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是老板娘看中了帅小伙，特地从隔壁小超市把人家吃晚饭的桌子拖过来了。

他们五个人才坐定。留下许则和刘琰倾看桌，另外三个先去拿串儿。

时葳端着篮子选菜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太奇怪了！

她和沈庭彻，正经算起来不过一次有预谋而为之的碰撞。

全程都是，“对不起”“没关系”“你学生卡掉了”“谢谢”。

然后他们就来撸串了？还冒着被点名批评的危险？

时葳叹气。

“你很喜欢发呆？”冷不丁一声响起。

她吓的一抖。

沈庭彻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没看她，目光扫过一排排菜品，挑了一串肥牛金针菇。

“不是……”时葳瞅了几眼，伸手同样拿了串肥牛金针菇，道：

“不喜欢发呆。”

她的话被喧闹的环境吞噬，有没有传达过去她不知道。

反正沈庭彻没接话，转而拿起一串炸里脊。

时葳看了一眼，也拿了。

接着他又拿起一串金丝鸡柳，时葳后脚跟上。

然后是鸡翅、淀粉肠、鱿鱼、牛肉串……她也一个不落。

这里是荤菜冰柜，没素菜。

时葳等了会儿，看他下一个选什么，他却不动了。

“？”

她疑惑，侧头一看，沈庭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学我”两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抓了一下，时葳猛地扭头。

周围嘈杂混乱，可她却感到无处躲藏。

似乎所有的心绪都在他直白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就像条被太阳晒穿的咸鱼。

如果说，她也不知道她这种跟屁虫的行为是何缘故，他会信吗？

正凌乱着，他们中间突然伸出一只手臂，若有若无的力道把她往一旁推了推。

顺着手臂往上，颜以观。

“抱歉，我拿一下龙虾。”

颜以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打扰之意，站到二人之间。

其实，她完全可以从另一边直接拿，不用手臂伸这么老长。

“学妹你都吃荤的，不吃素的吗？”她关切问了一句。

“……我还没来得及拿呢。”

“这样啊，当心上火哦。”她笑得好看又亲切。

随后，又极其自然地转向右边的沈庭彻，无奈道：

“你每次都吃一样的，口味从小不带变，你不腻啊？也不尝试尝试别的菜品。”

“不想试。”

“试试呗，这个虾味道很好，我每次都吃。”

“我和你口味不一样，你觉得好吃的，我未必觉得。”

“你试都不试就知道啦？”最后的结尾音说得婉转悠扬。

“……”沈庭彻不想无谓地扯下去，干脆转移话题，“还选别的吗？”

“嗯，那我再看看——”

他们旁若无人地闲聊。

时葳默默转身，走到对面的蔬菜柜。

挺没意思的，她想。

……

四四方方的桌子，三个女生各占一边，两个男生坐一块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庭彻和颜以观中间隔了个许则。

时葳和颜以观面对而坐。

也就是说，时葳的左手拐角，邻挨着沈庭彻。

刘琰倾去帮大家拿饮料了，剩下几人面面相顾等菜中。

“欸那个、‘石微’？我跟你说过我叫许则吧。”他这话有明显的暖场意味：

“言午许，原则的则。你是哪两个字啊？”

时葳：“时间的时，葳是草字头，底下威武的威。”

“哦~！”他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还以为是石头的石，微小的微呢，哈哈哈哈！”

时葳：…………

“呵呵，我也以为你是弯曲的曲，折断的折呢。”

许则，曲折。

沈庭彻撑着头，被逗乐了。

许则：“……那可真的，差的还挺远的。”

时葳点头，“是啊，谁说不是呢。”

半晌，许则反应过来，开始大笑。

石微、曲折，都差挺远的。

“聊什么呢不带我？”刘琰倾抱着好几瓶华洋1982汽水回来。

时葳没喝过这玩意儿，但瓶子很好看。

沈庭彻拿走其中一瓶紫色的，时葳参考了一下，于是把另外一瓶也紫色拿走了。

唯有的两瓶紫色，就这么没了。

颜以观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

时葳没注意，忙着研究瓶子上的商标。

挂花乌梅味，还以为是葡萄味呢。她拧开盖儿对嘴吹了一口，是她喜欢的味道，甚是满意地又喝了一口，随手放到右手边。

他们这桌的烧烤是老板娘亲自端来的，整整五大份，桌上摆得满满的。

“来来来，一起走一个。”刘琰倾起哄，“祝我们相识愉快！干杯！”

玻璃瓶相碰，发出悦耳的清脆声。

“你们周六打算干嘛？”颜以观问沈庭彻和许则。

许则：“这周六？”

颜以观：“下周六、下下周六，或者月底，都行。射击场会员月底要到期了，我又不想续，就想在这之前咱们再去最后一次。”

“你们还射击呢？！”刘琰倾惊呆了，她家不过是最普通的小康，这对她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许则：“我都有空啊！你呢？”他问沈庭彻。

“月底再说吧。”沈庭彻拿起右手边的饮料喝了口，道：“之前我都有事。”

“行。”颜以观一口应下，“那到时候再准确约个时间。”

“你能有啥正经事儿啊？”许则忍不住调侃，“打游戏？游泳？骑马？拳击？攀岩？……总不能在家绣花吧！”

好家伙，一连串，就是没一个学习。

刘琰倾扭头给时葳使眼色，抬手遮掩自己震撼成“囧”的五官。

时葳想起自己小时候不懂事，为了提高英语，光顾一家破旧的书店，从旮旯角落翻出唯一一本带英文字的，‘The Modern CEO Falls in Love with the Prince’。

