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诺维尔/鱼过影先生: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四千零五十天。
伴着冬日的飘雪,西切伯格又一次迎来了它的降雪节。
早晨我起来的时候,雪花已经纷纷扬扬地落满了枝头,落在西切伯格的红瓦上,世界好像美得像场童话。
她那么灵巧,那么鲜活,那么温柔,像你给我的水晶球八音盒。你还记得那只公主粉的水晶球吗?那天我们无意中捡到它,它是二三十年前的那种款式,老古董了。本来它可以唱歌,可惜发条早就断了。我正准备把它丢掉,你忽然把它倒过来,停了几秒,然后重新翻过来,问我,“你看,水晶球里的彩带像不像雪?”
那时,世界刚刚经历完一场浩劫,遍地只有黄沙。
雪是个稀奇东西。西切伯格的很多人会把雪当成神对人类的祝福。
可能是因为过节吧,今天路上出现了好多人。
多亏你的耳提面命,我也变成了一个极度注重仪式感的人。这么要命的天气里,还步行到附近的便利店,给你买了烤鸡吃。
最近我总是听到发条转动的声音。我想,可能家里有哪个零件坏了。但是你不在,我无法像你一样把这些机械拆开,然后还原。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已经过于复杂过于专业。常常,我把它们拆开之后,所能做的只有对着一堆好像变得更多的零件发呆。
你又要嘲笑我了对吧,你尽可能地去笑吧,希望你没有遇到行星乱流。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也不尽然一点进步都没有。我学会了很多菜谱——虽然新鲜的瓜果蔬菜并不尽有——可面包烘培一类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拟合剂似乎也变好吃了,上市了一批鲜嫩的水果风味。
想不到吧?你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只会炸厨房的家伙,现在,这个爆炸专业户竟然也能烤出很好的苹果派了呢!(虽然是用饼干和拟合剂替代做的)
不过我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东西,你知道的,我乱蹦的灵感总会让我的秩序变得一团糟。
上次做蛋羹,我忽然突发奇想,加了一些蓝莓汁进去,又莫名觉得应该撒一把盐,最后捣鼓出的玩意简直史诗级难吃!
当我把烤鸡“叮”一声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瞬间,晚上六点的钟声准时敲响了。
从这个位置望去,正好可以看见远方的白塔,仿生的灰鸽按照设定好的轨迹,一次又一次地在塔的周身划出优美的弧线。
隔着人造银河带,双子塔遥遥相对。
此时此刻,我坐在飞雪的窗前,壁炉边上,听着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忽然想起没有将啤酒拿上来,不得不穿上外套,去阴冷的地窖下面拿了一些饮料……嗯,还顺手拿了一些咸肉跟火腿。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哦!有香香甜甜酥得掉渣的苹果派,有香脆可口的梳化饼干,有金黄流油的烤鸡,有咸咸的粉红火腿,有香喷喷热乎乎松软可口的黄油面包,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熏肉!
虽然我亲自动手的部分很少,但是一顿超级丰盛的晚餐哦!到时间我就不等你啦,哈?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对你的宝贝熏肉觊觎已久,第一个就要对它下手!
你知道我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不爱吃特别咸的食物,所以这是你走以后我第一次尝试腌制的肉类,嘿嘿。
你到哪了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别的星球上会有好吃的食物吗?
