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茸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肆意大笑的林冀,一时竟然看呆,短暂忘记刚刚那股强烈期待之后突然幻灭的巨大失落感。
与张念文他们不同,比起法器的阶级,他更在意的是法器的外观,俗称颜控。
等林冀笑完,阮茸小小声哔哔:“这个能不能换那个朱凤琴?”
林冀瞪他。
阮茸声音更弱小,“不行咱去换那个回魂铃也可以哒。”
林冀抓住他的右手食指,一口咬了上去。
阮茸:“啊啊啊”
疼是疼,但林冀咬的,他不敢躲。
阮茸等他不咬了,翻开食指,看到鲜红的血液涌出,连忙道:“嗷,娘子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嫌弃你送的东西。”
林冀轻瞥他一眼,将他的手指按在匣子里的法器上,血液瞬间被锤子吸收。
阮茸一愣,哦,不是惩罚啊。
“不会这就是什么结契吧?”他好奇问。
林冀更正:“认主。”
阮茸睁大眼:“认上了吗?”
林冀:“一半。”
阮茸:“什么意思?”
林冀:“你心里一半不认可它,它也不认可你,你们只能算临时契约关系。”
阮茸恍然,轻嘶一声,又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那这锤子它到底能不能换呐?”
林冀翘起嘴角:“现在怕是一半都不到了。”
阮茸:“……”
林冀:“你不是想赢张念文,想进太初宗修行吗?”
阮茸苦笑:“行吧,丑就丑。”
他把锤子从匣子里拿出来,锤子柄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木质,长约莫一寸五尺,锤头是黑色金属,重两斤,拿着却比普通锤子更轻便,除此并无其他特殊。
“为什么天阶法器和之前阿横找来的锤子长得没什么两样?冀冀,你不会被人给骗了吧?”
“不会。”林冀轻拍他的肩膀,提醒道:“法器有灵,你对它的嫌弃,它都一一记在心里。”
阮茸听得背脊一凉:“那它会伺机报复我吗?”
林冀:“看性格。”
阮茸小心翼翼问:“它什么性格?”
林冀:“柄法器名叫“凿天锤”,只要灌注足够的灵力和决心,连天都能砸个窟窿,给你掉下来几个神仙,他脾气........还行。”
从这日起,阮茸催眠自己努力将锤子看顺眼,白天挥舞锤子,晚上在书房练习运行灵力,三餐啃丹药。
林冀手把手教他控制灵力注入物体的方法,阮茸这方面异常有天赋,很快就学会。
时间在阮茸的勤学苦练中很快就流走,考核的日子眨眼就到。
*
冬季初升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干净的梳妆台前。
“少爷,咱今日梳个鸿运当头。”小翠用红绳扎住阮茸的一绺乌发,将乌发分成三股,部分红绳跟着其中一股在手指间穿梭。
很快,阮茸满头青丝中便多出条麻花小辫。
小翠望着铜镜,陶醉在自己刚拾起来的手艺里,“少爷快瞧瞧。”
阮茸手捧着书,眼皮不抬。
直到翻完最后一页纸,他才抬起头,望向窗外远处的丛山,清透的眸子添几分愁色。
《开天辟地万兽录》中长着相似黑鳞片的兽类,有鲛,盼凫蛇,夜幽甲,还有龙。
鲛在海里,龙在天上,只有盼凫蛇,夜幽甲最有可能出现在幻雾森林里,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有几成把握猎杀它们?
还有进奂天宗的事,林冀知道结果,能气出来多少张卡呢?
阮茸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是原定计划,想到林冀生气不理人的样子,阮茸心口就像被几千个又丑又重的锤子压着,不得劲。
“少爷。”门外阿竖唤道,“好了吗?少夫人在外面等你。”
阮茸忙看向镜中的自己。
墨发红玉冠,银衣紫袍,风度翩翩,新编的发型更是为这张还算干净的脸添上些许少年英气。
啧,看不出沉迷于在厨房砍柴的小翠,竟是个心灵手巧的,难怪赵氏会将她派过来。
“少爷觉得怎么样?”小翠得意洋洋抱着梳子,“今日少爷走出门就是全上京城回头率最高的,咱就算入不了仙门,保准能入少夫人的卧房门。”
阮茸斜觑她。
小翠囧眉上下齐飞,压低声道:“少爷不用不好意思,我瞧着少夫人是愿意的。”
阮茸:“……我日夜修炼,怕打扰到他休息,才不是别的。”
“走了。”他别扭的起身推开门。
门外,林冀坐在廊下石榴树旁,晨曦落在轮椅背和那一头如墨的乌瀑上。
门打开的瞬间,他偏过脸来,柔和的视线洛在阮茸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不错。”
阮茸摇摇头,“冀冀才是天仙下凡。”
小翠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笑眯眯,“少爷少夫人郎才女貌,天生佳偶。”
当事人俩个人都脸颊微热,不约而同的侧开脸望向其他地方。
“都准备好了吗?”林冀问一旁的阿竖。
“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就是……”阿竖看向月亮门。
圆拱的门洞外,一人从外面匆匆跑来。
阿横气喘吁吁,双手叉腰,“少爷,老爷在表少爷院里用早膳呢。”
阮茸面色不变,“我娘呢?”
