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一中，高三一班。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据他的观察，他江哥已经对着手机傻笑一分钟了。

说傻笑可能有些过，主要是江哥那张脸上基本上没出现过“漠不关心”和“哦”之外的表情，说高岭之花都过分。高岭之花人起码还冷着脸，江哥就是很明显的没情绪。

但是他现在嘴角这个诡异的笑是怎么回事，已经维持一分钟了好吧。

周成鸣初步判定，他江哥八成是恋爱了。

被判定是谈了的某人正在和某猫说口水话。

乐乐不是猫：早[猫猫打哈欠JPG.]

没事别找我：已经十点了，不算早。

乐乐不是猫：才不管，我睡醒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是早上。

没事别找我：好叭。

乐乐不是猫：你不用上课吗？回消息这么迅速。

没事别找我：可以两件事一起干，效率更高。

乐乐不是猫：那你还是听课吧，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事别找我：你又要玩游戏了吗？

白知乐今天早上起来又变成了猫的形态，他在沙发角搭了一个窝，整只猫陷在里面，舒服地忍不住发出呼呼声。

看到江清淮的这句话，他觉得怪怪的，什么叫“又”，他也没有玩很多次好吧。而且，放在语境中，总有种自己抛弃了和他聊天去玩游戏一样。

这让白知乐想起自己上学时听到的一个词，渣男行径，适用场景貌似很符合现在。

要不关心一下？

还在犹豫，手机就跳出了新的消息。

没事别找我：我定了同城快递，今天中午应该就到了，如果有人按门铃，别害怕。

白知乐的关心更加诚心了。

乐乐不是猫：好嘟好嘟，我会乖乖在家，不给陌生人开门的。还有，你今天中午要吃什么，记得给我拍张照，别以为你在学校我就管不到你。

没事别找我：听乐乐的。

什么啊，突然喊他的小名。

白知乐把手机一扔，不理人了。

他今天可是有正事的呢，倒还真不是江清淮口中的去打游戏，他要再去看看昨天结交的两个好朋友，说好了今天要再见的。

.

白知乐今天出门留了个心眼，专门捡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走，昨天遇到的几个女生太吓人了，要离远点。

这回离奶牛猫楼下还有一点，就听到了它的声音。

“老婆，你来啦！昨天的鱼你吃了吗，好吃吗？今天还想不想吃，我数了数，还可以吃三天呢！”

白知乐腿一刹，有点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能不提这件事了吗？

他没想到小乖家的监控这么多，居然还能照到自己的身影，小乖的主人也是凶巴巴的，都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直接把江清淮骂了一顿。虽然最后江清淮自认倒霉给了赔偿，但到底是他惹出来的错，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告诉江清淮他就是那只猫。

不过，昨天花花的故事里，小乖主人脾气那么差，小乖把鱼给自己，不会受罚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说了饿肚子，小乖才叼鱼给他吃。

“小乖，你没事吗？你把鱼给我了，你的主人没有打你吧。”

他想好了，如果小乖真因为这件事受了惩罚，那么自己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他要把自己变成猫给江清淮说。如果没有，他就再拖延几天，总感觉江清淮要是知道自己能变成猫后，会给他定更多的规矩。

“没有，老婆，我主人还没回来呢！他可忙可忙呢！”

小乖两只手趴在飘窗上，头探出一大半，是和昨天不一样的房间，似乎是这个角度能更好地看到外面。

白知乐觉得这样不行，看样子小乖还不知道他主人已经发了大脾气，那他能怎么办，要不要跟江清淮坦白，然后让江清淮和小乖的主人好好聊聊。

但小乖的主人会听吗？听昨天的描述，小乖的主人回来揍它的概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他忧愁地往前走，很快来到了小乖和花花的家中央，这个位置能够最好的和两只猫交流。

花花不愧是小区所有猫的心理治疗师，在白知乐和小乖聊天的时候，它一直安静地在窗台边看着，不出声。

它的主人应该把它照料得很精细，昨天那里还什么都没有，今天已经有了一个高脚椅，上面铺了厚厚的软垫和羊毛毡，一看就很舒服，花花就蹲在上面。

看到小布偶步履沉重朝自己走来，花花才开口：“乐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知乐把自己的想法和花花说了，花花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是说，你害怕小乖的主人会因为这件事惩罚它，想让你的主人从中调停？”

他的主人？指的是江清淮吗？

不不不，才不是，他们现在是和平友好独立的舍友关系，不是主宠。不过这个跟花花说了也解释不通，索性忽略这一处，点点头。

花花：“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就算你的主人真的能够和小乖的主人达成表面上的协商，但私底下他怎么对小乖我们还是不知道。”

哎，那要怎么办。

越说白知乐越后悔，如果昨天他没有让小乖给自己找点吃的就好了。

看到乐乐垂下脑袋，花花安慰他：“你也不用过分担心小乖，小乖也是很勇敢的，它主人每次打他的时候，它也不只会乖乖站着让打啊。小乖是会反击的，虽然它称作这是它和它主人的相爱相杀，生活调剂。”

白知乐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问：“按照小乖的理解，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打与骂，那为什么，它对我……”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小乖第一次见面就叫他老婆，忽略它不懂这个词具体含义的错误，怎么来说，小乖都是对他表示喜爱的吧。

