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夙淮认真的目光,宋时薇仓惶别过头,心跳砰砰加速。
她干咳声,清了清嗓子道:“知道了,以后会当面告别。”
夙淮看着她微红的耳朵,无所适从的样子,唇角勾起弧度,扫了眼桌上的菜道:“我去厨房给你做几道菜,这些就别吃了。”
“好。”
正午时分,宅院的大门被敲响,宋时薇放下手中的药材去开门,来人竟是青梧。
“青梧你怎么会来!”宋时薇惊喜,把人拉进来。
青梧今日不做小厮打扮,身着青袍,白发高束簪冠,一副书生样。
“昨夜宴会遇袭,你无端消失,我和如鸢姐到处找你找不到,便寻到这桃林来,还好你平安无事。”青梧松了口气,唏嘘道。
“我本想下午去寻你们。”宋时薇边解释边引着青梧入院,“昨夜情况复杂,亏得我那朋友救助,否则你今日不一定能见得到我。”
“这就是你那朋友的宅院?他是南诏人?”青梧小声问道。
“嘘,他的身份特殊,我不便告知,不过是个好人就对了。”
“是个好人?”青梧挠挠头,哪儿个好人家里种这么多毒草,这满园除了梨花树和青竹是正常的,其他花花草草大多是有毒之物。
他一向爱钻研些古怪虫草毒方,自从来了桃源岛,更是将之前没见过的罕见毒物认了个遍。
因而一进这宅院,他就感觉小命被吊起,莫名脚底生凉。
青梧正想开口问点什么,就见内堂里走出来个容貌俊美非凡的男子,白袍乌发,墨眉红唇,干净到极致,犹如山巅雾霭上的雪莲。
却也冷得冻骨。
虽然这人什么也没说,可只是扫过来的一眼,青梧立即敏锐嗅到危险,浑身汗毛林立,直觉这男子不好惹。
难道这就是气场?
“时薇,这就是你口中的好人朋友?”青梧在身后极小声问道。
宋时薇点点头:“对,我带你认识一下。”
她领着青梧走过去,对夙淮道:“阿淮,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青梧。”
夙淮笑容温和朝青梧作揖,笑道:“青公子好,一直有听时薇念起你,叫我阿淮就好。”
看夙淮平易近人的样子,青梧心中的警觉稍降,想着这人倒也没有那么冷嘛,难道是错觉?
青梧心里打着小算盘,试探问道:“阿淮公子可是也会医?”
“只略懂皮毛,制些简单的药。”夙淮神情未变,依旧笑得坦荡。
青梧还想再多问,夙淮似乎看出他心里的想法,笑说:“也是来到这岛上才学会,这岛上四处都是毒草蛊虫,会点保命的制药还是要的。”
宋时薇怕说多了,夙淮的身份瞒不住,多一个人知道卧底的身份他就多一分危险,于是打岔道:“青梧,我最近发现了不少稀有的毒方,你要不要来看看。”
果然,青梧被转移注意力,双眼放光:“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夙淮道:“那我去备点茶点,一会送去书房。”
“好!辛苦阿淮了。”宋时薇抬头对夙淮笑得甜蜜。
到了书房,青梧差点激动疯,满屋子的珍藏典籍是他没见过的,他珍惜地抚摸过那些书皮,表情痴迷。
“时薇,这些都是你那朋友搜罗来的?”
宋时薇倒了杯茶送过去,点头道:“嗯,都是阿淮搜来的,我第一次来书房时也很惊讶,想来应该是阿淮平日的爱好。”
闻言,青梧凑过去,小声问道:“你这朋友究竟是什么来路,我感觉深不可测,没有那么简单。”
宋时薇心里叹了口气,当然不简单,卧底不深不可测点还怎么混。
“阿淮人很好的,你不要多想,他救过我很多次。”宋时薇替夙淮说好话。
“好吧,那是我想多了。”
青梧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小心翼翼翻开一本封面破烂的书,里头是手写的各种毒方,还有栩栩如生的绘图。
“竟是风三水亲笔手绘!”青梧兴奋得一阵怪叫。
宋时薇凑过去看了眼:“风三水又是谁?”
