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乌潭睡得不太安稳，很早就醒了，原本还想再睡会儿，但只是越来越清醒而已，于是最终还是起身将边上好不容易睡着的朱砂放到一边。

朱砂感觉身边一空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乌潭连忙将一只海绵枕头放到了小红鱼边上。

乌潭从床边睡在白色小腰包里的小白安身边经过，也看了眼，小家伙还是像平时那样睡得很熟。

他小心翼翼地出去，又在碧卓三兄弟的房间门口往里看了看，他们也还在睡，这才去到了最后穆奚的房间，他从门帘上拉出来一个小小的洞口将脸凑上去。

里面的穆奚也没有睡，还在做些什么，乌潭这下没有顾及了，也不掩饰自己的动向，直接掀开门帘进去了。

穆奚并不奇怪，他感知到了乌潭的存在，甚至乌潭刚刚的路线也在脑海中清晰。

要是具象化的话，画面大概是一只□□小人探头探脑地拐着弯转圈看来看去，最终来到了他的门前。

很可爱。

乌潭进去后才看清穆奚手上的动作，黑尾人鱼居然在……缝衣服？

他好奇地凑近，曲尾巴坐在穆奚的边上低下脑袋去看，就见边上已经放了好几件做好了的小衣服，乌潭悄悄去看穆奚的神色，就见对方正在默默看着自己。

他歪头一笑，好奇地伸手一边去拿衣服一边看穆奚的神色，见他并没有阻止就安心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你还会做衣服呀。”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到穆奚的手都巧到可以做那么多东西，做件衣服还不是小菜一碟。

原本以为哪怕穆奚会做衣服也应该普普通通，毕竟术业有专攻，乌潭都还没有看清就准备好好夸夸穆奚了，结果就见手上被展开的小衣服十分精致，比起之前多尾鱼们送过来的那些也不落下风。

“哇！”乌潭眼睛亮起来，把一件件小衣服都摆开，惊喜道：“这些都是给小鱼崽做的吗？”

“咦？”没等穆奚回答，他又疑惑出声，将手上有些奇怪的两条连在一起的布料放好：“这是什么？”

穆奚这才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这是到了岸上可以穿的衣服。”

乌潭还在摆弄手上奇怪的布料，闻言不禁扭头去看穆奚，却对上穆奚凑过来的脸。

穆奚顿了下，看见眼前柔软的脸颊，突然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几张图画上亲密纠缠的人鱼，直到看见眼前这块逐渐发红，他才挪开视线。

乌潭也连忙转过头去，思绪乱了一瞬，想起刚刚穆奚的话，连忙问：“那我们怎么上岸啊？”

这个问题还没有被回答，一双手穿过乌潭腰边到他面前，熟悉的气息将他浑身都包裹起来，是带着凉意的，却让他安心的。

乌潭却恍惚觉得身边的海水都是热的。

穆奚比他骨架要大一号，所以靠上来的时候能将他直接笼罩，像是大号小号一样叠在一起，好像天生合适，边上的鱼尾也被碰了一下，好像不经意一样。

他是可以离开的，也可以拒绝，这是个有些亲密的动作，穆奚的动作很慢，但乌潭并没有动。

乌潭垂眸看着眼前的另一双手将那件他怎么都弄不明白的衣服放好，这才发现原来这是条裤子，明明他应该很熟悉的，毕竟前世他就是穿裤子的。

但原来那也已经很久了，久到他连裤子什么样都分不清楚了。

肩膀上一重，一颗脑袋压了上来，乌潭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样把自己往后一靠。

他用了些力气，像是赌气一样。

“怎么了？”穆奚垂眸看他，发现少年的不对劲。

乌潭嘟囔：“得寸进尺……”他伸手从边上扯过来一缕黑发，在指尖绕来绕去。

穆奚听见了，他勾唇笑了笑，突然两只手将乌潭的腰都抓住，将他直接抱到了怀里。

乌潭呆呆抬眼看他，就见那双黑眸明晃晃的闪过清晰的笑意，带着些挑衅，他抿唇不高兴，对穆奚指指点点：“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他戳完穆奚手臂，又收回来掰着手指：“岸上的人鱼等着我们去救，那群被关起来的坏人鱼，我还要做生意赚钱给小白安，还有还有……”

他说不出来了，最后总结：“反正很多事情的。”

“我知道。”穆奚点头。

他明白乌潭的意思，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倒是无所谓，但乌潭却会因此愧疚。

穆奚知道，但也就是知道了，他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压在乌潭的肩膀上，侧头用鼻尖蹭过乌潭颈侧，这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但是乌潭甚至只是紧绷了一下就重新放松了。

穆奚满意，却低着声音：“我知道，但是你忘记说了一件事。”

乌潭被穆奚带着跑，顺势问：“什么？”他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反倒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对穆奚压在他肩膀上的动作都放任了。

“我好辛苦，你要奖励我。”

乌潭皱眉，穆奚确实好辛苦，他不自觉抬手摸上了穆奚的脸颊，因为看不见对方的神色，他现在也只能这样大致分辨穆奚的情绪。

前不久穆奚还给他做了空间，然后都不知道多久没睡了，想到这里，他紧张道：“你昨天也没有睡觉吗？”

