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卫黎一身深蓝西装，面料上有极细的浅灰条纹，远看几乎不见，在灯下凑近了，才看得清那条纹隐隐泛出的珠光，低调又精细。袖子随意挽着，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手臂，在专业感里添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松弛，显得游刃有余。

她仍素着脸，可皮肤五官本也不需描画，只头发稍微搓一点发蜡造出纹理而已。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件首饰，却恰是青春活力的象征。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这里，就是年轻、聪明、自信、敏捷的精英模样。外在的修饰，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那两人只觉卫黎一夜之间简直换了个人，没了那副穷酸相，只有一种不争不抢、沉稳可靠，却天然占尽风头的气质。

卫黎看罢这俩呆瓜的精彩表情，心里也觉好笑，指指那MIT面前的签到本：“Hey, this is backwards. It should be out facing the guests.（哥们儿，你签到本放反了，该面朝外对着客人。）”

MIT愣了一下，只好把本子转个面儿摆正，又听“啪”的一声，卫黎不轻不重地将签到用的笔掷在他本上，转头核对嘉宾名单。

港姐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一句：“换咗件衫就巴闭晒喇？以为自己边个啊？（换件衣服就了不起了吗，以为自己谁啊？）”

不料，更绝的来了，卫黎直接回她：“讲广东话我听得明?，大家就唔好喺度扮嘢啦。（说粤语我听得懂的，咱们就都别装了吧。）”

港姐瞪大眼，气得笑了一声，被MIT拉住。

卫黎面上淡淡的，肚里笑得快疯掉。她粤语讲得标准，是因从小其实被爸妈带到广东长的，算半个母语。直到上小学时爸妈离婚，妈妈又查出肾病，母女俩才回家乡投奔娘家。

三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到5点多，Erin回来时，嘉宾们也陆续来签到了。

即使是Erin也忍不住又看了卫黎好几眼，点头诚心夸赞：“今天很漂亮。”

卫黎笑得乖巧，给她递水喝，两人就随口聊几句闲篇，把那港姐看得白眼连连。

6点一到，长廊立刻热闹起来。一辆接一辆的商务车和豪车无声地停在酒店入口，身着剪裁合身的商务休闲装的嘉宾们，三三两两地步入。

他们手中端着welcome drink，在海风中低声交谈，笑容里带着旅途后的放松。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与海的气息，既有商务感的严谨，又不失度假的轻松。

顾韶瑾、黄伟霆等高管们自是散布在人群中，对每个人都一副亲切熟稔模样，谈笑风生。

一向冷硬的Jocelyn也满面笑容，带着熟悉的客户走进。客户低头签到时，卫黎已伶俐地将伴手礼连袋子一起理好，递到Jocelyn手边。

Jocelyn抬眼看了看她，难得露出赞赏的表情，接过伴手礼，送到客户手中，笑容更深地继续聊方才的话题。

“哎呀，好多人啊。”一个娇俏的声音带笑说。

卫黎一听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低头假装忙碌。于是，一只新做了淡粉色美甲的纤手伸到她手背上，轻轻按住：“劳驾，可否给我拿两杯气泡水呀？”

她转身取了两杯饮料，递到那人手中：“Reiko女士，欢迎。”

叶明夷抿嘴一笑，接过那两杯气泡水，身子微微倾过去几分，长发就丝滑地垂落下来，打在卫黎的小臂，一阵香风随之袭来。

她今天一袭深绿色丝绒裙，肩头披着廓形白色西装外套，卷发自然披拂，妆容素雅而精致，却浑身上下散发着掩不住的艳光。

在高级酒店考究的打光下，平日便美得动人心魄的她，就像一枚托在高贵天鹅绒之上、摆放在水晶玻璃柜台后的珍贵珠宝，美得越发娇艳堂皇，更是世上独一无二。

她轻启红唇，无声地说句“surprise”，就得意笑着走了，袅娜身姿眨眼间淹没在人群中。

卫黎的目光追着她背影，迷醉地看了几秒，才低头继续做事。

顾韶瑾本是站在长廊中央迎人。今日她未作特别打扮，仍如平常惯穿all black，浑身透着作为主人的闲适从容，更有和老朋友们随便见见聊聊的意味。

她也第一时间看见了叶明夷，目光闪了闪，笑着对身边人说声抱歉，就快步走到叶明夷身边。

叶明夷正一边喝着那杯气泡水，一边给熟人朋友看手机里的照片。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英俊高大的男人。两人说话的那股亲呢劲儿太过明显，叶明夷的鬓发都要挨上他肩头。

顾韶瑾看得心头火起，面上仍笑，和那人也寒暄几句，却借着人多拥挤，将手扶上叶明夷的腰，把她带开几分。

终于，她寻到机会，一把攥住叶明夷细腕，将她扯出人群。

“你怎么来了？”顾韶瑾忍着醋意，沉声问。

叶明夷笑，又拿一杯果汁递给她，还跟她碰杯：“伦敦那边儿都给你安排好了，我就提前回来了啊。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好过来玩玩嘛。”

顾韶瑾忍了又忍，才只是警告一句：“晚上不准跟人出去。”

“你是我妈咪啊？要你管？”

叶明夷话说得狠，语气却调皮轻挑，趁顾韶瑾发作前，踮脚冲什么人遥遥招手：“洪总！可算把您盼来了，来来来顾总在这儿……”