欧美版，霸道总裁爱上王子。

一本三无小说，无作者，无译者，无出版社。

里面主角很忙，除了学习，啥都干。

然后阅读完一个月后的英语考试，她没及格。

……

他们谈的东西，时葳就当在听广播剧，一边撸串。

撸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时葳对这种“不纯粹”的打量很敏感，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望过去——

一个相貌很原始的男生，身上穿着不知道哪个学校的校服。

和她对上视线，男生居然惊慌失措地碰倒了手边的啤酒。

同桌的男生瞬间大声哄笑起来。

时葳暗叹倒霉，坑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缩头乌龟也当不安生，那个方向再次迸发出惹人心烦的取闹声。

“哦哟！小弟上咯，了不得了不得！”

“加油加油，拿下拿下！”

“哥们看好你哦——别给咱们丢脸！上啊！”

……

时葳懊恼叹气，对于这顿强买强卖的饭局，只剩后悔了。

感觉到动静，沈庭彻眼眸往右侧一带，生无可恋的时葳，以及端着烧烤盘走来的一只“马喽”？

她将凳子往他这边挪了挪，马尾辫垂下来扫到了他的小臂。

痒痒的，沈庭彻手指蜷缩了一下，稍稍移开臂膀。

“那个，你你你……你好！”马喽在时葳右边站定，说话结结巴巴。

“你你、你是桦梧的吧，这个我、我请你吃。我是隔壁那个职高的……”

他说着，硬把手里的烤盘放到桌上，差点碰倒时葳的饮料。

她赶紧把汽水瓶换到了左手边。

似乎和沈庭彻的那瓶碰了一下，但她没心思在意这个。

“那个、那个……”马喽小哥很尴尬，他有意思的人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一桌剩下四个人八双眼直射他。

“……我就是，就是、想要个q，行行行、不？”

时葳脸快要埋进盆子里了，闷声回道：“我没有q，这盘烧烤我也不要，多谢好意。”

正常人的话，比如陈天炀，就会识相的闭嘴了。

可这人依旧不依不饶，“那我可以把我的q给你，你回去加一下吧，你觉得怎么样？……”

“对不起，我也没有手机。”时葳冷硬地回答。

不留任何余地，就是再好脾气的人，笑脸也会沉下来。

马喽翻脸速度堪比流星划过，“不是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吗，桦梧的就了不起了啊，都不正眼看人！你给我把头抬起来！”

他说着就要动手推人。

“你敢动手你试试。”

手离人还有十万八千米远，就响起一道低沉没有温度的声音。

沈庭彻上挑的眼尾里满是冷意，不慌不忙的语调极具压迫感。

时葳第一次看到，拨开朦雾之后，沈庭彻尖锐冷冽的本质。

挺吓人的。

那小马喽是被唬住了，手都僵了。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靠谱的许则出来打圆场，“打赢坐牢，打输住院，而且——”

他向马喽身后瞥了一眼，道：

“你们桌的石强，和咱们庭哥算是老交情了，不信你回去问问？”

许则居然叫了“庭哥”，明明以前都是“沈庭彻”or“那只狗”。

小马喽蹬蹬蹬跑回去，说了啥不清楚，反正往这边儿频频望了好几眼，最后好像……不了了之了。

刘琰倾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她瞄了瞄时葳，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

比如，为什么在拒绝对她抱有好感的人面前，异常决绝，连糊弄都不愿意。

时葳很内疚，好好的气氛被她搞砸了。

如果两年前夏至，她没有因为赶着回家抄近路小道，就不会遇到汤家泼妇的儿子。

她记得那时蝉鸣喧闹，他力气很大，扯着她的手臂往草垛子里拉。

她拼命反抗，被他反手打了一巴掌，耳边全是他的臭骂：

“……老子给你送那么多东西，你不都收下了吗，不就是愿意的意思吗！现在装什么装！臭婊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接下礼物转手就会扔进垃圾桶，也没有说过一句暧昧的话。

因为姥姥从小教她，不要惹事。可是那次，她拿起锄头，把那人打得头破血流。

人为什么可以劣质到那个地步？

……过去狼狈不堪，“坦然”一词又太过沉重。

时葳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孤僻沉闷。

她不该来的。

“谢谢啊。”时葳向沈庭彻和许则道谢。

对着他们笑了，像太阳那般灿烂，可是她的眼睛，却好似蒙在湖水底。

只是一眨眼，那层水雾又像是一种错觉。

有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沈庭彻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有这样的人。

一个只见过三面的女生。

“我敬你们一杯。”

她顺手端起左边的汽水瓶，咕噜咕噜往下喝了个干净。

许则赶忙宽慰，“多大点事，人美又不是你的错不是！”

“就是就是！”刘琰倾附和，“我们公主也是有脾气的。那人长着一张未开化的脸，说实话猴哥都比他帅。”

只有一直保持沉默的颜以观望着她手里的瓶子欲言又止。

好似纠结了一下，最后憋出三个字，

“没事儿。”

时葳不太懂，捂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嗝。灌得太猛，胃里的气泡直往上反。

舒畅了之后，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不是有点少？她明明开瓶才喝两口，怎么没几下就干完了？

时葳深感莫名地放下空瓶。

结果转眸，就看到紧挨着、还剩很多的、另一瓶小紫。

“…………”嗯？

时葳很聪明，有时候甚至会痛恨自己脑子转的快。

——所以，喝错瓶了？她是喝了，沈、庭、彻、的、吗？！

桌上五个全是实验班出产的高质量聪明蛋，发生了什么离谱事根本逃不过几人法眼。

间接接吻。还是刚认识的男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