并不喜欢睡觉的穆奚其实不认为这是辛苦的一项，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撒了谎：“睡了，起得早。”

乌潭这才放松了些，前世的经历让他对睡眠很看重，他只要想想自己要是好几天都不睡觉，那简直是天都要塌了。

之前穆奚就一直起得很早，他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以后也要好好睡觉。”乌潭严肃，并准备之后亲自监督，睡觉是很重要的事情。

穆奚顿了下。

乌潭发现穆奚的迟疑，终于发现这鱼就是不喜欢睡觉的真相，又重复一遍：“以后也要好好睡觉。”

穆奚只得答应下来，并决定之后再说，也许乌潭会忘记呢？

乌潭却已经下定决心每日监督了。

这件事说完，他们谁都没有打破此时的氛围，有些朦胧的，让人轻飘飘的。

乌潭的白发与穆奚的黑发交缠，黑色鱼尾也紧紧挨着那白色鱼尾。

*

“嘘——”朱砂在穆奚门口偷偷摸摸，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他扭头对后面的几个鱼崽竖起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撅着嘴巴，吐出一小串气泡。

后面的一对双胞胎一起用两只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点头。

这个时候可有默契。

但也是因为失去了两边手的平衡，两个小鱼崽一下子都歪了下去。

后面的碧卓刚刚才收拾好自己出来，一出来就对上这一幕，连忙上前把两个弟弟都稳住了。

然后青水跟艾绿就开始黏黏糊糊往哥哥身上贴来贴去，当然，主要是艾绿，青水没两下就开始懈怠了，动作都变得特别慢且缓，时不时才用力几下。

前面的朱砂可没心思注意这些，他嘟着小脸，心里明明知道或许只不过是乌潭今天起得早了点，但还是有点小小的别扭。

他今天起来没有见到乌潭可害怕了，但是他又知道这不是乌潭的错。

终于上前把那门帘打开来了，朱砂忽的一下窜进去，像是突击检查一样突然。

里面坐在两边的人鱼都抬起头看过来，他们手里都拿着什么，此时的姿态看着并不亲密。

穆奚手里是针线和布料，乌潭手里也是针线和布料，不过大小差距很大。

乌潭原本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给穆奚帮帮忙的，结果就发现他的手工活确实比不上穆奚，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于是也就不打算帮倒忙了，自己在一边捡了穆奚不要的布料准备缝一些小饰品。

此时见到突然出现的朱砂他也并不惊讶，两个都没有被吓到，毕竟哪怕朱砂动静再小，他们的感知中也很清晰。

乌潭身边已经摆了好几个做好的小发带，他招手让朱砂过来，还不忘叫门帘外的碧卓三个。

朱砂见乌潭跟穆奚的距离并不近，此时乌潭还主动跟他说话，心里那些别扭就消失了大半，自己把自己哄得很好——乌潭起来是为了不吵醒他才出来的。

虽然这也是真相的一部分，但不得不说朱砂是真的很好哄。

小红鱼欢快凑近。

乌潭从边上拿起来一条鹅黄色的小发带，拉着小红鱼在自己边上坐下，然后拎着肩膀把小鱼崽掉了个个。

朱砂还挣扎着要扭头看乌潭在做什么，被乌潭拍了拍脑袋才安静下来，把自己的眼珠子使劲往边上看，还是不放弃，但实在是看不见，只好把眼珠子也摆好。

就看到了眼前已经进来的碧卓三个，他一下子笑了，是有些炫耀的笑，还摇头摆尾的。

看，乌潭最喜欢我呀。

奈何眼前一个碧卓根本不在意这个，两个小鱼崽的注意力全在朱砂后面的乌潭的手上，谁也没有领会到朱砂炫耀的意思。

朱砂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巴，感受到乌潭在他头上的动作，又开心起来。

这样的动作给他一种独有的亲密感，朱砂很开心。

而且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哟！

这是朱砂已经预感到待会儿碧卓他们肯定也会有了。

乌潭在后面不知道朱砂的小动作，发现小红鱼又开始不安分便干脆自己掰着眼前这颗小红脑袋梳理着。

在海水中的红发微微飘荡着，乌潭突然想起了红毛丹，他弯眼笑了笑，还真挺像的。

摈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乌潭手上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毕竟头发一不小心扯到那痛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有之前给小鱼崽们洗头发的经历，他完成的还不错。

满意地掰着朱砂的脑袋左右看了看，乌潭得意地扭头叫穆奚，见对方看过来，骄傲让出些位置展示自己的成果。

“扎的很好，很漂亮。”穆奚不吝夸奖，声音依旧冷淡，但说出的话却很有温度。

乌潭这才松手，朱砂好奇极了，扭头到处找镜子。

乌潭看出来，骄傲从空间里拿出镜子对准小红鱼。

朱砂抿着嘴巴还没看到就先笑了，自己凑近镜子仔细看里面有些陌生的自己，看得还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明明平时就特别喜欢照镜子的小鱼。