“你竟不知风三水,那可是南诏有名的毒师,百毒不侵,虽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但他所制的毒药蛊虫皆是上品,少有人能原原本本复刻出。百毒册里大半未解之毒都是出自他之手,大部分学制毒的药师都会将风三水敬为学神,日日用三炷香供奉。”
青梧唏嘘一声:“也不知道风三水他老人家如今是否还活着。”
夙淮跨进门时就听到这句话,脚步不由顿了下。
“阿淮怎么不进来。”宋时薇转头看到夙淮,奇怪问道。
夙淮笑了下,走进来,放下手中托盘,将点心和茶水摆放好。
在看到夙淮进来的时候,青梧早已收起表情,端正坐好,相当客气对夙淮道:“劳阿淮公子破费了,备置了这些点心。”
宋时薇道:“这些都是阿淮亲手做的,青梧你今日有口福了。”
青梧惊讶,拿起一块卖相精致的点心咬了口,水蜜桃味,甜而不腻,完美击中他的味蕾。
“阿淮公子,你的手艺也太好了。”青梧三两下吃完一块糕点,再用清茶润嗓,满足得不行。
夙淮笑而不语,静静啜着茶。
一下午过去,青梧对夙淮的称呼从阿淮公子变成了哥儿,俨然开始称兄道弟。
不仅是对那屋典籍膜拜,还有对夙淮的厨艺折服。
晚饭后,青梧回了乐坊,他这段时间要继续住在乐坊,等待下一个离岛的机会。
夜晚宋时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想着夙淮清晨说过的话。
心中一阵烦闷,不知道要困在这岛上多久,战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抚摸着脖子上的吊坠,汴京城的人事物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有多久她没有再想起赵临渊,那些仇和怨好似被这座岛远远割开。
渐渐地,她眼皮开始沉重,做起梦来。
梦里她的魂魄飘在一个华丽的宫殿里,她以为回到了前世的东宫,却不想路过的内侍宫女服装是没见过的,藏色的宫装上绣着大片飞鸟走兽。
这里莫不是在南诏?
她抬头望向四周的建筑,发现风格和桃源岛山顶上那几座宫殿相似,只不过更华丽。
她想叫住宫人询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宫殿主人又是谁,奈何发不出声音。
漫无目的在宫殿里飘荡,穿过一个又一个游廊,忽而听到一阵谈话声传来。
宋时薇支配着魂魄飘过围墙,竟看到了大肚子的自己正窝在一个男人怀里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便抬头和身后人私语,两人的姿态看着就亲密无间,恩爱有加。
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不知为何,她第一反应就是这男人不是赵临渊。
可不是赵临渊又会是谁,她的记忆怎么会出现偏差。
正想凑近看清楚,只见画面一转,变成一处祭坛,漫天挂着白布,一男子颓丧跪在正中央的棺材前。
看男子的身形,宋时薇感到无比熟悉。
“阿淮?”她无声念出这个名字,心中是不可思议。
而这时男子似有所觉,朝宋时薇魂魄方向看来,但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宋时薇走过去,想再看清一些,余光却瞥见棺材里的人正是死掉的自己!
忽然四周的巫蛊师念起诡异的往生咒语。
她捂住耳朵,感觉心头一阵下坠,悲伤的情绪扑灭而来,头发出剧烈疼痛。
灵魂在扭曲破碎,痛得她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宋时薇满头大汗,这是她第二次做这么诡异的梦,上次是梦到夙淮抱着她的孩子,这次竟又梦到和夙淮相似的男人。
难不成是天天和夙淮在一起,所以才夜有所梦?
亦或者说那是她前世?
可怎么可能,她前世不应该和赵临渊在一起吗,怎么会和另一个男人有所关联。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夙淮,她这世才认识的人。
宋时薇感到离谱,仔细回想前世和赵临渊相处的细节,却发现有好多出记忆变得模糊,甚至衔接不上,像是缺失了某一段。
她揉了揉头,想不通,下床喝水,发现水壶空了,便去厨房打水。
路过夙淮房门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
宋时薇停下脚步,疑惑敲了敲门:“阿淮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吗?”宋时薇哭笑不得。
“马上睡了,时薇你快去睡吧。”夙淮话落音,紧接着就是一连串陶瓷碎地声。
宋时薇心一紧,顾不上别的,直接推门闯入,就见夙淮倒在桌边,身上黑色纹路时隐时现,赫然是蛊毒发作。
宋时薇慌忙过去,将夙淮扶起:“阿淮你怎么样,缓解药呢,不是满月已经过了,怎么会再发作”
“没用,前两日只是被我用内力压制住,而今爆发了。”夙淮闭着眼,脸色苍白得不行:“时薇,你先出去,我调个息就好。”
“不行,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宋时薇将人扶到床,摸出一颗缓解药丸塞进他嘴里,说是没用,但聊胜于无。
“嗯,这次是石榴味的。”夙淮话没说完,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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