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杀:劫后

天地有如此静穆,无法令人笑抑或泪;大地即不如此静穆,人或者能也将不能。人像一丛薇草,在火光的明与暗,生与死,前尘与来生之际,凭借碧血剑刃,献于友与仇,人与兽,黄土与白骨。

寒夜烈火,一洒清泪,一个孤影,不至作无坟之鬼,则人愿毕矣。

山头,一匹短鬃白马之上,骑者乃一位雪色锦衣的女子,正是赤兔。火的焚风将她的眼睛髹成漆金,这一片金色之中,一切之物皆燃。她望见黑瓦监舍的外墙之上,倏然冒出数个灰白色的小点儿,是三个少年身影,一副彼此搀扶,互不遗弃,谊志不渝的样景。赤兔眉间微微蹙起,倏而又平展开来。她轻轻抚触着配剑上的囊扣,把面上的乱发拨到耳后——她心下了悟些什么。

凭谊而生,人常于无所希望之中得救。

“丁亦,绿慧。”

“大人有何吩咐?”两位少女揽马前行。

“丁亦,你的任务现在执行,留下几个活口以作逼供,切记力度权衡轻重;绿慧,你去备一辆马车,接应一下三个小孩。”

听到赤兔的命令,那位名曰绿慧的少女,身体有极微的一怔,但亦极快反应过来。

“卑职遵命。”两人道,说毕,迅速策马奔腾,丁亦携着另三位少女、以及蛇姬吩咐的几些影卫,纷纷朝兽林方向扬策而去;绿慧执辔打马,朝监舍的方向飞腾而离。

伴着马蹄声碎,山头沉下一块儿死寂。夜未央,纵令未尽天明之时,望着大火,望着密霾笼络而惹人窒息的紫红穹空,此际二更夜的穹空如升起朝煦之霞色——天,要明了。是幻觉,或是真像,已无人瞩目了。

视角远转,此刻监舍已是颓塌成墟,火海滚滚,如一座围城,白无常与黑无常将死生两隔,里头的死人成魂,欲拼了命的逃离出去;外头的人,尚有一息,欲拚了命般钻进去。

拾柒在离却之际,渐渐恢复了一丝丝神识,她在匪风、子房搀扶之下,转身对着废墟,对其一个深深的最后回望。想象着大火往上空一送的场景。她僵着脖子盯住天,倒像俯身看着海。

——火,本身就是大泽的孪生体吧。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如此清楚的明白:她再也再也见不到阿拾了。她欲再见到他,即使他背后的过往有多么莫测、诡谲。她无法得知自己对之持有何种情绪。心动?悲恸?哀婉?她曾听老种言,在大宋疆土以南,有一域名曰南海的海,南海以南有一名曰麻逸的小国,于麻逸一些土著部落之中,记忆,他们视之比生命更醇厚的东西。它们可以脱离肉身存在。据说,人的熄灭有三重。一重,肉身的熄灭。二重,通关文牒上身份的熄灭。三重,亲人记忆的熄灭。

假令每个人皆是暗焰上空之中一颗星子,那么,逝去的人,她他曾经记忆过的人,即是坐落于星子近旁的河汉。星汉之中的一沟一壑,可重叠所有过往,亿万的夜、亿万的昼,尽皆于此相继跃迁,迭嬗,湮殁,干扰,相戚。被记忆的人,就也许是栖居于河汉之中的吧,天地与通声息,山河与共存亡。

伴随着监舍最后一次墙体坍塌,三人终于逃了出去。

拾柒身体重重磕击在高墙之外的硬石上,意识转暗,眼前隐然一黑,她与其余两人皆昏了过去。

——阿拾,我还能再见得到你吗······

一周后,红瓦监舍。

甫一入舍门,不见屋舍,却只见迎门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舍屋悉皆掩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于此山石缭绕一周,可瞅见许多样式的异草莳植,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氛气馥,非花香之可比。此间山石草物摆设,俨然一派大观林园设致,即可小娱怡情亦可纾解神劳。绕开山石,直走舍屋,可见处处座座楼屋崇绣幽峨,层檐迭起,盘盘焉,囷囷焉,面面临舍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覆檐,玉栏绕砌,铜辉首面,彩鹮鸱头。

尽可一路行来,或清堂茅舍,或是堆石为垣,或长廊曲洞,或方厦园庭,或可见位位素衣男娥自涓流边挑担打水,其丝垂翠缕,面若枝枝葩吐丹砂的朱桃,他们款款移步而行来,不妖不娆,姿态极为恭敬而谨慎。

人于游廊相接之中,若一面徐行,一面优哉游哉,可赏院中点衬的几块山石,可数数石下小池之中红鳞的尾鳍数。

众景登然若一出仙子舍,不管是劲服少女,还是素衣男娥——

“皆飘然的带着仙子气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仙子啊!”

