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吹红耳垂

阿茵往另一边移动了几寸,头也没转,反而装模作样道:“我们现在最好是姐妹。”

沐云听了这话眼尾微微上扬,似哄孩子一般声中带笑:“你看,你不就是我妹妹吗?”

说完,她就伸手将镜子摆正,让阿茵能从镜中同时看见她和自己的脸。

阿茵盯着没那么精致清晰的铜镜,瞪大眼睛仔细对比了自己和沐云的面容。

沐云肤白胜雪、唇红齿白;媚眼如丝,眉如山黛;特别是那浓密如扇的羽睫,每颤动一下就能拨动人的心弦。

而阿茵自己,圆圆的杏眼,精致的小翘鼻,却配了一双浓密的剑眉,娇俏中又带了三分英气。

虽然二人都梳着同样的发型,却没有半分相似。

阿茵侧过脸,又跟沐云拉出了一段距离,然后面色复杂地看着沐云。

沐云笑笑没说话,只是拍拍阿茵的肩后翩然转身躺上床榻,闭上眼睛小憩。

阿茵并不困,她坐在梳妆台前,将视线移向窗外,整个人放空陷入思考。

沐云明明跟她一样因落海失忆,又同时被琳儿救起,想必是一同遭遇了海难,她们之间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她长得跟沐云并不相像,更离奇的是,沐云有高超的法力,自己却没有这本事。

这感觉让阿茵心中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按照现有的信息推测,她或许只是沐云身边的侍女,抑或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可在阿茵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她是被亲人珍爱的宝贝,起居生活的地方也宽敞亮堂,甚至说得上金碧辉煌。

“我到底是谁?”阿茵嘟嘟囔囔低下头看着自己白皙细嫩的双手,不像是常年干粗活的样子,随即自言自语道,“至少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吧?”

她初步为自己的身世描绘了一个轮廓,接着她又分析其沐云来。

沐云过人的眉毛,媚态天成的气质,加上不俗的法力,显然不是普通官家或商人的女儿,更像是门楣不俗的修士。

如此看来,她们更像是萍水相逢,共同落难,机缘巧合下共同获救的陌生人,阿茵默默在心中给自己和沐云的关系定了性。

既然如此,她最好倚靠着沐云这棵大树,与她在岛上以姐妹的身份好好生活下去;至于后续离岛寻找亲人,寻找记忆的事,得等眼前张家的事情解决后再徐徐图之。

脑筋转了许久,阿茵也觉疲累,她伸直双臂,张开手掌使劲伸了一个懒腰,接着收起手臂交叠放在梳妆台上,把脸埋进臂弯,眯着眼睡了过去。

*

“阿茵姑娘,出来吃饭啦!”琳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阿茵脑中一片混沌,慢慢抬起身体,发现双手手臂都被压麻了,她使劲向上抬手,想快点恢复知觉,却不想搭在肩上的薄被滑落在地。

“咦?”她疑惑转头看向床榻,却发现上头空无一人,环顾四周也不见沐云的踪影。

手臂能够动弹后,阿茵拾起被子放到床上,接着循着琳儿的喊声出了门。

正屋冒出的炊烟袅袅而上,琳儿正往被烧毁的杂物小屋走去。

顺着那个方向,阿茵看见沐云正在清理被烧焦的房屋残余。

阿茵本以为沐云出身高贵,不会愿意干这些粗活,没想到她竟这般放得下身段,愿意亲自动手清理废墟。

琳儿上前跟沐云说了两句,沐云拍拍手上的灰后便和琳儿一同转身往正屋方向走。

二人一回头正好看见踏出侧屋门的阿茵。

琳儿笑着朝阿茵挥挥手,指指正屋方向:“阿茵姑娘这边。”

阿茵也乖巧地点头回应,顺着琳儿所指的方向朝正屋的方向走去。

饭桌上的餐食不错,大爷和大娘做了鸡汤、香煎小鱼和几道素菜招待阿茵和沐云;但张家两老的情绪都不怎么好,毕竟岛主儿子的事情并未解决,还不知道对方要用什么方法打击报复。

作为受害者的琳儿最先安慰起爹娘:“若他们还找咱家麻烦,我就跟他们走好了,不过是做妾……”

“胡说!”张大爷怒目圆瞪:“就算死,咱一家三口也得死一块儿!”

