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是开小饭店的，生意很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儿。春节休了几天，再开门干活总觉得背疼得厉害，他觉得应该再招个人了。
正月初十那天预报有雪，果不其然下午就开始往下飘，不过一会儿地上落了一层白。
冷风往屋里灌，把门帘子吹得作响，路上没一个人走动，白茫茫一片，跟世界末日似的，他看着天色叹了口气，准备收拾收拾早点关门。
小老板提着俩垃圾桶倒垃圾，把垃圾一股脑倒进大垃圾桶时听见有动物呜咽的声音，他把桶放下，摘下帽子仔细听。
呜咽声若有若无，像是从垃圾桶后头传来的，小老板绕过去低头一看，一只蜷缩着的小狗，快被雪盖住了。他诶呦了一声，蹲下身把狗抱起来，顾不上那俩桶，小老板把狗塞怀里赶紧往回跑。
小老板的店有两层，楼上住人，楼下是门市。他回到房间，打开空调，插上小太阳。
进屋不多会儿小东西身上的雪就化了，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小老板踩过去，走到哪里哪里留下脏脚印。小老板摸着它僵硬的身体有点手足无措，他没养过宠物，更别说怎么救了。
照着网络救助建议，他放上热水，把狗泡进去。泡完热水，又掏出吹风机，慢慢吹，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小老板心里忐忑得很，这可是一条生命，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尽力而为。小老板换只手拿吹风机，慢慢把狗毛打顺。
吹了有十几分钟，小狗突然叫了一声，眼睛也慢慢睁开，小老板惊喜极了，“活了！”
他找着自己的围巾，把狗包住，抱着它坐小太阳旁边，狗哆哆嗦嗦的，冷得打颤，小老板跟烤串似的，烤完这面翻那面。
等小家伙抖得没那么厉害，小老板又去找奶粉，之前去他爸妈家俩人非要给他塞一桶奶粉，他不爱喝，一直在家撂着也不知道过期没。小老板算了算保质期，嘿，还有一个月。
他给保鲜袋扎了个眼，等温度差不多后开始喂。刚凑到小狗嘴边，它就张开嘴大口吸。小老板终于放下心，能吃就好，能吃就能活。
照顾小狗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小老板自此当上“奶爸”。
小老板还挺稀罕这小狗的，店里不忙了就拄着头给小狗起名，可他偏偏是个起名废，什么旺财富贵如意，小老板都不太喜欢，最后他一拍脑门，就叫小灰吧！这名多好，灰色的小灰，小老板越想越满意。
小老板拿出从网上学的知识训练小灰吃饭，他都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结果只教了一遍，小灰就学会了。小老板骄傲地摸摸小灰的头，“小灰聪明！”小灰把尾巴一翘，头一抬，也骄傲，但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没站稳，一头栽饭里头，他嗷呜嗷呜地抗议这个名字！小老板以为他喜欢，把他擦干净后，笑着揉它的脸，“喜欢就好，不枉我想了好几天。”
小灰张嘴咬住小老板的手，也不疼，就跟闹着玩一样，它想一定要赶快化形，学会说话！
小老板发现他家小灰是真的聪明，不管教什么都是一遍会，没教的也会。小老板累得背疼躺床上趴着，小灰就跳小老板背上，来回给他踩，踩完之后小老板浑身舒坦。
这时候小灰还小，等长成大灰它还要给小老板踩背，小老板看看它的体型，又看看自己的体型，说什么也不让。
小灰长得特别快，一个月就长成半大狗子，小老板绕着它观察，“怎么长得这么快？”他的目光越过小灰落到墙边的狗粮袋上，“你偷吃了？”
小老板掂起袋子，伸手从里头掏出一粒，放嘴里嘎嘣嘎嘣嚼，挺香！他仔细看配料表，“不会放激素了吧？”
小灰趴在床上，懒懒地睁开眼皮，他想说他还能长得更快，张嘴却是嗷呜嚎了一声，它有点丧气，索性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继续睡。
