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玩得太嗨的结果就是,周一的早晨,林时安仿佛被瞌睡虫上了身。
上下眼皮如胶似漆,仿佛小别胜新婚的夫妻,黏糊得让人无可奈何。
晨读无数次挣扎着撑开眼皮之后,他终于保持着右手握笔的姿势,栽了下去。
然而额头没来得及隔着数学卷子与坚硬的桌面相撞,就被一只手给垫住了。
他迷迷瞪瞪地蹭着那只手准备睡个香甜,就听见一个扰人清梦的声音:“下自习了,陪我吃早饭。”
林时安不理他,“我要睡觉。”
“那以后别想用我保温桶了。”许佟澜悠悠道。
自打俩人有了同看午夜场电影的情谊,林时安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征用了他的保温桶,这会儿听了,他着急忙慌抱住两人座位之间的保温桶,一副死死不撒手的模样。
然而许佟澜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抱着保温桶直直倒向了桌子,打算睡第二觉。
这回许佟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揽起来,连带着保温桶一起,一个打横抱出了教室。
“靠——许佟澜你放我下来!”林时安的一个激灵全吓醒了,扑腾得仿佛案上溺水的鱼。
许佟澜在走廊边把他放下来,嘴角染着捉弄人的笑,“跟我男朋友撒个娇怎么了?”
“您真好意思说,”林时安气笑了,“你管这叫撒娇?”
刚巧赵嘉佳走过来,林时安叫住她:“嘉佳,给咱许哥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撒娇?”
嘉佳横了他一眼,“谁撒娇比得上你呀,您自个儿示范吧。”
睨着嘉佳走远的背影,许佟澜微挑眉,“你女朋友?”
林时安没好气道:“你管我呢。”
“啧,”许佟澜咬了一口鸡蛋饼,评价道:“男女朋友都有了,你打算当夹心?”
“我乐意,”林时安晃悠着腿儿,一副吊儿郎当挑衅的模样。
没等许佟澜反驳回去,方才的赵嘉佳忽然折返回来,小声提醒了一句:“孔箜来了。”
林时安连着几次数学发挥都不太好,暂时不太想与孔箜碰上面,听后者叨叨他。
他在许佟澜的目光注视下飞速把剩的小半张鸡蛋饼卷起来,一口塞进嘴里,赶在孔箜之前一个箭步冲进了教室,鼓着腮帮子嚼个不停,像个馋嘴的小仓鼠。
许佟澜在他身后收拾了保温桶,看着他无奈地低头笑了笑,跟了进去。
孔箜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上回班主任张老师抓着几个迟到的学生去做大扫除,不让他们上课,就是被这位直接隔着一层楼,把人吼了下来。
她是锦山最有名的数学老师,从来都只带15班,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教学能力和脾气成正比,生起气来动辄拍一下课桌,堪称振聋发聩。
上课铃还没响,但孔箜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已经开始上课了。
整个教室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纷纷掏出卷子带上眼睛,把自己的同桌从睡梦中拍醒。
孔箜拿着不知道从哪个学生手里抽出来的卷子走上讲台,板着一张惯常不苟言笑的脸。
“昨天我有事,调课换成今天给你们讲卷子,你们班居然有学生隔了一整天了都没有在试卷上改错!”她随手把手里的卷子撕成两半,往地上一扔。
全班鸦雀无声,少有的几个正迷糊的这会儿也彻底吓醒了。
外头别的班的学生还在嬉闹走动,开怀大笑地讲着笑话。然而整个教室除了呼吸声,连桌椅的响动也没有,寂静而压抑。
因而此时,从前排传来的细微响动,落在林时安的耳朵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女孩儿在哭。
林时安记得,她叫容菱。
想来她就是那份被撕毁的试卷的主人了。
孔箜丝毫不在意上课铃还没响,转身在黑板上开始板书,一边严厉地说:“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反思一下,这样的学生,我不欢迎你留在十五班。”
她转过身来,拿起自己的那份拿红色水笔做满笔记的卷子,审视的目光掠过全班黑压压的一片脑袋,“老规矩,前三题做错的站起来。”
稀稀拉拉站起来好几个,一脸丧气地垂着头。
众所周知,前三题几乎是送分题中的送分题,难度几乎不存在,主要考的是细心和沉着,毕竟刚拿到卷子的时候,多半有些急躁。
而林时安很不幸,在站起来的队伍里。
孔箜挨个儿训过去,走到林时安身前,“你自己看看你这两周的周考考的都是什么东西,别以为进了十五班就万事大吉了,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一天到晚想着蝇头小利,能有什么出息。”
其实他周考的年级排名比从前也只掉了二十来名,从九科转为六科,从前的偏科学霸们考到前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孔箜的风格就是往死里批,批到人恨不得回炉重造。
但凡换个脸皮薄的自尊心强的,这会儿都得脸红羞愧低下头。
然而林时安只是带着没脸没皮的笑意反驳道:“我缺钱啊,老师。”
孔箜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显然不想再和这位多费口舌。
落在林时安后头挨批的赵嘉佳没等孔箜开口,自个儿先掉了一滴眼泪。
孔箜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忽然顿住了,她走上讲台,把卷子同教案往讲台上一撂,“我一直是很不喜欢女同学的。”
她的话里是全然的不留情面,“本来就笨得不行,遇上问题只会哭,来找我分析试卷,十回有九回都在哭。”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班都显得更安静了。
寥寥几个女孩子或是咬着唇,或是攥着拳,默默低下了头。
“怎么?”她笑得几分冷淡,“你们到底是来分析卷子的,还是来找安慰的?”