此时此刻,监舍澡堂子。

三个隔间,三个洗澡盆子,三位素衣男娥在服侍三个鳞伤的身影洗白白。

哦不,应该是两个男娥,在帮两个少年洗白白。另一个,显然被扔在隔间外头,恭恭敬敬得随传待命。

“拾柒大爷,奴家还是进去帮您侍浴吧,你身上有伤,有些地方沾不的水······”

“别别别,你别进来!我自己能行!能行!你你你,你在,在外面候着就可以了——”

闻此话,男娥委屈着调调,噘起唇,双脚在地上轻轻踏了踏,黏着嗓音道:“自今早时起,拾柒大爷已经拒绝奴家一百次,现下加上您拒绝奴家为您侍浴,已经是一百零一次。奴家惶恐,拾柒大爷,是不是奴家不好,冒犯了您?若您对奴家有何不满,可尽管说出来······”

“没没没!你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比我家那位荇菜好上千百倍!你是世界上最最恪尽职守的男娥!”

自今晨时起,这位男娥,便欲帮她:侍她出恭,眼睛直勾勾锁定她屁股,唯恐她腹泻或便秘了似的;侍她穿衣,自里衣、中衣到外衣,由上半身到下半身,无所不包。侍她洗面,拾柒这个糙女,平素就很少用心花在洗面上,男娥捧着她那张惧面,“乌蒙磅礴走泥丸”般的反反复复、里里外外的洗刷,拾柒觉得她的脸都快被洗得蜕皮了;侍她用膳,无论什么菜,都要“拾柒大爷,你可千万千万尝尝看”地手动给她夹,油肥蟹,烧乳鸽,红猪蹄,凡所应有的,无所不有的,男娥都给她统统夹去,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碗,一时之间,竟教它承载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侍她行路,“拾柒大爷,前面有小石头,您千万小心,别崴到了小脚。”;侍她练剑,“拾柒大爷,您让您的剑慢一点儿好不好?奴家怕它太快,对您生命有害。”侍她打哈欠,“拾柒大爷,打哈欠要用手掩着,防止什么不长眼的小虫子飞进嘴里。”······凡此种种,容不赘述。

拾柒忽然觉得,对于男娥的服侍,她由最初的受宠若惊,到现下避之唯恐不及的境况。

这些男娥,据说是暗鸦的总管大人分赐给他们仨的,算上三人可从黑瓦监舍迁移到红瓦监舍,段位升高,待遇优渥,算作是通过第二试炼的奖励。

另,他们三人,加上原住主——五位身属赤兔影卫的五位少女,现今属与一个屋檐下的人,男寡女多,男卑女尊,需要好好朝夕相处。

打从火海逃生之后,拾柒三人身上均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拾柒,是胸廓损伤微重,被救出时还有小咯血的险象;匪风,颅骨轻微损伤,身体有部分地方损伤;子房,一条胳膊骨折,身体有小面积烧伤。三人在红瓦监舍养伤的七日,三人到哪里,男娥就跟随到哪儿,子房、匪风是习惯了,拾柒倒一点儿也还没习惯。现下,沐浴之时,男娥还想帮她侍浴,拾柒忍无可忍的把他扔出去了——

“啧啧啧,肆柒小娘子,”另一个隔间飘来一句软洋洋的话,“人家有情有意,你却好心当层驴肝肺,怎不思抬举!”

说话人正是匪风。

听那声音懒懒散散,如被胰子搓出了滑滑溜溜的氛围,潮湿,腻重,悠扬,一点儿也没有几日前被侍浴时的惊声尖叫,狼嚎鬼哭。哼哈,目下这厮八成被侍浴得十分享受吧?

拾柒咬咬牙,四下看了看,打来了一盆冷水,双手执着沉甸甸的水盆,把脚尖踮起,抬臂一扬,飞花般的冷水往匪风那个隔间簌簌一泼——

“啊啊啊!似随破的随?!子房,死不死你则个凑小子!?”

匪风的男娥嘴动人译:啊啊啊,谁泼的水?!子房,是不是你这臭小子!?

“冤枉冤枉,”大后边一个隔间传来一个闷响,“我现在仅剩一条胳膊洗澡呢,哪还有力气跟你玩水仗——”

“簌簌簌!”拾柒头顶上空一瓢水瞬然漂移掠过,似一只透明的飞鸟,它在半空之中完美的完成一个旋转、一个平滑,少顷,准确无误的砸进子房的隔间。

“啊啊啊!拾柒!是不是你!”子房喝道。

“对对对,就似肆柒,就她干的!”匪风厚着脸皮道——哼,拾柒,谁叫你泼我?我来个将计就计!