这一声吼吓得阿茵把夹到嘴边的鸡肉都掉到了碗里。

沐云看向阿茵,不由得多关注了一下阿茵碗里的鸡肉,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阿茵没有再动筷子,而是放下碗筷附和道:“琳儿你就别说这些丧气话了。”

她用空出的手碰碰沐云的手臂道:“有我姐姐在,那岛主儿子岂敢造次?”

众人都望向沐云,只见沐云不紧不慢咽下口中的青菜,放下碗筷摆正坐姿后才冷静地告诉大家:“我会为正屋设下禁制,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今晚无论你们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离开正屋。”

张家三口的眼神中都露出了感激的光,唯独阿茵面露些许不满。

接下来大家一扫之前低落的情绪,尽情地吃喝起来。

阿茵大快朵颐的同时,也细心地发现沐云只吃那几道素菜,根本不碰香喷喷的鸡汤和小黄鱼。

晚饭过后,天色暗了下去,沐云带着阿茵走出正屋,挥手施下禁制后离去。

一路上,阿茵没有像之前那般叽叽喳喳,直到二人走进侧屋,默契地躺上床榻后,阿茵才开口:“姐姐,以后你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先、先给我说一声。”

沐云拉起脚边的被子,分了一半给阿茵,语气轻柔,却又像是在敷衍一般答道:“好。”

这答案显然不能让阿茵满意。

沐云为正屋设下禁制,明显是知道今晚岛主那边的人会再来找麻烦,可设下禁制只能挡住他们一时,沐云今晚一定有别的计划。

虽然知道沐云一直对自己有所隐瞒,但危险将近,沐云还是不肯透露对付敌人的计划,阿茵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阿茵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赌气,就算是让人厌烦,她也想知道事情的全貌。

“姐姐今夜有什么打算吗?”她忍不住试探着追问道。

沐云优雅地平躺下来,如瀑的长发散在枕上,直视着屋顶说:“今晚岛主那边定会有动作,你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嗯……”阿茵无奈回答。

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询问沐云也不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她更想知道沐云具体的计划,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

实际上,在沐云说要为正屋设下防备时,她就知道今晚会有人来找茬,沐云也定会以身入局,跟对方进行较量。

所以,阿茵偷偷从厨房带了一根烧火棍和一把刀出来,用作防身的武器。

她摸摸枕下的刀,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后背身对着沐云,抱紧自己怀中的烧火棍,最后沉沉睡去。

沐云听见阿茵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其实,二人睡了大半月才醒来,下午又小憩了一番,夜间不该如此快速入睡。

只是食肉会让修行者进入嗜睡的状态,削弱修行者的战斗力,是修行者的大忌。阿茵法力耗尽,本身就非常虚弱,加上晚上她又吃了不少肉食,沾枕头就睡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晚饭时,沐云本打算提醒阿茵,但阿茵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法力,不让她吃肉还要解释许多,还有可能让张家人误会,所以沐云也没多言。

沐云也闭上眼睛放松神经,为今晚的计划做准备。

*

午夜时分,明月高悬。

张家外围的草丛发出不和谐的声响,两道黑影鬼鬼祟祟翻越篱笆进入院落。

黑影没朝张家人居住的正屋方向行进,反而径直往阿茵和沐云居住的侧屋溜去。

一阵寒意从阿茵的尾椎骨沿着脊背爬到了后颈,她打了个寒战后猛地睁眼。

这一刻,阿茵的意识异常清醒,仿佛自己并不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这一切都昭示着现在的情形不对劲。

阿茵浑身燥热,急促地呼吸着,她想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水,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来。

糟糕,难道是中了定身术?

