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涿光山上药泉雾起

晏空青审视的眼神落在楚蘅身上,可能是被他吓到,一时间竟也没有在意两人的姿势。

于是两人就保持这个一搂一抱的姿势对视着,楚蘅一动不敢动,生怕晏空青反应过来把自己推开,但心里那些奇怪的矛盾情绪丝丝缕缕地从沾湿的衣物里跑了出来。

晏空青从前不近活人,再次失忆后反倒是能和别人亲密无间地紧紧相贴,还真是出乎楚蘅意料,想到这他便一脸菜色。

“你不必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我已决定不带你领罚,但遗失的仙草需得全数归还。”

晏空青忽然开口,吓得楚蘅手上一抖,将晏空青的脖颈勾得更紧。手掌下的肌肤无意识地绷紧,楚蘅抬眼看着他,很是无辜,声音里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依赖。

“听不懂。什么仙草,不认识啊,你不要误会我,我会很难过的。”

晏空青刚要开口,听见此话顿了顿,“如果是误会,那我会向你请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懂。”

楚蘅弯着眼睛,有些好奇,“好啊,那你会怎么请罪?”

“随你。”晏空青并无所谓,但垂眸看着楚蘅时像是忽然发觉两人距离太过相近,向后退的同时说了一句,“你先将我放开。”

楚蘅挑起眉头,嗯了一声,却并不动弹。过了会,晏空青像是实在忍受不住,握住着楚蘅的腰,就把他往与自己相反方向拉远。

“别……”楚蘅轻哼一声,双手双脚麻利地将晏空青牢牢缠住,埋在晏空青颈间,深吸一口气,胡诌道:“有话好好说,我怕水,我会死的。”

不是怕水,也不是会死,楚蘅心里脑里乱作一团,只是很想很想,以至于无比贪恋他身上的每一丝温度和气味,纵然不那么熟悉,纵然多了些陌生。

晏空青身上不知是什么味道,清新淡雅,并不浓烈,也不刺鼻,和从前吃过的糕点有些相似之处。楚蘅不由地闭眼蹭了蹭,唇瓣虚虚地擦过晏空青的颈侧。

头顶上没了声音,晏空青沉默许久,随后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胡搅蛮缠。”

楚蘅轻笑一声,睁开眼睛,却在看见晏空青肩颈处时,嘴角霎时下落。那处生长的红色长纹无比显眼,看得楚蘅心里一痛。

他伸手往那处摸去,而后,一阵天旋地转,楚蘅被翻转过去,双手被缠上一圈银蛇般的绳索。身体的肌肉记忆让他背后一僵,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眼前。

楚蘅咽了咽口水,“你要做什么?”

晏空青不做解释,只默默施法将楚蘅挪至身旁半米处,一副不愿沟通的模样。

楚蘅舔了舔唇,有些失落,他刚要再说什么,就见晏空青闭上双眼,于是只好收回眼神,不再吭声。

只有一人记得过去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这也难怪柴应元说到这事时有些难以启齿。巨大的落差感也差点将楚蘅淹没,让他不得呼吸。

楚蘅暗自骂了晏空青一句,这人忘了所有,怕不是也将自己的温柔一并忘去,如今只剩下彻彻底底的坏脾气,一碰一炸。

越想越气,楚蘅索性又往外边挪了挪。泉中热气升腾,蒸得二人身上脸上都出了些细细汗珠,谁也没再开口。

楚蘅跟着待了不知道几个时辰,最后实在是有些待不住。

呼吸滞塞、头昏脑胀的感觉撞击着他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他不得已开口说道:“咱们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呆坐着?我承认是我偷的,能不能走了,去师父那领罚,或者去哪里尽随你意。”

“快了,还有半刻。”

不知过了多久,楚蘅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战栗软软地靠在泉边,眼皮松松垮垮怎么也撑不开,整个人像是没骨的游鱼慢慢往下滑去。

身旁晏空青像是说了什么,但楚蘅无暇顾及,意识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耳朵里像是被灌满了水,听见的声音也隔着水流,不清不楚地传来。

“你们真是胡闹!”一人气急败坏,语速极快,“楚蘅不懂,柴应元你也不懂吗?晏空青现在不记得他,对谁都抱有敌意,万一出了什么事,你难辞其咎。”

“我以为晏空青看见他便会想起来点,是我做错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胡来。”柴应元懊恼地说。

“罢了,再说说你。你在想什么?那药泉是旁人能受的住吗?先不论他是不是窃贼,就算是,你难不成就让他生生被带着毒的药熬晕?”那人又说,“为师就这么教你待人的?”

“徒儿知错。普通人在药泉里可以待上半个时辰,我想当然,没想到他只撑了一刻钟。”晏空青低声说道。

“那你今日疗伤泡够两个时辰了没?”

