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莓第二天需要上班,和上个世纪的苦比人类不一样,她上班也十分轻松,朝十晚四,中间还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满打满算一天也只有四个小时。
节日早已经被取缔,不过除了一周上四休三之外,每个月的的最后一周都会变成一个小长期。不能离开人的岗位比如医生这些,会采用轮岗制,也就是说,每个人一个月内都会有一个七天,不加上上周的假期有九天的假期。
虽然现在机器人取代医生也是指日可待,但最顶端的那一批,恐怕永远也取代不了。
机器人不会出错,但程序到底是由人来设定的,连人都没能攻克的难题,机器人怎么可能解决呢?
下楼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这让巫莓放慢了脚步,他长得很漂亮,中长发微卷着,有点遮住眼睛,但这无损他的美丽。
眼睛很亮,和她认识的人的麻木都不一样。
巫莓很少这么失礼地盯着一个人看,不只是她,现在很少有人有空闲,会盯着一个陌生人耗费时间,大家都很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个男人却好像无所事事一样,站在楼底下,站姿像是小学生,他好像很悠闲。
巫莓微微皱眉,是不工作的流浪人员吗?
长这么好看,可惜了。她对不上进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哪怕她也天天工作摸鱼。
但最起码,自己是有一份工作的。
漂亮男人似乎看向自己,巫莓没在意,经过他的时候,巫莓的眉又皱了一下。
每个人身上刚出生的时候都植入了芯片,相当于每个人的身份证。
有了智能芯片,每个人都可以随意查看他人的信息,这大大减少了犯罪率,**成了好笑的代名词。
失去了**,得到了安全,经济犯罪的案子层出不穷,感情纠纷也是,但故意伤人的最后一起案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巫莓还是个小女孩。
那人是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被处死的方式很惨烈,联邦政府需要拿来立威:不只是伤人案,还有新生儿检查出基因缺陷,强制要求打掉,就算生出来,医院也有资格执行安乐死。
劣等基因不配活在这世上。
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生孩子了,联邦政府对待新生儿的检查还是很苛刻。
毕竟现在不缺少人力,大部分的专职机器人都能做到,那些危险的、需要力气的活计,机器人所需要的成本最低。
联邦不在乎还有多少人活着,就算只有十个人,这十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但新一届政府上任之后,情况却发生了转变。人口越来越少,新一届政府热衷于洗脑,生孩子就是为国家做贡献,巫莓这种年轻人洗脑未成功,但她的父母这一辈就中招了。
她们天天对巫莓进行催婚,巫莓也越来越不耐烦。
生孩子干什么?再生出来一个和她一样的冷血怪物吗?
不止是她,现在活着的所有人都是。
她小时候好像也有那么一段家庭美满的日子,但那日子太短。
父母曾经也会对着她温柔的说话,询问学校里的趣事,但她们很快就被这世界同化,变成冷淡笑容不达心底的人。
她们有各自的伴侣,却还是生活在一起,连家里那只小猫死掉的时候,也只是冷静去缴纳安乐死的费用。
一只猫而已,哪怕是当成儿子在养,也不过只是一只猫。
巫莓估计,女儿死了也不会流一滴泪。
婚姻只不过是一纸证书,宣告这个家庭的合法罢了。
巫莓再次接到电话的时候,连敷衍也懒得,直接拉入了黑名单。
真讨厌。
她厌恶所有人,厌恶这个世界,可没办法,一时半会儿,她还不是很想死。
现在的人分为九个等级,成年前自动跟随父母的等级,成年后会重新评判。
那些收容所里混吃等死的基本是都是第八级和第九等的人,外貌智力一无是处,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体力劳动都可以让机器人完成,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父母都是第四等级,巫莓成年后却给评定为第二等级,所以她才能有这么一份高薪工作,如果她想的话,甚至可以加入政府,虽然要费一番功夫。
你看这个世界多可笑,联邦政府大肆宣扬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但等级规划却如此壁垒分明。
上等人不会明晃晃的歧视下等人,任何语言上的攻击都是违法行为,但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心里,都在轻视下等人。
就连巫莓也这么觉得,那些收纳所的人和养殖场的猪又有什么区别,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虽然她连同等人和更为出众的一等人一起歧视。
除了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人,所以她才打算养一只猫排解寂寞。之前也曾经考虑过养狗,把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但又临时反悔了。
狗太吵闹了,现在很少有人会养狗。
现在也很少有人会养猫,大家都是不负责任的人,彻夜狂欢想走就走才是最常见的生活态度。