她的目光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赵嘉佳脸上挪开,看向被她撕完卷子之后掉眼泪的女生,语气带上几分轻蔑:“我不会安慰你们这些女同学,我只会告诉你们,既然实力不如男生,就不要留在这里占位置。”
“孔老师!”林时安“蹭”地站起来,收了漫不经心的神情,少见的添上了几分严肃:“您不能这么说,我们班的女生都很优秀。”
“赵嘉佳的理综一直名列前茅,谈思清的数学成绩和许佟澜不分伯仲,容菱和吴心依的作文经常出现在优秀作文里,吕瀚玥英语经常满分……”
他连珠炮似的列数完班里十二名女生的学科优势,被提及的女生一个接一个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在这汇聚的目光里,还有一道格外灼热的,来自身边人的端详。
虽然这十二个女生里,许佟澜只认识个零头,他却没怎么犹豫地站起来:“老师,我希望您可以客观分析,不要随意否定一个群体。”
孔箜的脸黑了。
让他们俩这波节奏一带,15班不少男生都站起来开始反驳孔箜,到最后整个教室乌压压站了一片,无形之中压制着孔箜的气焰。
这还是头一回,孔箜发完脾气之后,整个班不是战战兢兢地羞愧自惭。
绝对的权威受到极大的挑衅,片刻的诧异与错愕之后,她拧眉看着林时安。
突然的沉默更加让人提心吊胆,已经有不少站起来的男生默默掐住了指尖,背后冒冷汗。
长久无声的拉锯之后,孔箜忽然冷笑一声,指着门外:“滚。”
没人出声。
“林时安、许佟澜、赵嘉佳。”她记着最开始挑事的源头,“你们三个给我滚出去,其他人再不坐下来我一个一个叫家长开处分!”
她的嗓门儿极大,刺耳的声响划破僵持的空气,同时也伴随着不少人松了口气的声响。
随着一两个格外怕事的坐下来,其余人如同随大流站起来时那样,又随大流地坐了下去,翻开试卷低下了头。
林时安从桌面上拿了试卷草稿纸和红笔,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许佟澜抱着本教辅跟上去,没看孔箜。
直到他们三个并排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里头才重新传出讲题的声音。
“对不起,”赵嘉佳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事儿,”林时安笑着安慰她,“我就是自己看不过去,不关你的事。”
许佟澜是一贯务实的作风,他弹了弹卷子,“你俩错了哪些题,我给你俩讲吧。”
“其实都改的差不多了,”赵嘉佳不好意思道:“我一会儿下课了借同学的笔记就好。”其实赵嘉佳十分怀疑这位许大神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虽然她和林时安还算熟,但这位许佟澜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莫挨老子”般强大的学习磁场,让人下意识不敢去耽误他的时间。
当然,有人对这种磁场毫无察觉。
“最后一题第三小问,”林时安说:“我怎么都想不出来。”
许佟澜顺手把自己的卷子丢过去,“自己看吧。”说完翻开刚刚带出来的教辅开始赶作业。
刚还说给讲题的呢……原来这就是许佟澜的“讲题”方式。不过这下赵嘉佳倒是没了什么思想包袱,站在林时安旁边和他一起看闪瞎人眼的满分试卷。
许佟澜的卷面很好,工整清晰,一行冗杂的字也没有。要不是知道许佟澜是大神,他恐怕会怀疑答题者是现在草稿纸上算完再誊上去的。
他一目十行扫完,在草稿纸上理顺了条理做下来,心里大概有了数。
林时安把卷子留给赵嘉佳,对她说:“你和咱班女生说,如果有不会的题就来问我,”他瞟了一眼许佟澜,补了句:“我不会写就去问他,不收你们钱。别再找孔老师挨骂了。”
赵嘉佳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捏着卷子角,咬着下唇道:“谢谢。”眼瞅着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林时安忙递过去一包纸,打算在源头控制住她的眼泪。
他这么个天生直男,真见不得女孩子哭。
他这着急忙慌的举动,倒是逗笑了赵嘉佳,女孩儿衔着泪花儿睨着他笑,林时安松了口气站到许佟澜身边和他一起写教辅。
半晌,他忽然拿笔尾戳了戳许佟澜,“能请教个问题吗?我导数题最后一问经常想不出来,有什么技巧没?”
“赶时间就暴力三阶导,配合洛必达法则。”许佟澜言简意赅,“套路不出来就得另辟蹊径,这个要多做积累经验,没有能一脉相承的法则。”他想了想,“你拿我错题本去做。”
他说完就继续算手头的题,忽然发现林时安没有回答他,许佟澜有些不爽地偏过头,“听到了?”
“听到了,”林时安还沉浸在刚刚被冷静沉着的学霸光环秀到的一瞬,公正评价道:“你讲课的样子挺帅。”
许佟澜咽了口唾沫,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鉴于作者已经离开高中很多年了,现在高考改革题型也改了啥的,做题技巧什么的大家看个乐呵就好,不必较真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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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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