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潭确定穆奚认识这个强壮男人之后便没有再多问了，现在得知穆奚是安全的，注意力便放到了一边还在熟睡的小鱼崽们身上。

白尾人鱼有些担忧道：“他们怎么还没有醒啊？”

强壮男人——赫其刚要开口就被穆奚打断，他不由看过去，却甚至没有被给予一个侧脸，心里暗自念叨了几句，倒也没有多说话了。

转身出去给穆奚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洞口边，穆奚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继续给乌潭轻声细语地解释：“他们没事，幼崽的承受力会弱一些，要适应的时间也要久一点，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醒来就好了。”

乌潭自然是相信穆奚的，点了点头没再问，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刚刚没有细看，现在再看，周边那占地位置最大的阿如和那个强壮男人都已经离开，阿如之前所在的位置就留了出来，是一个洞口，可以直接游出去的巨大洞口，连着的是一个由松软海草铺就的巨大床铺，上面躺着几个小鱼崽，一个不落。

除了那个洞口，这就是一个小房间，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圆形房子，上面爬满了藤状植物，粗壮的枝条缠绕着将墙壁都遮挡住了，看不见后面的模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收纳用的小箱子和蚌壳，地面上平平整整，看起来很干净，也很奇妙。

像是误入什么童话世界，如果再点上灯的话。

这么想着，下一秒，像是能够听见乌潭心里的声音一样，周边那些藤状植物上结出来的细细密密的小果子像是一只只萤火虫一样亮起来，是荧光色的绿，并不扎眼，相反还很柔和。

乌潭眨了眨眼睛。

“不喜欢吗？”穆奚在边上问。

乌潭扭头看他，这才看见他手上正捏着一个软乎乎的小绿球，此刻也在发着光：“这是什么？”

这又是个新奇的地方，他脑子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疑问。

“这是荧绿藤的果实，荧绿藤就是这些。”穆奚抬了抬自己捏着果实的手朝墙壁上的藤蔓示意，另一只手丝毫未动。

乌潭晃了晃尾巴扬起脑袋打量着荧绿藤：“这个荧绿藤是长在这里的吗？”

“对，这里的人……”穆奚一顿，还是先详细解释了一下：“他们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多尾鱼态，一种就是刚刚你看到的形态，他们是个种族，在遇见外面的人鱼时一般会变成多尾鱼态躲避，我是机缘巧合才跟他们认识的。”

乌潭认真看着穆奚，感觉像是在听什么奇妙生物图鉴，弄得他很是好奇，但也没有问，就只是用催促的目光看穆奚，要等着对方继续跟自己说。

一直被乌潭注视着，穆奚开始有些不适应，闪躲着视线卡顿了一下，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乌潭见了却来了兴趣，他们两个的距离本来就近，他此刻就要凑得更加近一些，瞄准穆奚红得滴血的耳垂靠近，甚至好奇地上手戳了戳，指尖传来跟穆奚正常情况下不同的炽热。

手感很好。

捏一捏。

刚捏一下，乌潭的手就被抓住了，他抬眼看穆奚，无辜道：“你干什么？”

穆奚垂眸看着少年面色如常，并没有回答他无理的问题，只是将对方纤长漂亮的指尖都包裹住一起放下去，却没有松开，他将另一只手中的荧绿色小球放在了乌潭的手里算是安抚。

继续说：“他们会用荧绿藤的种子种在很多地方装饰，因为看上去很漂亮。”

乌潭被手中的小球吸引，也不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躺在穆奚手中，不觉这样的姿态多么亲密，兀自揉捏着手中的小球，这种手感像是硬橡皮擦，只有一点点软。

穆奚声音很低，乌潭还在他身形笼罩中，脸侧甚至能感受到穆奚说话时掀起的水流，耳鳍因此抖了抖，终于有些迟钝地感觉到了些不对劲，手下的动作都止住了。

穆奚说的话模糊在耳中掠过，乌潭只听见最后一句：“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穆奚总不会害他，乌潭对穆奚建立起的信任让他没有进行确认，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然后原本就被包裹着的手就被动了动，他低头一看。

穆奚骨架比他大一些，于是连手看上去也大一些，他的肤色偏冷，乌潭的肤色则透着股润泽，不偏向于任何一边，只是白，穆奚的手还在下面，看着就比较暗。

此时穆奚抬起手，往上挪了挪，骨节分明的长指跟那白皙纤长的手指纠缠在一起，然后错了错，带着乌潭的手指按上了手中圆球最软的一处，有点像是刚才摸穆奚耳垂的感觉，只是没有那么烫。

想起那种感觉，乌潭手指不自觉一抖，垂下的长睫也跟着动了好几下，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捏过穆奚的指尖也传递过来了同样的热度。

还没等这热度侵蚀思绪，传递出什么模糊的想法，手指背部传来一种有些粗糙的摩擦感，带着乌潭的手指在圆球上按动。

耳鳍边传来穆奚的声音。

“这样子按这个地方，很软，这是一个开关。”他说：“你看。”

乌潭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穆奚，他们的距离此时跟刚才乌潭凑近时相差无几了，他能看见穆奚说着你看，却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此刻与那双黑瞳对视，透过这双瞳孔看自己在其中的身影。