巫莓坐在办公室里朝外面看过去,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雾。这座城市白天都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局面,到晚上仿佛才活过来。
她就知道,联邦政府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骗人的,环境一直都是个大问题。
越想用科技手段治疗地球,地球的反噬就越厉害。
糟糕透了,糟糕透了。
马上又要到月底,同事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长假要去哪里游玩,甚至有不怀好意的男人还会过来邀请巫莓一起。
她一如既往冷淡地拒绝。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各种都是高楼大厦,水泥和钢筋代替土壤成为皮肤,景区里的树都经过精密计算,距离多少才合适,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叶子也是绿的,但却看不到半点生气。
除了移不走的高山和流水,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人类最适宜居住的样子。
巫莓宁愿在家里呆着。她不愿意成为恶心男人的消遣,也不愿意消遣恶心男人。
最少不是她的那些男同事们。
下班的时候天还很亮,但居然飘起了雪花。
见鬼,这都四月份了。
春季和秋季越来越多,几乎是没有,四个季节好像只剩了两个季节。
巫莓不太讨厌雪,下雪甚至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她讨厌的是那种,要死不活的晴天。
太阳无精打采的,人也无精打采的,一切都无精打采的。
她伸手接了一小捧雪花,没等融化就飞快抖落。
从天上飘下来,不知道粘附了多少灰尘。
只有看上去还是白的。
上班的公司和居住区就隔着一层楼,走路要十几分钟,如果选择乘坐公共交通,差不多也要花这么些时间,因为要排队。
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公共飞机和空中轨道,他们不想多走一步路,然后在下班后再去室内健身房锻炼肌肉。
这是个神经病的时代。
每个人都是神经病。
走路回家的时候她又遇到了早上那个奇怪男人,他不讲究地蹲坐在门口,低着头好像在考虑什么。
巫莓心里奇怪,他一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居然没被安保人员抓走。
也可能是外面根本没有几个人的缘故,他坐一整天,也没人注意到他,没人通知安保人员。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流浪男人站了起来,露出欣喜的目光,然后朝她走来。
巫莓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这是个黑户,没有身份证,她不能知道他是什么人,从前干过什么。
他长得很高大,巫莓需要仰起头来看他。
这个人对她来说有威胁,但是也不多。
空中飞舞着无数的摄影头,只要她说出“需要帮助”四个字,摄像头都会朝这里汇集,而不到三分钟,抓捕罪犯的安保人员就会赶到,把他刑之以法。
所以巫莓并没有转身就走,只是警惕地后退一步。这人长得很好看,凭借这张脸,就不应该是末等人,也正因为这张脸,巫莓对他有些兴趣。
如果他不讨厌的话,巫莓不介意跟他玩一玩游戏。
他真的很没有礼貌,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这不符合社交礼仪,巫莓皱了皱眉,语气不算太好:“你是谁?想干什么?”
男人歪了歪头,这种动作未免有卖弄可爱的嫌疑,如果是别的成年男人来做的话,巫莓一定会觉得恶心。
但对面这人做起来,倒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近距离地观察,巫莓可以清晰看到他白皙皮肤,和根根分明的眼睫毛,眼睛是黑色,但仔细看泛着黄绿,是有外国血统吗?
肮脏的雪花看起来圣洁美丽,有的落在了他黑色的发上,有的落在了睫毛上,更增添了纯真。
巫莓有点被蛊惑了。
他穿得也很奇怪,一身黑色,这是多年前的流行了,现在没人会这么穿。许是生活太过乏味,大家都喜欢五颜六色的穿着。
巫莓个性冷淡,今天也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
他的面部表情也很奇怪,眯了眯眼,又伸出鼻子嗅了嗅,才露出欢喜的神色。
他的口音最古怪,像是努力在学说话的小孩,之前那个已婚大叔的三岁儿子话都比他说得流畅。
他缓慢而又艰难的开口:“姐姐,回家。”
巫莓十分震惊,这人怎么乱认亲戚,她是独生女,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弟弟?
难不成是她那不省心的爸妈,给她搞出来的私生子弟弟?
不对,现在私生子是合法的,大家一起堕落,十个人里面有一半是私生子。
就算他是,父母也不会瞒自己。
那他到底是谁?亲戚家的小孩吗?
巫莓的亲戚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她更倾向于,这个流浪男人在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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