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澄澈如澜的漆眸内,如两枚攒动着一簇一簇星光般希冀的黑色琥珀,纯粹,干净,而那眼睫与眼瞳处,隐隐有一线雾色水光在晃动着,教人心折。
——“这是无法让你拒绝的一双眼睛。”
宁胤在心中如此作想。
“拾柒,”他说,“夜猫他真的该好好看看你这双眼睛。”
他真的,真的该好好看看拾柒这双眼睛,这个年仅十多岁的眼中潜藏的迷恋的,担忧的,顾虑的,摧心的种种情绪的姑娘啊,俨若一只外在坚硬而内心柔弱的小麋鹿。
夜猫,你真的该好好看看拾柒这双眼睛。
“宁府主,”拾柒轻轻地揉了揉眼睛,轻声细语但不失坚定地说,“我现在,现在真的很想很想见到他,不管有什么磨难,有什么负担,我想要和他一起承担”
宁胤喉头一时微哽住,有些从肺腑之中酝酿已久的话,但它们甫涌至唇边,却是被他感性的咽了回去。
“夜猫大人不应该把我推开的,自从确定关系之后他就习惯这样做,”一线闪烁着滢光的热液从拾柒的眼梢处戛然滑落,“一旦有什么困难,都喜欢把我往圈外推,他总以为他在保护我。”
宁胤想说什么——
“其实,我觉得我好希望能和他比肩并行,与子携手,在余生当中,不求生同衾、死同穴,只求我能与他同欢喜,共患难。”
近旁杵在阴暗靠椅里的蛇姬,从方才伊始,直至今刻,她一直一言未发。
拾柒的反应确乎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自诩比拾柒在情场的经验丰富,但论态度,她却不如这位十多岁的小姑娘端正。
如此看来,真的是……
让她看来……
真的是……
惭愧啊……
——
那一个夜晚,拾柒一整日都没有睡好。
梦里夜里都是夜猫,梦中,她日思夜想的夜猫此时此刻就出现在她的身旁。
陪着她盖同一张衾被,相互倾诉衷肠。
在餐桌上共享同一碗面条,用筷箸夹起面喂入彼此嗷嗷待哺地嘴里。
在凉风习习的屋脊之上分享着世间时刻的第一轮火红日出。
在戯桑的马背上,脸上沐浴着快哉风,共享御马乐趣。
无论什么事都想跟他一起做。
无论什么事都想和他一起面对。
无论什么事都想和他一起分享。
如棉絮般温软的梦中,拾柒再一度梦见了夜猫,那个她想要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去抓住男子。
场景是在她与他正面交锋与对峙的那一晚溶溶夜色里,天地之内正飘着指尖大小的碎雪,雪片纷纷落落,青灰色穹空底景被雪色一径地漂得花白花白,人群喧杂的声线,还有窸窸窣窣的杂音,悉数外化成周遭轻浮的空气里。
他一身清隽而冷冽的劲装,卓立于屋顶之上,修长峭拔的躯体后竖悬一柄髹金长弓,弓影如蛇,时不时牵动弓靫袋内的箭枝儿。
她在他捻箭挽弓之际下意识捣出鞘中竹剑,决然迎战。
那个时候,她还姓种,名世念,爱泼撒斗舞动手教训人、热衷于护短的一个假小子。
她没有想过,胜券在握的自己自那时伊始,早已被夜猫颇有心计地邀入彀中,悉身上下由里到外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那时核心的目标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刺杀被蔡太师收留在府内的侍妾采薇——原始身份是暗鸦组织十三冥肖之一,某位大人的王牌影卫。
她在他作案成功、换装企欲离去之际,撞了大运一般将他给逮住了。
夜里的晚风似暗自生了一口极利的獠牙,不住地刮擦拾柒两侧的腮颊,她对面的夜猫,闲懒地环着双臂,初见她能够料到他在此,眼中好像浮现出了一丝赞赏的意蕴。
然而,拾柒却自动误读了他的眼神,直截了当地以为他在挑衅她。
按照拾柒的历史遗留记忆,此时此刻,她绝对是要挥剑来一出热血的挥斥方遒,以此夜猫便会趁势反剪她的双手,先是以威胁性的语言诱骗她缴械投降,再度以相对没那么绅士的动作敲昏她。
殊不知,梦境背后运行的脚本压根儿不按常理亦或是套路出牌——
当晚风再度刮擦了一下拾柒的面庞时,她捣出的竹剑尚未出鞘,身后倏然敷上了一道热暖的躯体,松木裹挟雨霖的气息从她的左耳耳畔游曳而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他沉冽撩人的嗓音:“这么多年,你终于没有迷失津渡,成功在我的岛上登陆了。”
夜猫贴在她左耳耳畔的薄唇,温度冷凉,上唇与下唇共同碰撞而产生的气音孕生的气流,却自有一流喷薄而出的热息,热息与她的耳根若即若离地摩擦,缠绵,撩抚,逗弄。
他的温声像是爱侣之间才会孕育而出的呢喃,情意绵绵,如一丝白色电流穿过她的后脊梁骨,沿着椎骨一层一层直攀而下,完美抵达尾椎之处,引起一阵绵长久远的难耐之痒。
“你这是什么意思?”