“昨夜赵家老爷子突发急症,夫人连夜出门。”阿横声音越说越小:“少爷,夫人应该是赶不回来看您考核了。”
小翠囧眉纠紧,自己家少爷实在太可怜太委屈,这么重要的选拔现场,亲娘不在,亲爹去给外人鼓劲加油,这叫个什么事?
“少爷,指不定老爷待会就过来这边。”她连忙安慰道。
阿横擦了把额角冷汗,悄悄朝她使眼色,其实有句话刚才他不敢说。
去时西侧院的人告诉他,江老爷吃完饭就要跟表少爷同乘马车去宣平堂。
宣平堂就是今日考核的地方。
这要是让少爷知道,不敢想象江宅多热闹。
“他可别。”阮茸吓了一跳,两忙对阿横吩咐:“咱现在赶紧走,免得待会叫人看见。”
这大清早演一场虚情假意的父子戏,可别太膈应猫嗷。
小翠:“?“
阿横:“?”
依照从前少爷众星捧月的性子,此刻就该闹到西侧院天翻地覆。
林冀薄唇微勾,垂眸从怀里取出个东西,朝阮茸递过去。
“旗开得胜,得偿所愿。”
阮茸目光顺着他的手指下移,见雪白的手掌下,黄色绒毛球缀着串串儿贝壳和星银片流苏,流苏下是一个个彩色的小铃铛,在手指轻摇晃动间发出优美清脆的叮铃声。
“你,你做的?”阮茸惊讶的张大嘴巴。
林冀点头,伸出手,翻开手掌,“把凿天锤拿出来。”
“哦。”
阮茸眼珠子盯着铃铛一瞬不瞬。
等了小会,林冀催动轮椅,来到他身边,晃晃手上的球。
阮茸脑袋跟着球左右摇摆。
林冀好笑的双手一盖,将球藏入掌心中,催促:“快点,不然你爹该来了。”
“爹”犹如一记清醒剂,阮茸一个激灵,忙集中精神力,回忆起林冀教他召唤出灵台法器的方法。
不一会掌心微热,白光亮起,手掌上面出现柄平平无奇的’凿天锤’。
林冀取走凿天锤,摸到手柄后面的小孔,飞快将球系上去。
阮茸凑过去,用指尖拨弄小铃铛球,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林冀,“你在做什么?”
林冀握着锤子,晃了晃,“是不是好看点?”
鹅黄毛绒球从手柄一端垂下来,在阮茸的瞳眸中轻轻摇摆,不亚于花枝招展的绝色美人在向他抛媚眼。
铃声细碎,刺激着猫咪天生敏感的耳膜。
阮茸捂住冒泡的心口。
啊,我死了,好喜欢啊!
“嗯嗯嗯。”阮茸小鸡啄米狂点头,视线完全没有办法从这种亮晶晶,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上移动开。
“喜欢吗?”林冀观察他的表情。
阮茸迫不及待,将锤子拿过来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下巴连戳空气:“嗯嗯嗯。”
自从那个人走后,再也没有人给自己做这种东西,呜呜呜……
好感动。
激动之余,忽然想到什么,阮茸苦恼的皱起脸,“虽然锤子是变好看,但打架的时候很容易弄丢。”
他飞快把球给摘下来,小心收藏到袖袋里,“收起来吧。”
林冀:“丢就丢了,我以后会给你做更多更好的。”
阮茸兴奋抬眸,“真的吗?”
“当然。”林冀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坐在轮椅上的高度是摸不到站着的阮茸的,手指微抬又放回扶手。
阮茸心里酸软,怕是没有多少以后了。
他单膝跪地蹲下身子。
林冀一怔。
阮茸抬起脸,玻璃球般晶莹剔透的双眸与之对视。
林冀眼眸波动,手指微弹,过了一会,才伸出手,摸了下他脑袋,宠溺的笑道:“不会打扰。”
小翠捂住心口。
*
“都别杵着跟个木头似的,快过去排队测灵根。”
阮茸刚下马车,脑子里尚在回响林冀那句“不会打扰。”,就被一道苍劲有力的嗓音催促。
他朝声源看过去。
宣和广场北面六杆宗徽旗帜猎猎,前方高筑的评审台上,各坐着六宗派来的两名主考官。
开口说话的是最左边的一个老头,旁侧有个年纪很轻的少年,皮肤微黑,一身蓝白宗服,袖口绣着玄龙图腾纹饰。
阮茸摸摸下巴,觉得十分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跟孟子荆一起的。”林冀替他唤醒记忆。
“噢,对!”阮茸想起来那个站在孟子荆身后的少年,对方还御剑载过自己一程,就是为人太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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