像也算不上是朋友吧。去了还要聊几句，万一对方边界感很重，不想跟他聊自己的事情呢？

汤思自己想个没完，眼神放空，没注意到李迈看见他了，所以猝不及防跟李迈对视了一下，脑子里设想的场景像一片短暂停留的云，飘走了。

汤思没犹豫就走过去了。

倒是李迈先开的口。

“不好意思啊，今天没赶上你来看猫。”他说。

汤思一顿，“啊，没有没有，这是哪里话，我今天也晚到了。”

两人都有点语无伦次，说得好像是约好了似的。明明每次都是凑巧碰上。

汤思看见李迈又笑了一下，神情不像开心的样子。

他防御机制很重，当然也会觉得别人会有同样的防御机制，虽然平时和李迈聊天也挺开心的，但他觉得今晚有可能不太适合聊天。所以准备说再见然后就走了。

“你急着回家吗？”李迈突然问他。

汤思脑子绕了一会儿，“啊…不着急的。”

李迈像是叹了一口气，又顿了顿。

“那，能陪我吃点东西吗，我还没吃晚饭。”

“当然可以了。”

汤思心跳得很快，居然有人要求他陪自己吃饭，他又没出息地受宠若惊起来，兴奋之余又有担心的成分。

他们也没去远的地方，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馆子，面对面坐下。

汤思看着对面的人，“怎么了吗。”他问。

“你看起来不高兴。”汤思说。

李迈抬头看了看他，心里有某种情绪正在翻涌。

今天晚上，他又跟父母吵了一架，老生常谈的话题，关于他的性取向，这次惊动了姥爷，整顿饭的氛围都很差，而他也已经到了罪不可恕的程度。

“你有女朋友吗？”

李迈毫无准备地就问了出来。

汤思吓了一跳，又觉得情有可原，失恋了吧。不过他现在也有种不可忽略的失落了。

失恋怕是会传染。

汤思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不过李迈要是想跟他聊感情问题，他或许还挺擅长，我们做原耽写手的，什么小情侣没见过啊。

汤思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等对方开始说。

“那…男朋友呢？”

咳！汤思这会儿脑子空白了，这个走向他没猜到，他很明显吗？

汤思只好继续摇头，他确实也没有啊。

李迈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汤思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了，心里也有一个哽在喉咙里的疑问。

“你呢？”汤思问。

“我没有对象。”他说。

汤思点了点头，有点搞不懂了，信息量很大但也不大，这馆子不太通风，有点热，他开始觉得呼吸不太顺畅。

“我是同性恋。”汤思听见李迈说。

啊？什么？李迈这是对着他，出柜了吗？

李医生：你好，我是ga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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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N】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