拾柒心中大喊冤枉,她正想辩白,哪料,一桶冷水如巨瀑一样猝然兜头迎面泼下,扎满身的冷凉,像含了满口的刨冰,那种刺骨之感楞楞的席卷她一身,害得她了个喷嚏,鼻息因凉意冒出一溜鼻水。

还是三月杪的天气,寒凉未却,暖意初始,这场冷水仗来的真不是时候!

子房的半截脑袋贸然出现在水墙边上,眼睛挤成两勾月牙:“虽然我少了一条胳膊扶住,但抬起一桶水,一条胳膊还是够的。拾柒,瓢水之恩理应涌泉相报,我这桶恩泉,够不够?”说着,子房目光不经意的下撤,看见拾柒身前······

“够你姥姥的!滚!”

子房被一只飞脚踹倒了澡堂子外边,他刚翻起身,紧接着就看见拾柒自隔间走出,一个全副武装的打扮,旧衣牢牢罩住身体,一手拎着两只水瓢子,一手拖着一个溢满水的洗澡盆子,她拉拉筋肉,牵拉手骨,对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好,你们要玩水仗,好呀,我陪你们俩玩!”——

澡堂子外边,两位少女正往这个方向鱼步行去。

一位少女生着一张圆脸盘儿,面部有肉,带了点婴儿肥,左耳发间缀有一根玛瑙绿的飞羽,身着一席禾绿色束身疾服,身量圆腴,咋看想去,像一个俏生生的荷叶包子,还是肉馅的那种。她正是绿慧,可不正是名如其人,有人也称她为绿包子。

另一少女,身量较之绿慧显得干瘦些,面型较长,肤色微黑,似稻谷的颜色,其不善言笑,面目显得刻板,有点像背不出书来就打孺童手板的夫子,身着暗色疾服。她正是枝匣。

两人均是赤兔手下的影卫。奉赤兔之命,她们须急急找到此三人。各自的屋舍里,三张床榻皆是空空如也——问了一位男娥,那个男娥正是方才被拾柒驱除出去的,此际他倚在一根廊柱之下,正吸着鼻子,受着小委屈,见两位大人忽然前来问候,一时不知所措,他朝她们行礼,后道:“拾柒大爷、匪风大爷、子房大爷,他们正在澡堂子里呢。奴家劝也劝他们不住。”

“都什么时候了,这三毛孩子还有闲情逸致——洗、澡?”枝匣双眉一横,微愠道。其额上俨然毛笔的“一”字眉。

她们刚一行至澡堂子门外,便听见噼里啪啦的水声。

两人对视一眼:“······”

绿慧朝里喝道:“你们这是——”她方踏前一步,里头霎时一个裸色身影与一盆水直直飞扑到两人身前。

绿慧:“······”她缓缓伸手摸到面上,一掌的水渍。

枝匣:“······”她眉毛凝成了狂草的“川”字。

“拾柒也真够狠的,整完匪风,又整我!”

子房灰扑扑的爬起来,见眼前坠了一方绿茸茸的毛巾,急忙拿来擦了擦脸,擦完后,他方才暗暗察觉有点儿不对劲,目光顺着绿毛巾的方向——眼睛颤颤的往上一瞟。

绿慧冷冷看着那厮拿着自己衣裾又擦又揉。

子房愣愣望着绿衣少女微微勾起的唇角,她是要哭还是笑啊?

澡堂子里头,匪风被拾柒泼得无法自拔,在男娥的肉盾掩护之下,他急冲冲的逃出生天——

方离澡堂子,咋糊糊的穿衣穿鞋,他奔忙的动作便被凭空阻断。

眼前是一派肃杀之景。

子房左面上是一块火烧霞云,右面上是一个浓红的巴掌印。直觉告诉匪风,子房势必被眼前两只景阳冈的大虫混合双打了。

他咽了咽唾沫,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讵料,方一跨腿,身体便被一个板着脸的少女单臂扣住了脑袋:“叫上里面那个,跟我们去霄凕宫。”

“去哪儿干嘛!”匪风没反应过来,“我们的澡还没洗完呢!”