美声计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一时让拾柒这只小嫩雏失了分寸,下意识想要拔剑开攻来与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就这种意思。”
他的双手反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控制在她的腰际之处,视线沿着她的侧脸剪影降下来,落在她的唇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受辱,拾柒紧紧咬住了嘴唇,那编贝般的皓齿微微咬住了浅粉色的下唇的模样,尤其是色泽欲滴的粉唇,还有一双不屈的眸子,落在男子的视域之内,都是勾起他忍不住想要犯罪,忍不住想要将她搂紧取暖的毒蛊。
没错,拾柒的梦境里,格外不同的夜猫形象以全然不同的感官维度呈现了出来。
她甚至都混淆了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躯体轧在她身体上的重量,是如此的明晰而真实,温度、呼吸、对白、话辞、情绪、神态,在她与他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就发生了。
她竟然没有抵抗。
恰恰相反的是,她还纵任他在她的身上进行探索。
他的的脸颊紧密贴着她的面颊,她手中的竹剑不知何时被他窃走,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两只覆满厚茧的大手。
如同包拢笋衣似的,他的大掌轻而易举的包拢了她,同理,他的嘴唇轻而易举地啄住了她的嘴唇。
拾柒有点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但等她重新张开了眼睛时,自动撞上了夜猫的眼睛。
他的漆眸与嘴角皆是性感的翘着,眼中露出了由于恶作剧成功而得逞的笑,乍看起来,俨若一只名副其实偷腥成功的坏猫胚子。
拾柒如此想着,当然也是如此说的。
“坏猫胚子!真的好坏!”
她这样一说,就真的给了他去对她做一些坏事的理由。
他双手将她转了过来,让她零距离面对他,她的鼻翼抵着他的,她的睫毛挂扫着他的眼底的卧蚕,眼神在暧昧迷离的氛围熏染之中变得绵软。
“叫我阿韫。”夜猫双手将拾柒轻而易举了起来,拾柒吓了一跳,双臂根据生物自卫本能搂住了夜猫的脖颈。
“夜猫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含羞带怒。
“你叫不叫?”他的嘴唇从她的面颊离开,一径蜿蜒而下,暂先驻留在她的锁骨与脖颈地带,开始种植一块接着一块的撩吻与吮啄。
他吻的力度与火控控制得都刚刚好,不会给她造下过重过猛的痕迹,但也足够让初经人事的她招架不住,原先的傲气节节溃退。
夜色愈发昏暗,他率着她朝着巷弄的深处走,她的身子骨小,即使将她托高起来,她的视线也勉勉强强与他的平行。
“……不……我不叫!”
拾柒才不要随随便便就服软呢!
“那好。”他的嘴顺势自她略显疏松的交合襟领外钻了进去。
下一瞬,他的嘴唇触碰到了拾柒身上时。
酥麻感如惊电,袭遍了全身。
拾柒的瞳孔倏然一缩,脸颊“噌”得悬浮起了两抹浓烈火烧云。
“夜猫大人!”音色满含羞恼。
小姑娘双手无措,急急欲去阻挠住他的攻势。
略显颤瑟的一双小手,捧住男人的脸,将他的脸从她的身上抬起来,语气告饶地说:“算我怕了你。”
“那你唤是不唤,嗯?”他固执得很,就如坏猫还没偷腥够,正在向主人得寸进尺般地讨要饲物。
拾柒再度咬住唇,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
夜猫眼神微黯,准备继续进攻。
“好啦好啦,我唤、我唤!”
“嗯?”
夜猫看拾柒脸上那一副憋屈的模样,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而准备慷慨就义的悲壮神色,不由觉得好笑。
“阿……阿,阿韫。”她温吞吞地将他的名字在口腔里含了很久,终于吐了出来。
“世念。”作为回馈,他也哑声唤了她的名。
拾柒闻罢,忽感耳朵要怀孕了。
是沦陷的赶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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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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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第两百三十杀:分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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