如果有的话,可以带一点回来。
***
青年写完了信,往手里呵了两口热气,火光隐隐照着他的脸。
他有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看着俊美而乖顺,雪一样的长发低低扎了个马尾搭在肩头,一下一下扫着浅栗色的针织毛衣上的细毛。发绳上有一个非常少女心的紫色小狐狸装饰,看起来天真又不失俏皮。这样的打扮放在任何一个成年男性身上似乎都有些有失偏颇的不庄重,可对于风折来说,一切都刚刚好。
搁下笔,他不停搓着手,却非常奇怪地不肯往壁炉近处挪一挪。
壁炉前面有两张桌子,鱼过影先生在家时,他们常常一起读书办公。
在买房子的时候,鱼过影提了一嘴,风折就一直嘟嘟囔囔着说两张桌子没有必要,结果鱼过影联系人改换的时候,风折已经把两张桌子都买下来了。
两张桌子都是风折挑的,但各有特色。
靠里面的一张属于风折,实木质,而且是比较好的红木制的。
桌面整体倾斜设计,倾斜角度可以调节。
桌子边沿上面有一些只有本人才知道究竟作何用途的圆形孔洞。
承载也十分不错,风折有时候会趴在上面睡着。虽然弄不清楚他怎么在斜面上都能睡得那么香,但桌子固定好了之后确实很安稳,不会出现乱滑乱跑的情况。
外面这个则是塑料的,很普通的一张桌子,整体是黑的,一点装饰都没有。
鱼过影最开始也这么认为,开始工作以后他就发现转角风折都让人以平滑的圆角处理了,磕着碰着都没事。
然后有一天,很普通的一天夜晚,都睡觉了他收到消息需要传资料,于是摸着黑轻手轻脚地下来,他才发现这个黑桌子冒着绿油油的荧光,登时吸了口气。
鱼过影知道风折最喜欢在细节处弄些小惊喜,也知道风折挑中的“普通的东西”大抵都表面普通背里暗藏玄机,但他也是真的没想到对方给他弄了一张夜间发光的桌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别说,风折的荧光桌子确实有那么些浪漫意味在里面。最重要的是,鱼过影起夜工作有不爱开灯的毛病,有这么一张桌子在这倒也有点用。
风折怕冷,鱼过影把里面的位置让给他,这是两人商量好的。
只是,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放置完两张桌子和书架之后,就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除此之外,风折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有的成双成对,有的形单影只。
他有奇怪的坚持原则:生活用品可以合用不分你我,装饰的有趣物品有我的一份就得有你的一份。
鱼过影先生听了后只是很由着地笑了笑。别人觉得风折在胡闹,他倒觉得很好,“有福同享有难同担”,这是他们应做的事。
风折在壁炉上放着两个丑丑的泥人偶。等鱼过影先生有事回不了家,风折只能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他就把这两只人偶放在对面的椅子上,分明一副叫鱼过影看着的意思,表情洋洋得意,好像赢了什么似的。
风折是一个很孩子气的艺术家,既小心眼又认死理,即使是公认好脾气的鱼过影先生也会有很无奈的时候。然而他一面无奈,一面又温柔地包容着对方乱来。
这天过节,风折一时兴起拿了很多食物,最后却没吃完多少,只能重新放回厨房。
那份熏肉其实他一点也没动,喝了两罐可乐倒是真的。前天做的苹果派对一个人来说份量过多,毕竟买的时候是买了两人份的模具,风折不想也不愿再买一套一人份的。他喜欢吃苹果派,自鱼过影先生走后他就很少再做了,因为每次他要很努力地吃上两三天才能吃完它,渐渐地就没那么喜欢吃了。
晚饭后,他继续伏在鱼过影先生的桌子上看书。看天文学相关的书籍。
作为一名艺术家,风折其实非常喜欢星空。但他对星空的理解是艺术化的主观的,对于它们的科学性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众所周知,鱼过影是天文学方面的教授,但他的爱人却对天文学丝毫不了解,一贯以美为重。当然,人们也并不鄙夷这位艺术家,他眼中的星空确实美得令人心神震撼。
曾有过传言,说风折对鱼过影理解的星空嗤之以鼻,不知所起。真有学生拿这事去问他们的教授。
鱼过影的回答则更让人大跌眼镜,他说,我爱人说得没错,在星空这方面的理解上,我确实远不如他。
连大佬都这么承认了,学生们自然只能闭嘴。他们心底无不悲凉地想,好好一个科学家,怎么能是恋爱脑呢?
更过分的是,鱼教授平时授课测算的时候对他们何其严也,说要尊重事物的客观性和科学性,怎么转头就被小狐狸迷得晕头转向的呢!有个恋人,就客观性也不要了,科学性也丢了,一副“风折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只可气大佬依旧是大佬,说不过打不赢。
这事鱼过影没放在眼里,依旧做他的研究,发他的顶刊。后来不知怎么被“小心眼”的风折知道了,后者冷笑一声,在小阁楼上闭关三个月,随后极速地办了一个宇宙主题的画展,并命名为“猫猫的宇宙情书”,以震惊国内外的实力狠狠打嘴碎人的脸。
鱼过影这个正牌爱人偏偏是最后才知晓这件事的。哄了半天,夸那是他“毕生所见过的,最可爱、最温馨、最神秘也最浩瀚的宇宙”,才把这件事翻篇。
风折是个“报过仇”就忘了这回事的人,不知道他何以在这时候重新拾起了天文学的书,认真学习起了他放肆鄙夷过的客观科学。
家规第一条:不许宇宙上桌吃饭。
家规第二条: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能看我不能看天也不许看书。
家规第三条:不管发生什么矛盾了第一都是鱼过影的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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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折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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