“还未。”晏空青回道,“师父,徒儿有一问。”

“嗯。”

“他晕倒时,身旁有一柄剑相护。”晏空青迟疑片刻才继续说着,“观其模样,正是破空分身其一。前几日,我问过您,识海对面封闭的那一处是怎么回事,您语焉不详,只让我自己找。昨日识海里出现了许多虚影,只有声音不见其人。”

“如今那人出现在我面前,师父能否告知,究竟为何?”

声音不再响起,楚蘅的耳边也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片刻后,被称作师父的人叹了口气,“你自己的情,自己解。总求一个干巴巴的答案做什么?”

柴应元也学着那人的话,有些幸灾乐祸,“可怜的小空青啊,连你的本命剑都知道护着他,你自己却什么都忘了。抓紧解吧,也只有楚蘅才会这么傻傻地不计较。”

晏空青没说话。

不知道别的昏迷的人会是什么感觉,楚蘅像是同谁大战了八百回合一般,剧烈的头痛伴随着肺腑的阵痛引得整具身体散了架似的没了力气。

身体上的虚弱伴随着的是精神上的极度亢奋与混乱。

忘川惊鸿一眼,此后日夜相随,并肩而立的那些日子像是走马灯一般在楚蘅脑海里一晃而过,各个样子的晏空青,生动无比,怎么都比如今这位要好。

楚蘅连梦里都逃脱不得,不肯眨眼地看完了所有,回忆放完了,他也就醒了。一阵空虚萦绕心间,他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

简易的小木屋,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清冷无比,和如今的晏空青一般无二。

许是清晨,屋外竟传来咯咯的鸡叫声,其中夹杂着混乱的人声。楚蘅细细分辨,听出是柴应元和晏怀光两人。

听这声音,屋外鸡的数量并不少。两人许是扎在鸡群当中,巨大的人身自然将小鸡吓得直叫,翅膀扑棱扇起,一派兵荒马乱之景。

楚蘅扯起嘴角。

“醒了吗?喝药。”

楚蘅顺着声音看去,同晏空青对上视线。那双浅浅的眸子里没了那么多的生疏,多出些不知所措和莫名其妙的闪躲。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晏空青思虑再三将手背轻轻放在了楚蘅额间,停留半刻,“最近涿光山有救命的草药失窃,师兄很在意这些,十分着急。山上四处戒严,我当时见你口中喃喃,像是要找什么,就生了些误会,让你受累。”

晏空青清了清喉咙,停顿了一下,而后说着,“是我冒犯,现向你请罪。你还在发着热……”

楚蘅无言听着,一阵阵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但却又下意识在晏空青将手抽离的那一瞬间,抓住那只手。

这只手还是暖的,曾经摸过楚蘅身上每一寸肌肤,为楚蘅擦过泪抹过血,极近极深处也都不曾缺过。可再抓住时,却不再温顺,而有了想要逃离的迹象。

楚蘅不肯放松,混沌的脑袋无法思考,只凭着心中最深切的念头,借力倾身而上。

他将唇稳稳地砸在晏空青的唇上,任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紧闭着、丝毫不为所动的唇。

楚蘅浑身还在发热,只凭着一股脑热不管不顾地行动着。

晏空青微微向后,似乎是要躲。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无比,一丝一毫的不顺意都成了天大的坎坷。原本只有一寸的委屈被放大数倍,倾泻而出,一股股自心间冒出,将楚蘅双目烧红。

楚蘅识相撤开,低头落寞地舔着唇,“抱歉,认错人了,没控制住。我们扯平了,用不着请罪。”

与此同时,晏空青有些不稳的声音也在小屋内响起,补齐了先前那一句,“先喝药。”

“嗯。”楚蘅点头,想要从桌上拿过那碗。

晏空青看着楚蘅的手一点点靠近,在它即将触碰到碗的边沿时将其一把抓住,沉声问:“认错成谁了?”

楚蘅赌气似的不好好回答,也不看他,低声道:“没区别。”

晏空青手上松了劲,“别赌气,先喝药,你身上还很烫。”

楚蘅没说话。

晏空青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每一句话都像是深思熟虑。

“楚蘅,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对吧。我的破空,是师父赠予,被我视作珍宝。如今在你手中有一分身,好比定情。我问过师父,师父说,让我自己去找,柴应元也说我负心,这些我都认下。可我不能这样一片空白的和你亲密,这对你不公平。”

“即使所有的人都说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也不能这么糊涂地应着。所有所有,都是我不好。我会寻找记忆,但在此之前我做不到和你亲密。”

“若是有朝一日,所有人都指鹿为马,将旁人说成是我的心上人,难道我就要和他甜甜蜜蜜吗?我不可能做的,我的心爱之人,我会自己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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