为什么小乖对自己表示喜爱的方式就是送他一条鱼，这么正常的途径。

“老婆，老婆！这题我会。”

趴在窗台的小乖听到关于自己的部分，陡然诈尸。

白知乐现在看他的心情就像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完全无法因那几句“老婆”生出什么额外的心思，听起来倒像是说“老师，这道题我会！”

小乖：“老婆，你不一样。你和主人不一样。”

白知乐耳朵一立，想听听这位脑回路清奇的同学怎么个不一样法。

小乖：“主人是人，对主人的爱自然要遵循人类之间的规则。但是老婆，你和我都是猫啊，我们之间自然是猫猫的规则，这个是不能混淆的。”

原来如此。

尤其是听到小乖说“你和我都是猫”的时候，白知乐有种“你居然知道自己是猫”的惊讶，他发现自己低估了小乖同学的智商。

这位小乖同学可能真的在某方面天赋异禀。

白知乐之后还和两位猫猫朋友聊了很多，知道了这个小区里其他猫的位置，并且花花告诉他，它的主人又买了好多小鱼干，白知乐今天下午来的时候就可以吃到了。

看到快到中午了，白知乐和它们告别。他还得回去监督江清淮的午饭呢，也不知道他中午吃的什么。

不会中午在学校也是番茄鸡蛋面吧，或者为了敷衍他，变成了番茄鸡蛋饭？

白知乐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他一路躲藏顺着小路回家，快到家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抱着大纸箱的人。

这就是那个送快递的？

快递员和手机那端通过话后就放下快递，一个白色的雪球突然跳了上来，就站在快递箱上。在上面眼睛滴溜溜盯着瞅了快递单好一会儿，突然面露不善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快递员就是从一只猫脸上看出了这种表情。

他知道自己这一单送的是猫猫用品，看到这一下明白了，以为是这只猫看宅圈地盘：“你就是这家的猫吧，这是自己出来散步？我不进去，我就来送快递，马上就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一只猫解释什么，而且看起来解释过后，这只猫更生气了。

快递员觉得不太妙，马上骑上自己的小电驴跑了。

白知乐看到人走后，终于忍不住露出自己磨了一天的爪子，狠狠刨向快递纸盒。

江清淮，你竟然敢养别的猫？！

.

另一边，芝士猫咖啡厅，江清淮给午餐拍了张照，发给了头像是猫毛毡的好友。

“没想到，你现在还有餐前拍照的习惯。”

说话的青年穿着一身浅咖色的风衣，明明是在室内，还带着口罩。他认识对面的少年一年多年了，从最开始找到自己时对方眼中藏不住的惊慌无措，到现在游刃有余不泄露分毫。

这成长，可真够大的啊。

“说正事。”

发出去的消息迟迟不见回应，江清淮有点不高兴，连带着吃饭也像宣泄情绪，刀叉用力地戳向盘中的牛排。

玩咯，这是哪位倒霉蛋惹这位祖宗不高兴。

青年马上正色，生怕自己被波及：“好，先说进度吧。目前我已经联系到了曾经在你家做过护工的那位阿姨，我试图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最开始她不肯说。我去了几次过后，她的态度才有所松动，只不过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她一旁照顾她的儿子打断了。我分析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她儿子很有可能也知道些内情。”

江清淮吃饭就像牛羊吃草料一样，机械性地咀嚼吞咽，再美味的食物到了他嘴里，都会让看到的人完全丧失食欲。青年每次和江清淮见面都会提前吃完饭，免得看了倒胃口。

“你是说，她儿子很可能也被江岸买通了？”

青年点头：“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要暂缓这条线的调查。”

江清淮挑眉：“你说的突破性进展？”

青年一笑，把一份牛皮纸装着的资料递给他：“你先别急，看看这个。”

江清淮耐着性子把袋子打开，抽出一看，是一份六年前下达的药品管理文件。

“我一直在想，你父——”意识到说错话，青年马上住口，见江清淮没追究，才继续说下去，“江岸，到底是用哪一种药品下毒，可我翻遍了市场上所有可能接触到的药品，都没有找到。要么，药性和你说的对不上，要么，是医疗处方药，不可能长年累月购买还不留下痕迹。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我一直以来一个误区，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清淮凉凉看他一眼：“不要讲故事。”

“好吧。”青年腹诽，都不捧场，“根据你给我的信息，你母亲的身体是在你读初中的时候开始变差，最终崩溃在你中考前一段时间，中间大约有一到两年，距今最多也就四年。

因此我之前一直聚焦两点，一就是哪些药品可以让人慢性中毒还符合你说的性状，二就是四年前市面上流通的药品。可结果是，找到的药品总是只能满足其一，导致我有一段时间甚至怀疑江岸自己制毒。直到最近我才想通，我不一定要局限在四年前，完全可以是更早啊。

像江岸这种心思缜密，连投毒都能持续一两年的人，他做这件事，一定是做好了周密的计划。所以，他购买药品的时间一定早于投毒时间，这个早不是一两周，也不是一两个月，要再更前。

在我的努力之下，终于迎来了进展，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份文件，六年前下达的药品管理文件。这份文件里列举了一批药品，被禁止此后在药店出售，其中，我就找到了极有可能导致你母亲死因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推测为真的话，江岸策划投毒到他真正实施，隔了两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