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一下，姚禾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她赶紧抬手捂住了眼睛。

宋今序悠然系好衣带，调侃她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早说嘛，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姚禾越是害羞，宋今序就越得意。

听到宋今序笑出声，姚禾索性放开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会儿他又不出声了。

哼！胆小鬼！

姚禾朝宋今序吐了吐舌头。

宋今序满眼笑意地看着姚禾从盆架上取了脸帕过来，然后用帕子擦拭着他头发上的水。她的动作温柔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宋今序垂下头，一缕头发顺势滑到了额前，堪堪遮住了他扬起的唇角。

他企望着时间能够停滞在这一刻。

但总有一个没眼力见的人，总是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惹人心烦。

“烦我也没用。”焦庆进来后，姚禾便离开了，见宋今序恨不能把眼睛贴人家姑娘身上，焦庆做了个剪刀的手势，“剪断”了他的情意绵绵。

“人都走了，还看呢！”焦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宋今序。

宋今序收回视线的同时，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没好气地问焦庆：“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怎么，怪我打搅了你的好事？我要再不回来，我都怕你俩把孩子生这儿。”焦庆冷哼一声后，捉起宋今序的手腕给他把了脉，“脉象蓬勃有力，与你康健时无异，我就奇了怪了，区区丈高的浴桶是怎么把你给绊倒的？”

“蒋游跑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好歹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武将，虽然受了伤，但也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况且之前你独自沐浴的时候也从未出过这档子糗事，怎么独独今日就爬不出来了？”焦庆充分怀疑这又是他使的一招苦肉计。

“我没那么无耻。”宋今序不悦地抽回手。

何况一个男人在面对心悦之人时，心中想着的必然是如何博取对方的好感，而不是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简直有损他的男人气概。

“是你那药浴泡得我有些晕，一时不察才摔倒了。”

这解释倒也合乎情理，焦庆信了。接着他掀起宋今序的裤腿，一寸一寸地摸过他曾经断裂的腿骨，满意地点了点头，“恢复的不错，可以试着下地了。我想都用不了俩月，你就能健步如飞了。”

“嗯。”宋今序在焦庆的帮助了做了几次蜷腿的动作，许是药浴起了作用，腿部肌腱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襄王那边最近可有何异常之举？”宋今序靠着床头端坐。

焦庆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应声，当然，宋今序也并非在问他。

宋今序话音落下片刻后，一道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来人是宋今序手下一都尉名唤陆宽。陆宽扶了扶腰间佩刀，朝宋今序行了拜礼后回道：“回将军，目前并未察觉到异样，但属下发现襄王豢养了不少的信鸽，且几乎每天都有数只鸽子出入其府上，属下怕打草惊蛇便没有截获，不过属下跟踪过信鸽的踪迹，发现多是来往于梁州方向。”

梁州是宣王封地，而宣王和襄王又是胞弟，二人感情甚笃。圣上仁慈，登基后没有因为巩固皇权而对众弟兄赶尽杀绝，反而颇为照料。他给所有弟弟们都赐了封地，虽无实权，但他们住的皆是繁华之州，每年的收益颇为可观，日子过得与宫中无异。

这些个王爷初时也都表现得很是乖顺，而今已过去了整整二十八年，可能是看顺和帝日渐迟暮，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便开始了蠢蠢欲动。尤以宣王和襄王来往得格外频繁，不禁让顺和帝起了猜忌之心。

“先盯着，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好了再说。”宋今序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陆宽又将襄王最近的动向一一跟宋今序作了汇报，日常除了遛鸟斗蛐蛐外，连件正经事都没做，宋今序忍着头疼听完了汇报，赶紧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这襄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掀起风浪之人。”焦庆咋舌，“但从他府上下人的行事作风来看，此人也绝非良善之辈。”

宋今序点了点头，还是得找机会探探他的底细，即便他没有不臣之心，也要作一番敲打，免得时间一长，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如若襄王并无二心......”焦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想说什么？”宋今序抬眼瞧了他一眼。

焦庆忽然郑重了起来，“那样的话，距离我们回京的日子就近了。”

宋今序反应过来焦庆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沉默了一瞬，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性，焦庆听后无奈摇了摇头。作为过来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旦陷入情感的桎梏，想要再爬起来就难了。