瞬间,阿茵的手心浸出冷汗,她担心自己和沐云已经被敌人暗算了!

镇定!镇定!

她在心中给自己下达命令,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情况。

须臾过后,阿茵的心绪恢复了平静,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她再度从指尖开始尝试动弹。

手指,能动;手掌,能动;小臂,抬到一定幅度会被一堵结结实实的“墙”限制住。

应该不是定身术,那是怎么回事?

她扭动身躯,身体周围软软的屏障圈住了自己……

“……”

是被子打卷了……

阿茵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才那一阵心理活动属实滑稽。

她心虚地微微抬起眼皮,想看看沐云有没有醒来,生怕自己的窘态被沐云看了去。

借着从窗户洒进房间的月光,阿茵发现眼前居然是沐云红得像在滴血的耳垂和下颌。

她微微侧向抬起头颅,瞧见沐云眼睛微阖,呼吸规律而平稳。

哎呀!

阿茵明白了,沐云那耳朵和面颊都是被自己呼出的气息吹红的……

这,多不好意思啊,嘿嘿……

阿茵虽因打扰他人而有些内疚,却也在心中暗喜,像是报了下午被“作弄”到红了脸的仇一样。

即使她也知道沐云当时只是想跟她说话,并不是有意“作弄”她。

阿茵轻手轻脚将自己从被子中解放出来,再以更轻的动作把一半被子给沐云搭上。

而沐云也在阿茵整理被褥的时候翻了个身,脸朝向了床外。

阿茵在被子里左右扭动了两下,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面朝沐云的后背,准备继续美美睡上一觉。

然而,这一次阿茵嗅到了真正的危险。

窗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张家人今晚不会轻易离开正屋,就算离开正屋,也不该出现在侧屋的窗外。

阿茵瞬间警惕起来,顺手抓起了刚刚随手放置在身后的烧火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的方向。

明晃晃的月光映照着木质窗户,一根细细的竹筒捅破了薄薄的窗户纸,烟雾从竹筒中间冒出,特别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纵使阿茵失忆,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香。

普通的迷香能够让人类和动物沉睡,而高级的迷香甚至能让人类修士也昏睡过去,可让阿茵惊奇的是,尽管她已经闻到了迷香的气味,却没有丝毫困意。

阿茵紧张之余竟有些庆幸,贼人应该用的是对修士无效的普通迷香!

她就知道,自己绝不是等闲之辈!没被迷香迷晕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情此景,阿茵微眯双眼假装睡着,既然迷香对自己无效,那沐云定也不会中招,且沐云早说自己有安排,于是阿茵选择了静观其变。

“吱呀——”

贼人推窗户的动静不算小,看起来非常信任自己的迷烟。

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翻进房间,大摇大摆走到床边。

“主子,让小的来搜搜那块石头法器在哪儿?”先翻进窗那个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出声。

稍微瘦弱,被称作“主子”的人沉默的半晌才发出别扭的低沉声音:“这样的美人,当然是带回去给爷享受享受。”

阿茵心中诧异,这声音,分明是女子在学男人说话,这是作何?怪得很。

而且这“享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儿,沐云姐姐赶紧起来揍她啊!人都到面前了,还在等什么?

“里头那个小妮子定也是个美人胚子,一齐带回去养着。”那位“主子”二度发话。

阿茵闻言,气得牙痒痒,这狂徒竟还对自己口出污秽之言?好大的胆子!

阿茵正在气头上,居然又看见那人将咸猪手伸向了沐云的脸,似乎准备先占一把便宜。

阿茵虚着眼,拽紧了手中的烧火棍,心中呐喊着:我的姐姐啊,您还在等什么呢?

眼看着那人的脏手就要碰触到沐云,阿茵开始慌乱:难道那是高级迷香?沐云中药晕过去了?

怎么办?

就看着沐云被轻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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