她说着就银铃般娇笑起来，挟着顾韶瑾，迈步朝NovaMuse项目真正的决策者洪总走去。

顾韶瑾也只得摆出笑脸应对，心里怒焰滔天，恨不能当场将叶明夷拽回房间惩戒一番。

6点半至7点是签到高峰期，7点一过，今天该来的人基本都到了，签到处渐渐闲了下来。平时不靠谱归平时，真到场面里，那MIT和港姐都挺不错，很好地展现了Ardentis年轻有为的国际范儿。

欢迎晚宴即将开始，三人在一处核对有哪些预定到达的嘉宾还没来，就见一个外国客人走近，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想和卫黎他们打招呼，却又不大好意思似的。

“Mr. Wirataya？”卫黎试探地问了一句，果然客人笑着点头。

她也就露出真诚的笑容，继续说：“Welcome, Mr. Wirataya. Here is your conference badge and event booklet. And this is a small gift we prepared for you. The dinner is about to begin. Your seat is at Table 12, section B.（欢迎，这是您的参会证件和行程手册，以及为您准备的伴手礼。晚宴即将开始，您的座位在B区12桌。）”

她准确找到座位图里这位先生的位置，客人于是连连说谢谢，签完到还跟她握了握手。

卫黎笑着补一句：“If you're looking for Ms. Gu, she's over there.（如果您找顾小姐，她就在那里。）”说着指指顾韶瑾在的方向。

MIT和港姐听着，心里也暗暗有些意外。别说认出了，那印尼客人的名字看着都打嘴。想来卫黎是提前做了功课，把今天要到的将近一百位客人的名字都熟悉过一遍。

其实远远不止，卫黎不仅把重要的客户在网上查过，大致了解基本情况，个别一眼就知难念的名字，无论是中文英文还是其他语言，都提前查过怎么正确地发音，确保不出错。

至于这位印尼客人，卫黎也早在和叶明夷一道吃晚饭时，多次听她在电话里跟人谈起。这是当地一家国家资本性质的能源公司的高管，而目前和印尼有业务往来的，只有顾韶瑾手下的团队。

待那客人走远，MIT冲卫黎吹了声口哨，头一回听他说中文：“可以啊！我看我们能收工了。”

卫黎冲他笑笑，顺手抛一瓶水给他。

三人很快把签到情况整理完，有7个人没来，基本上都是Erin在群里实时更新过，确认取消参会或推迟至明日才到的。这么看来，确实可以收工了。

MIT和港姐手挽手去吃酒店自助餐，卫黎留在后面收尾。

她把签到表拍照保存，正准备发到群里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笑道：“哈喽，你还真是Ardentis的员工啊。Riley……Wei？”

这正是前天晚上海滩上的那位女士，今日一身淡紫长裙，配浅绿色的小巧手包，是对比色，却搭配得十分和谐，别出心裁。清爽的妆容以浅浅的胭脂色为基调，看起来精致得体，又富有女性的温柔。

她念的是卫黎挂在胸前的工作证上的英文名，卫黎冲她点头微笑，礼貌地打声招呼：“裴总您好，我叫卫黎，当然叫我Riley也OK的。”

这位就是7个没出现的嘉宾中，唯一一个尚未确认行程的重要客户，因而卫黎能判断出她的身份：裴珩，著名的国际娱乐公司Korus Entertainment中国区副总裁之一。

裴珩接过卫黎递上的参会证件等物品，低头流利地签了名，温婉一笑：“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卫黎客套关怀一句：“您客气了。后来没事了吧？”这不过是场面话，看她这精神抖擞的样子，当然早就没事了。

裴珩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有几分懒得挪步的意思。

卫黎并不傻，不是读不懂她眼神中的玩味之意，却只是礼貌地指引道：“晚宴刚开始，您可以从这个门进，比较靠近您的位置。”

裴珩一笑，转身往宴会厅去。

朋友们本文英语词确实稍微多了点，其实我是很在意语言质感的那种作者，用的词多是为还原外资投行的工作氛围，不是为了装x或给大家制造阅读障碍，更不会出现“这个work你do一下”这种搞笑说法。

至于中英翻译，实话说我不太把握得住哪些词大家熟悉哪些不熟，因此注释看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等以后有时间我从头到尾都中英注释一遍……

多嘴一句，关于印尼客人的英文名，目前许多国家的语言都有用拉丁字母（可以泛化理解成英文字母）的转写方式，看着差不多，但发音不一定与英语相同。

举个例子，最典型的也是较大语种的西葡语和俄语，就需要注意“t”是否需要浊化（更近似“d”的发音）、送气不送气，而日语的“r”听起来基本上就是“l”的音。法语和英语的主要区别在于轻重音差异，当然了，法语客人一般就用法语写名字了，看到也都会自然知道和英语是不一样的。

因此，对于不熟悉的国际客人来说，提前做功课查一下发音是很必要的，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卫黎同学的专业性和用心就体现在这些细节。

至于“Wirataya”这个姓，是我实际工作中遇到的，在我看来就是每个音节都打嘴或者可能有坑：“Wi”和英语的“Vi”容易混淆；“ra”需要念成“la”，“ta”更像“da”，都跟英语习惯不同。当然，实际操作中按照英语发音念，见多识广的国际客人也都能谅解，在这种情况下用人家的母语习惯念当然更加体现尊重，也就更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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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