一片白的，发是白的，肤色也是白的，只是投射过来的幽光将影子落到了另一边，劈开了光暗两面，从中只看得黑白分明，绿色的灯光此时已经化作浅淡的白色。

乌潭只看见黑白，却不知道穆奚眼中他眉眼清晰明朗，每一处都精致，明明平时总是能看出他的每一个念头，此时却像是被隐藏了，只看见最表面的美丽。

不知为何，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乌潭慢慢地开始动起迟缓的思绪，思考着现在的情况，却不得其果，于是又要去分析那双黑瞳中隐藏的东西，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就这样僵住。

穆奚也好似因此有些不知所措，却没有退开，也没有说话，只有脸侧的碎发随着海中水流微动，飘荡到他挺直的鼻尖落下黑色的阴影，又牵连到他唇间……

“呜呜……”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轻声呜咽，细嫩的，小兽的呜咽，其中透出恐慌。

乌潭很快地眨了下眼睛，心思一下子清明，将刚才的所有都暂时抛之脑后逃避般不去想，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

抽回自己的手，乌潭手一撑下了巨大的床铺，捏了捏手里的小球，没有捏到刚刚那个柔软的地方，在手心甚至偏硬，于是作罢，绕过穆奚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游去。

只留下后面的穆奚耳尖像是坠了两颗艳红色的耳坠，故作平静抿着唇，垂下的手指微微摩挲着，黑眸深沉。

另一边乌潭靠近才发现发出呜咽声的是青水，小崽子瘪着嘴巴哭得可怜，泪珠子一颗一颗往外冒，眼睛却还是闭着的，直直的睫毛被打湿后粘连着几缕几缕黏在一起。

乌潭皱眉俯身，手刚一伸过去就被小崽子避开，小鱼崽并没有对他的气息感到熟悉，青水这个年纪还是需要靠熟悉的气息来获取安全感。

当然，乌潭养过的第一个崽子就是朱砂了，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东西，于是也没有太在意，继续伸手想着之前碧卓的安抚的动作给青水一下下地拍着肚子。

想起前世听说的每个小孩睡觉必备摇篮曲，乌潭还认认真真张唇哼起了轻柔的歌。

青水昏睡中手和小尾巴扑腾了一下，感受到熟悉的力道好久才放松，停下哭泣，但每当乌潭再次停下，他就又要瘪嘴巴哭。

乌潭便顺理成章地一直留下了。

而青水也慢慢地记下了这轻柔的歌声和这道安抚自己的气息，伸出的小肉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乌潭垂下的白色长发。

静谧空间，乌潭另一只手捏着那颗小圆球，一边哼着歌拍着青水的小肚皮一边找着刚刚的那个地方，找到了就捏了好几下，周边的灯又被调回幽幽的荧绿色。

身后的视线并不隐晦，乌潭轻易得以察觉，但并没有理会，只是放空思绪只想着眼前哄睡小崽子一件事。

不知不觉，乌潭都被自己哄困了，偏着脑袋在青水身边睡去，手还在青水的肚皮上轻轻拍着，好一会儿才停了搭在上面。

乌潭被带过来再加上中间的一系列事情，原本就没有恢复多少精力，此刻睡过去也并不稀奇。

穆奚第一时间发现，视线便更加肆无忌惮地落在少年沉睡的脸上，一直等到差不多时间，乌潭睡熟了才起身过去，一点点帮乌潭调整了舒服些的姿势。

少年全身都软塌塌的，在穆奚怀里任由摆弄，在轻柔的力道和小心的动作下并没有醒来。

耐心给乌潭整理好，又拿出乌潭平时睡觉盖的小被子盖上，穆奚这才不动了。

***

迷迷糊糊间，一道声音似乎总在身边回荡着，乌潭慢慢清醒过来，声音变得清晰。

“乌——潭——~”耳边传来小小声的黏糊声音，很是熟悉，是朱砂在叫。

乌潭闭着眼睛，意识不知不觉清醒了，他没有睁眼睛，在脑海中整理着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却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大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睡前的那些事情，乌潭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一点点理清楚搞明白。

最终也只是想，大概是他多想了，虽然感觉当时的气氛有些暧昧，但现在突然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让乌潭怀疑其是不是当时的自己单方面这么以为呢？

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来说的话，好像并不长，相处融洽主要是靠穆奚的努力，平时那些杂事都由穆奚包揽下来，乌潭现在一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么多事情都就这么交给了穆奚，他基本上没有管过，平时穆奚还给他做一些小东西，甚至还有那个空间，怎么看都只是他自己占了便宜。

现在居然还想他们两个关系会不会有点暧昧这种事情。

穆奚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啊，应该是感觉错了。

那么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是同伴，同伴之间肯定不能让其中一个人付出那么多，而另一个人只享受吧，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付出多的人会受不了的。

自觉自己把这些都理清楚了，乌潭闭着眼睛在心里点点头，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那他之后可就不能把那么多杂事都交给穆奚了。

何况现在穆奚还要给他跟小鱼崽们做空间，他应该做更多事情才对。

想明白，乌潭终于睁开眼，果然对上了朱砂的小圆脸，小红鱼看见他睁眼就咧嘴巴笑，乌潭便也露出个笑来。

“醒了？”

是穆奚的声音。

乌潭侧头看过去，见到眼前这幅景象却是一愣。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感觉后面有点没好，明天可能会修一下。

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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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打断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