小老板一看这架势有点慌，完了，小灰这是吃狗粮吃得没精神了，最后小老板把狗粮狗零食什么的全收拾起来，自己给小灰搭配食材做饭。
小老板做饭好吃，小灰正长个，每天快吃成个球，个也是蹭蹭长。小老板看着又大了一圈的小灰，摩挲下巴，心里腹诽：不对啊，他做的饭纯天然，高营养，无添加，怎么还长这么快。
后来小老板就想开了，长得快就长得快吧，孩子身体健康就行。
小老板是怎么发现小灰是个小狼这件事的呢，其实也不难看出来，小灰浑身发灰，不爱汪汪叫，爱嚎，开心了也嚎，不开心了也嚎，找不到小老板也嚎，小灰的尾巴也不一样，小老板从网上查了查，跟小灰一比对，得，亏他以为小灰是哈士奇和捷克狼犬的串儿，原来是狼。
知道小灰是狼后，小老板就教小灰狗叫，“来，宝贝，跟我学，汪汪汪。”
小灰瞪大了眼，扭头就跑，他堂堂狼种，竟然要学狗叫，他才不干。
小老板把小灰拽回来，捏住他的嘴，“别跑，来看我嘴形，wang 汪～”
他期待地看着小灰，“来宝贝。”
小灰把头扭到一边，不让小老板他的脸，然后张嘴，“呜～汪～”
小老板掏出自制的零食，喂给小灰，一边夸一边给小灰顺毛，“你这带点口音，来，听我的，wuuu wanf wuuu wanf ”小老板学得真像那么回事，听得小灰一呆一愣的，低下头偷笑。
小老板演示渐入佳境，一看小灰的表情，“你笑我呢是不是！小灰！”
小灰赶快摇脑袋，再张嘴叫，跟小老板教得一模一样。小老板特高兴，“聪明宝贝。”说完一口亲在他脸上，小灰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拿爪子捂住脸。
小老板以为小灰嫌弃自己，拍开他的爪子，装作要吃掉它，把他的嘴筒子一口咬住。小老板松开他时，小灰趴下又迅速跳起来，爪子磨在地板上哒哒作响，小老板心想瞧吧，他以为小灰有哈士奇血统是有理由的。
有了小灰后，小老板的生活不再那么平淡无聊，日子就在小灰的陪伴中过去。
小老板没放弃对小灰的野性训练，什么扑咬攻击防御自我保护等等，小老板一样没落地训练小灰，虽然他不是很专业，但小灰聪明啊，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
小老板看着在院子里练习扑咬的小灰，想到小灰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那时候小老板给小灰买了个球玩，小灰玩兴奋了就在屋子里疯跑，前头就是沙发，他没来得及刹车一头撞上去，打了个滚，小老板看到了哈哈大笑，小灰在地上趴了三秒，转头跟个火箭一样往小老板身上撞，小老板接住小灰，小灰又兴奋了，他一兴奋就含住小老板的手，轻轻地咬，咬完又舔，舔完又咬，小老板被咬痒了，把手抽出来，小灰又开始咬自己的手，小老板也不知道他到底激动个啥。
小老板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笑出声，小灰听见，扭过头来，后腿一蹬就往小老板这边冲，小老板一看这架势，也摆好迎接姿势，顺顺当当地接住小灰。
小灰有分离焦虑。小老板平常去哪都带着他，俩人也没咋分开过，就是小老板一下楼忙活，小灰就嚎，小老板工作回来就看到小灰在屋门口蹲着等他，小老板以为这是小灰太粘人，也没往别处想。
直到有一回大清早小老板接到他妈的电话，他妈说他爸心脏不舒服，让小老板赶紧来医院。小老板给小灰做好早上和中午饭，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自己可能会晚回来，然后就下楼开车，他路过门口的花坛，看见花坛子里头竟然被倒了泔水，这时候天热起来，味特大。小老板皱了皱眉，扭头看跟自己店隔了两间的同行，两人眼神对上，同行率先避开，打了门帘进屋。
小老板着急去医院没说什么，发动车子上大路了。
等把爸妈送回家，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小老板买了点好吃的，给小灰加餐。