“要我说，你既是真心喜欢她，干脆直接娶回家得了。”焦庆道。

宋今序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焦庆一眼，“你明知道她想嫁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焦庆不答反问。

宋今序心中冒起了一股无名火，心想焦庆怕不是成心戳他心窝子来了，“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以致于你想气死我来泄愤？”

焦庆坐到床边嘿嘿笑道：“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不是看你为情所困，帮你排忧解难来了么！”

宋今序扯了扯嘴角，“我看你就是成心报复！”

“真不是。”焦庆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别着急生气，听我跟你说道说道。”

宋今序轻挑眉梢，倒要看看他能憋出什么好屁来。

焦庆往里挪了挪屁股，坐稳后才缓声继续道：“你喜欢姚丫头，而姚丫头对你也有情，这都两情相悦了，成亲也就水到渠成的事儿。无非就是她家境稍微普通了些，但国公爷和夫人也不是认死理的人儿，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会同意你俩的婚事。”

宋今序就知道不该对焦庆抱有希望，他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里装的全是粥呢？”宋今序没好气道，“我担心是父母那边吗？我才不管他们同不同意。”

“我和姚禾不能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是宋今序，而非宋玉郎！”

“从始至终，与她定下婚约的是宋玉郎，她想嫁的也是宋玉郎，我怎能因为一已私情便置她的幸福于不顾？”

焦庆看着愈渐不耐烦的宋今序，不仅没有出言安慰，反而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宋今序紧皱着眉头。

焦庆掩着嘴强压下笑意，搂着他的肩道：“我说你钻牛角尖了吧你还不服。”

“我问你，姚丫头见过宋玉郎没？”

宋今序顿了顿，好像是没有。

“她都没有见过宋玉郎，又何谈想嫁？”焦庆苦口婆心地开解着宋今序，“这些日子你们二人朝夕相处，相互了解后才渐渐生出了情愫。你换个角度想想，若你是她，你喜欢的究竟是眼前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切切的人，还是那个‘虚无的宋玉郎’？”

“没错，她想要嫁的确实是宋玉郎，可你别忘了，在她的眼里，你才是宋玉郎。”

“所以，她想嫁的一直都是我？”宋今序不可置信地看着焦庆。

“哎，对咯！”焦庆拍着额头舒了口气，总算是说清楚了。

宋今序脸上的寒冰终于有所消融，唇角处慢慢绽开了笑颜。

忽而，他脸上又堆起了愁容，焦庆的神经也跟着一紧。

“又怎么了？”焦庆心里直呼祖宗，实是想不通这个智勇双全的少年将军怎么突然变成了榆木疙瘩。

宋今序道：“可她和宋玉郎有婚约乃是既定的事实。”

“只是定婚而已，又不是不能退。”焦庆道，“而且依我所见，宋玉郎一家对这门心事并不上心。你想啊，开年姚丫头就满十八了，早就过了及笄之年，若真有心的话，能等到现在还不去提亲？”

“凭宋玉郎之才，来年必然一举登科，新科状元素来就是个香饽饽，想要收他为婿的达官显贵多的是，于他来说更是个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哪里还想得起这个未婚妻啊。”

宋今序想了很久，觉得焦庆说的有道理。如果姚禾没有遇到他的话，可能会被退婚，可能宋玉郎一辈子都不会去找她，独留她守着那桩虚无缥缈的婚事孤独终老。

“好好想想吧。”焦庆拍了拍他的肩，言尽于此。

是夜，宋今序辗转反侧，终夜无眠。

他嘴上说着不能做一个毁人姻缘的无耻小人，实则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他非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正人君子。

他只是不敢赌，也害怕承担不起谎言被揭穿的后果。

他要是真的宋玉郎就好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姚禾，她发现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浮现出宋今序那白花花的腰腹，搅得她心神不灵面红耳赤，她不得已将自己捂在了被子里。

姚禾好奇他一个柔弱的书生，怎会有那般好的身材。

她扶着他的时候，隔着薄薄的寝衣摸到了他结实的胳膊，胳膊上的肉肌硬得像榔头，而他的腰更是一格一格的，看着就孔武有力。

姚禾越想脑子越乱，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就越会浮想联翩，真是要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