“没关系,你可去到那儿再慢慢洗。”绿慧沉下声,道,“到时候,你大可以剥光衣物,在鸦主面前洗澡。鸦主说不定会很喜欢你呢。”

——

子夜时分。列风淫雨,长夜骀荡,湿云晾在天域所处。

矿灰色的穹空,如横摆着的一张假面。涌风掀起一角压云,压云皴绉起褶,如斑斑老年刻纹,刻纹之间层层薄薄,捱搡,剥啄,踢踏,无限幻形。黑云从山阿远隅的纵横之中,驰骋而至,如云游的僧侣,淡出了昼的攘颓,骑进夜之梦华。雨云之迹,犹同纷沓蹄印,自大地之中行过,无所谓完成。夜色錾刻下那一出大火的掌纹,不朽之手把掌纹永远握紧,一握沉灰,一握烟烬,一握魂骨,一握莽莽,形同无常影,无虚无实,它们悉数伸展四方,同入大荒。

黑瓦监舍。运尸工程持续行进之中。

其断壁残垣之中,甑红之血,平澹之骨,放目远观,此地尸身无数,腐骨带砺,雨氛冷然似铁,淤血与烟雨汇聚成河,颇有“草蛇灰线,浮脉千里”之感。须臾,几些运尸人扒开一处墙墟的碎石,见底下有两具少年身体,他们以一种诡谲的姿势,缠在一起。两人与绝大多数的尸身迥异。他们彼此身上有明显的刀创。两人死前,曾剧烈的翻滚、厮打、搏斗过。

其中一具,一颗焦黑的头颅之中,眼睛余下两个空空洞洞的血孔,嘴唇已经消失,粘连着血肉的牙齿齿隙之间,竟隐隐蠕动着几根爬蛆。其一只被灼烧的显露出白骨的手掌中,尚还执着一柄血色斩刀,刀身的血渍结硬,与这具尸骨连成一体。

另一具,双臂被烧成短短的一截。其上,一张辨不清五官的脸,眼睛虽尚存完好,眼睑半敛着,再细窥探之下,这人的瞳色却是支离破碎,涓红,烟蓝,铜黑,铅白。诡谲万分。

运尸的几人见之,均是久久滞怠。

不知为何,他们如被点了穴般,身体立即僵在原地,凝伫不动,连眼珠子也不曾转动分毫。

雨一直下,时间在人群之中,倒像是停顿住。

瞳色之中的所有光晕,渐渐微弱,褪却,最后,其余色泽直至如烛火一般熄灭,剩下深不见底的邃黑。

一团焦黑的毁相之中,原本半敛的眼睑,此时缓缓完整的睁开,即使在支离破碎的光影里,那双眼睛暗含的芒光,依旧清晰明鉴。一只被烧至半截的手臂慢慢地挣脱开另一具尸体,自废墟之中伸出来,由蜷曲再是伸直,它向天空之中伸展,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少年睁着眼睛,雨夜的雨滴打在他身上,面上,所有疼痛似乎都已消失。他怔怔地看着长夜,直到意识一点点回到身上。

脑海当中,似有若隐若现的召唤,形成回声,在他的视线之中荡漾。

——是谁?

雨一直下,运尸工程持续行进中。

扒开墙石的几人,眼中开始转动,他们觉得方才那具尸体的眼睛太过诡异,正想再一探究竟之时,却发现——

“咦,怎么不见了?”

“是我眼花?”

“算了算了,每夜搬尸搬尸搬尸,咱都对尸体产生了幻想,不知这是不是过劳死的前兆啊······”

众人低叱几句,也就得过且过,对方才的那个怪象不以为意了。

即便按照名单核对尸身数量,但运尸工免不得偷工减料之辈,少了一具,也不大可能放太多心去理会。

远处,一片雾蒙蒙的暗林,断桩碎叶,破石败迹。

一切都被埋葬,或善或恶,或喜或忧,或悲或乐,都倾覆于一堆瓦砾之中。

——唯有沉渊,唯有如此,才可摒弃前尘。

——我不愿与瓦砾为伍。

少年赤着双脚,蹒跚在林道上。样子看上去微显费力。

——故此,你与我们是同类。

那个召唤,再一次在脑海之中荡漾,震得他神经微颤。

雨势和缓下来,少年丝缕的残衣却仍在飘。

夜色由暗灰转绛青,血渍随着细雨贴着身下融开,一朵血色花绽放在少年脚趾下。

夜鸦自林下的枝颤前飞过,呜啼余响是鳞伤之夜的一记叹调,冷春破冰而来,变成留在枝上的几重叶瓣。

少年瞳孔里的涣散光点,伊始形成聚焦,他平视密林之中,雨蒙蒙的深处。

一张凶兽模样的面具,时隐时现,若即若离,诡谲莫测。

——饕餮。

少年在心中辨认出凶兽身份。

少顷,面具完整的自远处深雾之中出现。面孔之下,缓缓呈现出一个男子修长的身影。他左右两边跟着数列黑色衣影。

望吾所梦,一味我执,只徒增浩叹。人生而自由,世事如罟,我身无时无刻深处枷锁之中,因炼身为炉,断一遭舍离。

但凡炼炉之中余下什么,仅愿存有一二许,留与有心之辈,以为纪念。

“我们,等你很久了。”

畴昔的火光蔓延开来,最后,幻化成一片温暖的白色,将少年彻底包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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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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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杀: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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