他上楼推开门就看到地上，墙上全是血，门上是挠出的血痕，屋里乱做一团。小老板心咯噔一下，顾不上换鞋，赶快往屋里头走，大声喊小灰的名字。
转到卧室时，他听见呜呜的低嚎声，小老板把衣柜门打开，小灰就在他的衣服堆里卧着，皮毛上全是血。看见他来，小灰撑起身子，钻到他怀里，不动了。
小老板自责又心疼，他把小灰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给他上药。小灰是狼，小老板不敢把他带到宠物医院。
小老板喉咙发紧，眼睛有点酸，“我就出去一会儿，又不是不会回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小灰挣扎着抬起头，要舔小老板的脸，小老板把他的头按下去，“别动，还在流血。”小灰被钳制住，只能呜呜地表达不满。
后来，小老板找人取经学着治小灰的分离焦虑，他给小灰买了个大笼子，小灰刚被关进去时，可怜巴巴地扒笼子喊小老板，小老板心疼得厉害，也只能当没听见。小老板原来宠他宠得无法无天，治病刚开始人跟狼都不好受，慢慢地他俩都进步不少。
小老板一般在凌晨溜小灰，这天他大半夜牵着小灰出门，打开卷帘门露出个空儿，一人一狼前后钻出去。
小老板刚站直身子就看见店前花坛鬼鬼祟祟猫着个人，那个人听见动静扭头，一看是小老板，手上的泔水桶哐当掉到地上，咕噜老远。
小老板把门锁好，牵着小灰过去，看着同行，下巴点点泔水桶和花坛，“干嘛呢？”
同行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小老板上前一步，小灰也做出匍匐姿态，低声地呜呜，小老板说：“上回花坛里就是你倒的吧。”
同行抬起头，梗着脖子，不服地说：“你凭什么说是我，你有证据吗，这周边这么多饭店。”
“可是卖鱼的就你一家，”小老板盯着他说，“花池子里都是鱼刺，你说是谁家”
“你有证据吗？”
小老板听完他的话，抬手指向自己店名下的摄像头，笑嘻嘻地说，“那儿呢。”他又上前一步，语气冷下来，“做生意好坏全凭自己本事，良心坏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同行还想说点什么，小灰压着步子，靠近他，大路上开过来一辆车，灯光扫到这里，小灰的眼睛发出绿光。同行被吓得跌倒在地，身子一直往后退，他惊恐地指着小灰说：“狼，狼，你养的狼！”
小老板一脸不解，他摸摸小灰的头，“什么狼，哪里有狼，我们小灰是捷克狼犬和哈士奇的串串，你可别认错了。”
小灰憋屈地低声学狗叫。
同行还是怕，他一直退，最后直接坐到花坛的泔水里，小老板皱着眉头，“诶，脏不脏啊，我们先走了，别再这么晚出来干坏事了好吗？记得把我们店前头整干净。”
同行吓得只知道点头。
小老板叹了一口气，“走啦小灰。”
小灰又恐吓了一下同行，这才踱步到小老板旁边，走了两步又扭头，呲着牙，眼神凶狠地盯着同行。小老板拍他的脑袋，小灰乖乖地低下头，跟上小老板的步伐，有点不服小老板打他，贴在小老板腿边嗷呜嗷呜地低喊。
年后小老板不是要说再招个人吗，招到的那个员工前几天家里有事不干了，店里头还是小老板和小员工两个人忙，两个人每天忙得天昏地暗，小老板又发布一条招聘信息。
晚上他让小员工先回家，剩下的活自己收拾。小老板把卷帘门落下锁住，锤着肩上楼，他在家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小灰，正纳闷呢想起来卧室还没找。
小老板推门进去，喊小灰的名字，“小……”声音戛然而止。小老板砰——把门碰住，呆呆地站在客厅。他的床上有个个人，银灰的头发，全身没穿衣服，就这么**裸地半靠在床上，一条腿蜷着，一条腿伸直，他进来的时候男人眼睛立刻锁定他。
小老板晃了晃脑袋，他是忙疯了吧，出现幻觉了。小老板再次打开门，然后面无表情大力关上，草了，真是个人。
他摸出手机，准备按110报警，门却从里头打开。
男人抱臂靠门，笑着眯起眼跟他打招呼，“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