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丛早拿之前挣的钱购置了一个小丹炉和一些药草。

他曾于毒物丹药一途颇有涉猎。

虽然如今材料贫瘠，手头这点东西根本造不出能抵抗张息远这种高阶修士的剧毒。

但调制一种能让人浑身如毒蚁噬骨、痛痒难当，生不如死一段时间的“蚀骨散”，却是足够了。

他盘算着，若是设计让张息远服下，以此相胁，未必不能唬住那个家伙。

逼他为自己解开封印。

张息远已经很久没来找他自顾自地唠嗑了。

之前隐约听闻他在城南的一处茶楼清理魔物。

碧丛将炼制好的蚀骨散小心藏好。

再次蒙起脸，他来到茶楼外，静静等候。

没过多久，张息远就晃晃悠悠地从茶楼里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一眼就瞄见了街角那熟悉的身影，哪怕裹得严实，那身段气质也错不了。

碧丛扭过头，也看见了他，主动走了过来。

“张兄。”他声音依旧轻轻的。

“怎么了？”张息远打量着他。

碧丛垂下眼睫：“房租……能不能宽限几日？”

张息远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你先住着吧，不急。”

其实就算他不主动提，张息远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碧丛顺势而下，提出邀请：“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感谢你，就今晚，怎么样？”

张息远爽快答应：“没问题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带着锐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你个邪修！怎么还敢出来！”

桑仪婂从茶楼里快步走出，身后还跟着丁露白。

张息远见状，连忙挡在两人中间，打着圆场：“别激动别激动，他现在都改过自新了，就卖点符纸糊口……”

桑仪婂一把拉住张息远，将他往茶楼里带：“他在黑市乱卖符纸，谁知道安了什么心！行了，别管他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丁露白落在后面，有些尴尬地对着碧丛笑了笑。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碧丛的真实身份，可之前的交易确实没出过岔子，她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

只好也跟着回去了。

张息远被拉着，回头对碧丛使了个“回头聊”的眼色。

碧丛见他们进了茶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闷。

余光瞥见不远处巷子拐角，有一团浓郁如墨的魔气正在向他……招手？

他犹豫了下，走过去。

刚一靠近，那团魔气便“噗”地散开，化作十几只拳头大小，没有固定形状的黑色小魔团。

围绕着他跳跃翻滚。

他想起，之前与魔族合作时，魔尊曾在他身上施加过一道咒术，让他不被魔物侵扰。

副作用就是，这些灵智未开，仅凭本能行事的小魔物，总会莫名地同他亲近。

瞧着眼前这密密麻麻，对他毫无惧意甚至有些欢快的小魔团。

碧丛心下明了。

这茶楼里定然潜藏了一只能够驱使这些小魔的魔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的了张息远他们……

他蹲下身，面无表情地拎起一只叫得最欢，试图往他手上蹭的小魔团。

那魔团在他手中扭动，发出“叽叽”的叫声。

然后，在周围小魔团好奇的“注视”下。

碧丛张开嘴，一把将那只小魔团塞了进去。

他想试试看，自己这被魔尊咒术标记过的身体，能否强行吸食这些低等魔气。

若能，或许能恢复一丝半点的力量。

若不行，就带回去给宝宝吃。

“叽——！”

其余魔团同类见了，吓得四散而逃。

被塞进嘴里的小魔团叽里咕噜乱叫着。

冰凉粘稠的触感在口腔里蔓延，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

那小东西还在拼命挣扎，试图撬开他的牙齿逃出去。

“呜……”碧丛一手扶着墙壁，努力想合上嘴咬下去。

但那滑腻的触感和排斥感让他难以发力。

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脸颊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

突然，有人从后面重重一拍他的背。

“咳——噗！”

碧丛猝不及防，猛地一呛。

直接将那团湿漉漉、还在扭动的小魔物给吐了出来。

那魔团一着地，瞬间化作一滩黑影，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碧丛捂嘴咳嗽，抬眼便看见去而复返的桑仪婂绕到他面前。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你吃这么恶心的东西做什么？还是不是人啊……”

碧丛缓过气，擦掉嘴角的湿痕，随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饿了……”

桑仪婂一下子噎住了。

她看着碧丛那张即使蒙着面也难掩苍白与狼狈的脸。

和微微泛红的眼尾。

再联想到他如今的处境……

怎会落得如此艰难？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转身离开的碧丛。

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小魔团遁走时留下的淡淡湿痕……

——

碧丛盯着厨房里那口锅，有点犯愁。

他确实不会做饭。

以前修为在身时可以吸收日精月华，后来落魄了也是随便弄点吃的果腹。

但今天要请张息远入局，总不能太寒碜。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张息远弄火锅的流程，好像也不难。

于是，他烧开一锅水，然后拿着灶台上剩下的调料，各都往里倒了一点。

接着把肉和菜一股脑儿扔进去炖煮。

乱七八糟的材料在翻滚的浑浊汤汁里沉浮。

煮熟后，他把食材捞出来，还找了几个小碟子摆盘。

晚上，张息远准时赴约，看到桌上那几个小碟里摆得挺像样的菜肴，确实有点意外：“不错嘛碧丛，深藏不露啊？”

碧丛：“随便做了点。”

张息远兴致勃勃地夹起一筷子肉送进嘴里。

下一秒，他脸色猛地一变，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表情扭曲。

“咳……咳咳！”

他强忍着没吐出来，捂着嘴剧烈咳嗽。

碧丛连忙递过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水：“呛到了？喝点水。”

张息远接过水杯，放在桌上，声音都咳得有点变调：“谢……咳，等会儿，等会儿再喝。”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你自己……尝过吗？”

碧丛摇摇头：“没有。”

张息远：“那你尝尝。”

碧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依言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咳咳咳！噗——！”

比张息远反应还激烈，他直接弯腰咳了起来。

感觉舌头都被那难以形容的咸腥诡异味道腌入味了。

张息远这下乐了，学着他刚才的语气，把水杯推过去：“哈哈哈，呛到了？来，喝口水。”

碧丛却一把推开他的水杯，直接抓起桌上的水壶，倾倒猛灌了几大口。

前襟都被打湿了。

冰凉的清水冲刷着口腔，那可怕的咸腥味终于淡去。

碧丛喘着气，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身体内部窜起一股莫名的酥麻。

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不对劲！这水……

他身体晃了晃，脸颊泛起潮红。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好痒，好疼，还喘不过气。

张息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碧丛这副明显不正常的模样，令他脸色沉了下来：“你还真往我杯里下毒了！？”

他刚才就留了个心眼，趁碧丛不注意，把自己那杯水悄悄倒回了壶里。

张息远气得咬牙，指着碧丛：“你怎么就是死不悔改呢？他们说得对……”

他的话没说完，碧丛已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但他并没有毒发痛苦的迹象。

反而是面色酡红，眼神湿润，急促地喘息着。

像是在忍受某种难耐的燥热。

地上这活色生香的一幕，让张息远猛地反应过来——

这他妈哪里是毒药！这分明是……！

他看着桌上那个空了大半的水壶，又看了看地上衣衫因挣扎而略显凌乱的碧丛。

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